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嫻身著淺紅色繡海棠長裙,雲鳳紋金簪斜插在發髻之上,美豔中帶著清秀溫婉,即便是淡掃蛾眉也難掩風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巧翠本是準備一些為難的話來對傅明嫻說的,這是傅明湘要給傅明嫻下馬威的意思,但一瞧見傅明嫻的模樣便想起從前三小姐的樣子,那些為難的話倒是生生的憋了回去。
“傅小姐,既然您準備好了,那便快些起程吧。”巧翠臉上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難得娘娘厚待,對您高看一眼,六小姐及笄,府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夫人不佔少數,您去了,也能讓那些夫人臉熟。”
的確是個混臉熟的好機會,換做旁的從六品家的千金,遇到這等好機會一定會心花怒放,但傅明嫻卻不願意。
這世間上的事情很多都是相對的。
你覺得你很討厭我?
呵呵,對不起,我還覺得我要更討厭你一些一樣。
巧翠說被傅明湘注意到是傅明嫻的福氣,可是在傅明嫻的眼中,這不過是孽緣罷了。
傅明嫻輕笑出聲,“還真是多謝湘嬪娘娘厚愛了。”
害怕傅明嫻借口推脫,傅明湘不避諱的派著身邊的人親自來接她過去,不是“厚愛”是什麽?
“您知道就好,不過,這位是……”面對傅明嫻的目光,巧翠訕訕的目光放在了何九燁的身上,“我們娘娘可隻邀請了傅小姐一位,況且又是行笄禮,這位少爺是怎麽回事?”
及笄禮多半賓客是女性,何九燁非親非故又沒有好的借口,可不能隨便娶的。
何九燁今日身穿群青色長衫,唇紅齒白笑的滿目春風,收起了嬉笑,一本正經起來,倒很像那麽一回事,他示意傅明嫻不必開口,而是自己上前解釋。
何九燁不著痕跡的站到了巧翠的身邊,低頭俯身在巧翠耳邊輕聲說道,“湘嬪娘娘寬厚,我是傅明嫻的鄉下來的表哥,也想跟著表妹去見見世面。”
“巧翠姐姐,您這麽漂亮,就當是做做好事,成全我的心願吧。”何九燁伸手拉了拉巧翠的衣擺,“巧翠姐姐長得真好看,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何九燁笑的燦爛,嘴更是和抹了油一般。
巧翠自幼侍奉在傅明湘身邊,隨她一起入宮侍奉,除了皇帝太監或者是傅國公府的奴仆,可以說連男人的面都很少見,突然來了個何九燁這般容貌出眾的,心如春水如何能不亂,氣勢已經很大程度弱了下來。
“可是……”巧翠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何九燁繼續笑道,“我保證就在外面看看,也不會傻得亂闖,到時候可是要掉腦袋的,況且府中來來回回的小廝那麽多,想必我不會太被人注意的。”
“我肯定悄悄的。”
傅明嫻面如表情的轉過身,在鵲之的陪同下走上了嬌子,心裡卻是強憋著笑意,鄉下來的表哥,沒見過世面……還真難為了何九燁是怎麽面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句話。
果然,人不要臉才是天下最無敵的。
“好了,好了,巧翠姐姐,咱們就這麽決定了。”不等巧翠開口,何九燁已經朝著傅明嫻的方向跟了過來,巧翠咬著唇,面上強撐著說道,“叫什麽姐姐,你的年歲可是比我還要大呢!”
何九燁樂的敷衍,“姐姐可不是看年齡的,而是看長相,叫聲姐姐不虧。”
巧翠臉色更紅了,看著何九燁的目光也柔情了許多,連帶著對傅明嫻的態度也沒有那麽生硬了。
趁著巧翠轉身,何九燁忍不住捏了一下傅明嫻的臉頰,挑眉笑盈盈的。
何九燁雖未開口,但傅明嫻卻也懂得他笑容中的含義,
肯定是要她去誇他厲害,傅明嫻白了何九燁一眼,坐在轎子上闔上了眼睛,蓄精養銳一直到了傅國公府才睜開。傅國公府少有的熱鬧,局限於正在傅周氏的孝期,傅明歡的及笄禮並未聲勢浩大,但請來的賓客卻不少。
傅大爺和萬氏笑意盎然的在上首問候著前來的賓客。
傅明歡的正賓乃是羅萬氏,萬貴妃的親姨娘,本身便富貴,羅家又是應天中的世代簪纓,有司是保寧陳夫人,兒孫滿堂,福氣恩澤雙全之人,至於簪者,便是定遠侯府的霍樂珍了,傅國公府其他適齡嫡女年歲有些小,庶女見不得台面,傅明歡一向是看不上的。
哪怕是只是二房嫡女,傅明歡的及笄禮卻可以和當初的傅明珊和傅明湘比肩,傅明歡今日穿的極其豔麗,湘紅色芍藥長裙,稱的面色嬌豔紅潤,宛若盛開的芍藥一般明豔動人,正笑盈盈的被眾人圍在中間,接受著祝福。
下了轎子,巧翠去給傅明湘複命了,告訴傅明嫻自己進去。
何九燁走到傅明嫻的身邊附耳說道,“明嫻表妹,三表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這是我們何家的令牌,盡量站在明處,人多勢眾,那湘嬪娘娘不敢對你做什麽,若真的不小心遭人陷害,便拿出這令牌。”
“何家的面子雖不大,卻也不小,你隻管用,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等著我辦完事情便出來找你,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
不等傅明嫻反應,何九燁已經走遠,刻著何家字樣的令牌握在手心,傅明嫻有些錯愕,何九燁的話的意思,是說江南何家在應天也有勢力不成?還有何九燁來傅國公府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難不成是因為玫姐兒?
