一場熱鬧的賞花宴剛剛落幕,石嵐就被阮媽媽包袱款款的帶回宮裡,潘貴妃早已命人將偏殿收拾出來。
鳳藻宮偏殿裡,陳設較之年前有了很大變化,貴妃拉著她手在屋裡轉悠,問她喜不喜歡。
名貴的字畫,精巧名貴的擺設,色彩明豔的顏色,還有那些依著季節和更加符合她年紀的陳設,無一不讓石嵐感覺到貴妃對自己的用心。
石嵐心裡暖暖的,在這偌大的大虞朝,也只有貴妃一人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坎裡去疼愛的。
石嵐心裡驟然湧起一邊激蕩,眼睛不禁有些紅,貴妃瞧見,連忙緊張的拉著她手問怎麽了。
石嵐搖搖頭,忽然回身抱著她的腰,把頭埋在了她散發著熏香的懷裡。
貴妃身體僵了一瞬,片刻又柔軟下來,精心保養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石嵐的頭髮,含笑呢喃了聲‘傻孩子。’
傍晚時分,當今駕臨鳳藻宮,潘貴妃前去迎駕。
石嵐坐在臨窗的圈椅裡晃著兩條小腿想張二娘跟自己說過的話。
張家努力了這些年才勉強在從三品的位置上站穩,秦家世代在朝為官,如今的大爺更是位居一品高位,張家跟秦家不管是社交的圈子還是社交的檔次都不在一個水平線,張二娘一個身居內宅的小娘子怎麽會知道秦家那些齷蹉的事情?
石嵐想起之前對張二娘的懷疑,覺得這件事還是慎重為妙。
第二天一早,石嵐去往正殿請按時便說起了之前潘家花宴的事情,末了還提了提秦家到訪的三娘。
潘貴妃似乎被石嵐的話勾起了興趣,不時的問她秦八娘品性如何,對她的態度怎樣之類的話。
石嵐故意歪著頭想了想,說她有些自傲,坐在一邊不太說話,不過那些夫人都很喜歡她。
潘貴妃點點頭,沒說什麽。
石嵐俏皮的歪頭,問道:“姑母,您這麽關心秦家八娘,該不會是準備給大哥哥相看吧?”
潘貴妃愣了下,笑著搖頭道:“你大哥哥早已定親,姑母只是隨便問問。”
說著又把話題轉到出席宴會的那些小娘子身上。
石嵐之前鋪墊了許多,哪裡肯讓話題被轉開,隨便說了聲還好,便有轉回來道:“我瞧見大伯母對秦家八娘特別的好,還以為是給大哥哥做媳婦呢?”
貴妃笑著搖頭。
石嵐眨了眨眼睛,做出忽然明白的樣子道:“莫非是大伯母是要把大姐姐嫁進秦家,所以……”
貴妃連忙攔著她,道:“你這孩子,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石嵐呲著牙,呵呵笑道:“看來被我說中了。”
貴妃無奈嗔了她一眼,道:“你大伯母是有那個意思,不過也要看秦家願不願意。”
石嵐心裡一動,沒想到還真就被張二娘說對了,思及她說的話,石嵐試探的道:“姑母你是貴妃,是宮裡頂尊貴的人,哪個人家會不想跟咱們家攀親?”
貴妃搖頭道:“宮中的情勢瞬息萬變,誰又敢保證能花開永久,秦家代有官身,家中又有歷經三朝的元老坐鎮,又豈會只看眼前?”
石嵐聞言,皺起小臉道:“原來秦家這樣複雜呀,大姐姐跟別人說話都臉紅,要是嫁去秦家,豈不是要被欺負死?”
貴妃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這點,可轉過念一想,可不就是,潘瑾萱是個內秀靦腆的人,只有處長了才知道她蕙質蘭心。
貴妃之前覺得秦家十三郎文采卓越,大娘也喜歡筆墨,愛好詩詞,兩個有共同愛好的人湊到一處,必定能夠琴瑟和鳴,可她忘記了秦家的複雜關系,秦家如今四代同堂,嫡庶加在一起好幾十口,潘瑾萱心思單純,怕是應付不了那樣複雜的妯娌關系。
石嵐見貴妃沉吟不語,嘴角微微一挑,招來彩霞帶自己回了偏殿。
翌日,石嵐剛一起來就聽說韓氏來了,石嵐連忙找來阮媽媽讓她去聽貴妃說了什麽。
阮媽媽在宮裡呆了多年,深深明白該聽的聽,不該聽的就捂起耳朵的道理,對石嵐的要求,她只是意味深長的道:“娘子,娘娘疼你,你想知道什麽就盡管去問,娘娘若是覺得能說,必定不會瞞著你。”
石嵐眨了眨眼,知道阮媽媽這條路走不通,可她心裡又實在好奇,為了避免自己按捺不住去聽牆角,石嵐隻好拖著宮婢去了後花園分散注意力。
花園裡花團錦簇,設計奇巧的瘦石亭台間,大如碗口,小如米粒的花朵競相綻放,或濃烈或清雅的香氣交錯彌漫,讓人處在其中,如置仙境。
石嵐鬱悶的踢著鞋間,手指從經過的花叢邊拂過,幽幽的香氣便順著波動飄了過來。
一旁隨侍的宮婢知道石嵐是貴妃的心頭肉,有心討好,便道:“要不奴婢去忙您打探打探?”
石嵐抬眼瞥她兩眼,悶悶的道:“不用了。”
阮媽媽說的對,這裡是宮裡,她是姑母請來的嬌客,言行舉止還是端方大氣些好。
宮婢見拍馬屁沒拍對,便立刻改口道:“娘子走了這麽久,小人扶您去邊上休息一會兒。”
石嵐頂著太陽走了這麽久,累倒是不累,就是有點渴,聽了小宮婢的話便扶著她去了一旁被瘦石拱起的八角亭, 自己退到亭下,去找負責花園的宮婢去鳳藻宮取些熱茶點心。
周圍變得靜了下來,石嵐合著眼睛,半倚著柱子,幾許香風調皮的吹動她鬢角的發絲,弄得她額間發癢。
石嵐輕撩了下額頭,愜意的歪著腦袋,享受著清淨時光。
遠處幾聲驚得魚走蛙跑的撲通聲伴隨著水花飛濺的嘩啦聲不斷傳來,石嵐不堪其擾的皺了下眉,轉過腦袋,試圖忽略這突兀的響動。
不想那聲音似乎找到了聽眾,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一聲聲幾次的撲通像是頑童敲擊鼓面,隻讓人心頭髮沉。
難得的興致被人攪了,石嵐心裡有些火氣,睜開那雙黑亮的眼睛,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下了石階,轉而向著幾步外的荷塘走去。
荷塘漣漪一點點漾開,順著那漣漪石嵐很輕松的就在瘦石後抓到了始作俑者,一個身穿暗藍色錦服卻又有些狼狽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