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嵐理了袖袍,跪坐一旁的榻上,嘴角卻忍不住抽了抽,她要是沒記錯的話,此時距離原主上次見他已經過了八九年之久。 “表舅,阿嵐已經十六了。”
言下之意,她已經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孩童了。
姬琅頷首道:“是了,阿嵐這般年紀的姑子也該找個夫主了。”
石嵐俏臉一僵,姬琅貴為薑國大巫,他會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列入陪嫁趙國的媵侍名單?偏還來說這種話刺她。
“表舅說的是,不過阿嵐的夫主早已由陛下選定。”
姬琅翹起嘴角,臉上帶著不以為然,“你若不願,我代你推了便是。”
“……”
忽然間,石嵐心裡對原主的死極為不值,她為了親近冷漠疏離的父親,遠離這位對她喜愛的表舅,可到頭來原主心心念念的父親親手將她推上死亡之路,而這位表舅只聽她提了一嘴便要出手維護。
孰近孰遠,一目了然。
“表舅的好意,阿嵐心領了。趙王乃當世大丈夫,阿嵐的夫主當是這樣頂天立地的郎君,阿嵐願隨公主遠嫁,”石嵐平複心中的波瀾,拿起放在一旁的棋子,輕巧落在的棋盤上。
姬琅斜睨著眼睛看她半晌,見她面上並沒有隱忍的哀色才放下心來,“昨日聽你父親這樣說時,我還半信半疑,現在看來的確是我多心了。”
石嵐心裡又是一歎,面上卻露出笑容,“表舅,阿嵐今日過來是有事相求。”
姬琅舉手落下一枚黑子,將石嵐剛剛盤活的攻勢攔了下來,“何事?”
石嵐抿嘴,再落一子,“趙國路遠迢迢,阿嵐一人孤身在外,想學些東西傍身。”
姬琅盯著棋盤,因為思索聲音有些飄忽,“想學什麽,自有人為你張羅,為何要求到我這裡?”
石嵐待他落子後,緊跟落下,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姬琅,“阿嵐想學表舅的巫術。”
姬琅終於將黑墨般的眼眸抬起,定定的看著石嵐,“為何有這念頭?”
石嵐將單薄的身體挺直,姣好精致的面容卻帶著小女兒的狡黠,“那當初表舅為何有這樣的念頭?”
姬琅沉默良久,忽然彎起一直斜挑著的唇角,朗聲笑了起來,本就歪坐著的身姿更是向後仰了些,“好,問得好。阿嵐真是長大了,有了阿姐當年的一絲風采。”
石嵐看著這樣的男子一默,雖說時下講究放浪灑脫,不拘小節,可他這麽大喇喇的歪倒在榻上,絲毫不顧及她這個晚輩的姿態,真的好嗎?
“那表舅這是答應了?”
姬琅長笑之後,將身體坐正,本是飛舞張揚的眉眼一肅,“阿嵐,既要學就要拿出個樣子來。明日起你便留在我府上,直到出嫁前方可歸家。你可能做到?”
石嵐含笑起身,雙手做揖,深深一禮,“喏!”
成功走出第一步,石嵐心情極好,帶著阿平返回石府,收拾幾件隨身衣服,留下一封書信算通知了石父,然後春風得意的來到姬府。
小童在她離開的這段期間已經得知石嵐的身份,恭敬將她帶到住所之後就火燒屁股的跑了。
石嵐含笑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姬府的生活簡單而又忙碌,巫術的神秘和高深遠超她的預期,石嵐如饑似渴的吸收著姬琅教授給她的各種巫術。
從療傷到祈福,從感知天象到溝通天地,石嵐一點點探索這個從未接觸過的神奇領域。
轉眼過了兩個月,
石嵐頂著烈日在陽光下翩然起舞,兩步外,一臉嚴肅的姬琅手持小手指粗細的竹條,不時在她動作不規范時輕輕敲打在她小腿上。 細微的刺痛轉瞬蔓延整個腿部,石嵐咬緊牙,極力回想適才姬琅如仙人漫步輕舞的姿態。
因為修習混沌訣的緣故,石嵐五感敏銳,記憶力超群,姬琅隻跳一遍她便輕松牢記,只是苦於四肢不協調,即便腦中清楚,可動作卻總是無法伸展到預想的位置。
好在她韌性足夠,忍疼能力也強,經受幾次小竹棍的敲打之後,動作極為繁複的祝祈舞總算烙印在身體深處。
這樣的成績在石嵐看來,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可對於姬琅來說,她是個極好的大巫苗子,畢竟九成九的祝巫不過也只能修習些療傷、安神之法,而石嵐的天賦萬中無一,短短三日可與天地生出感應,一個月可溝通天地,如今可在祝祈時牽動一線勾連天地的氣機,如此能力足可以成為超越自己的大巫,如果修煉有成,便是祖巫也當得。
至此他才真正動了愛才之心,有心勸說石嵐,要她留在薑國。
一段舞畢,石嵐將袖袍拉高,蓋住因舒展舞姿而露出的白瓷般的手臂,白嫩的臉頰因為劇烈的舞蹈,染上一抹豔麗的嫣紅,惹得跑來回稟事情的小童不時的拿眼偷看。
一旁姬琅察覺小童的異樣,冷冷掃了一眼,“何事?”
小童一驚,忙正了正神色,垂眉斂目躬身道:“稟郎主,端陽公主派人請女郎入宮一敘。”
姬琅不悅的皺了下眉,想起從宮中流傳出來關於端陽品行的議論,想要回絕。
石嵐輕喘著走近,開口道:“請來人稍後,我去去就來。”
小童躬身唱喏離開,姬琅不滿的瞪了石嵐一眼,“端陽性子高傲跋扈,你此去定沒好事。你若不願不必勉強。”
石嵐含笑,“表舅,日後我去了趙國,與端陽公主同在一處,這時候親近些,總是好的。”
姬琅眼眸一掃,不屑的道:“世間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又不獨趙王一人,薑國兒郎總有一個是你能看中的。趙國路遠,且端陽性惡,不若你就留在這裡,我再為你另尋個夫主便是。”
石嵐莞爾一笑,心裡暗暗吐槽,那個人渣哪裡算大丈夫,不過不去趙國她又怎能狠虐端陽和元芸這兩個賤人呢。
側眸看到姬琅板著一張俊臉,衣袂翻飛讓他本就挺拔的身姿如寧折不彎的松竹,石嵐心裡一軟,伸手去拉姬琅飛揚的衣袖,“表舅心疼我,我知道。只是阿嵐心意已定,即便有再好的兒郎,也入不得阿嵐的眼。”
姬琅氣不順,冷哼一聲,抬手抽回被她拽著的衣袖,傲嬌的踩著木履走了。
石嵐無奈搖了搖頭,整了整迎風翩然的裙裾,返回她暫時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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