每次何九燁看著傅明玫的眼神都很怪異。
傅明嫻收好令牌,看著一派熱鬧的傅國公府,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不知道傅明湘非讓她入府的理由是什麽,傅明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同傅明嫻告了別,何九燁收起唇邊的笑意,面色凝重的瞥了一眼傅國公府的護院,平時傅國公府的護院防守比較松懈,因為傅明湘的原因有倒是嚴密了許多。
有錢能使鬼推磨。
來之前,傅國公府的地形圖和各房所住路線都被何九燁知曉,他瞥著來往忙碌的奴仆,順著後院直接去了臨雪軒,二房的丫鬟小廝都在忙著傅明歡的事情,臨雪軒倒是清淨了許多,踏進院子,何九燁便松了口氣。
找了這麽多年,總是要去見見那人,才能進一步確定傅明玫的身份。
何九燁放輕了腳步。
臨雪軒好像並沒有人?
正在疑惑之間,何九燁聽見了後院隱約傳出人對話聲音。
“姨娘,您快些動作吧,若是被人發現了,這可怎麽好?”彩衣的聲音帶著哭意,姨娘每年今日都要在府中燒著紙錢,也不知道究竟是祭奠何人,私自燒紙祭拜可是大忌,尤其還是在六小姐及笄禮這樣的大日子。
府中賓客這樣多,被人發現了可要怎麽好。
房姨娘的聲音卻帶著幾分虛弱,容貌卻是清秀極了,眉眼間更帶著幾分書香貴氣,“那些人都忙著在前堂奉承,如何回來我這裡,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般浮躁。”
祭奠的人,乃是她的父母雙親。
她成為傅二爺的妾室躲在這傅國公府這麽多年,收斂心性與世無爭,更像是把自己關在這四小天地之中,更不會與人交際。
“那……您快些吧。”明知道房姨娘說的沒有錯,但是彩衣還是沒有來的害怕,做賊心虛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要不是看著房姨娘母女從不苛待她,多半上次又都給了她,她才不會冒著這風險。
房姨娘低著頭,看著炭盆中燃燒的灰燼,忍不住紅著眼睛。
“樂珍,你能來我真的是太高興了,可是……”傅明歡親昵的拉著霍樂珍的手,目光卻是向著她的身後望去,“可是……霍大哥很忙嗎?”
霍樂珍搖頭,“臨行出門前便沒見到大哥了。”
“今日是你行笄禮的好日子,還是先高高興興的吧,你看這麽多些夫人可都是在場呢。”見傅明歡失落,霍樂珍安慰道,“大哥是什麽樣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對誰都是冷淡著的。”
否則也不會至今未娶,還是單身一人。
“還有……母親也來了。”
霍樂珍微微蹙眉,霍彥青對傅明歡不在意,但她祖父卻是格外的上心,一向是以聯姻來鞏固定遠侯府的地位,萬氏一族這般強大的姻親,怎麽會拒絕呢。
萬貴妃可是傅明歡的姨娘。
“連伯母都來了?”傅明歡抿唇笑著,“那咱們先快去給伯母請安吧。”
“這裡的客人有父親母親招呼著,我卻是不必做什麽的。”
聞言,傅明歡心情好受了許多,是啊,霍彥青就是這樣的人,生性冷漠,可是誰叫她喜歡呢,好在霍彥青並未成親,她即便是傷心也還有堅持的理由,而且,江氏可是霍彥青的繼母,若是她真的嫁了過去,也便是她的繼婆婆。
事先討好還是要的。
傅明歡催促著霍樂珍快些過去,眼角卻突然瞧見了那正從大門中進來的傅明嫻。
“是她?”傅明歡驟然停了下來,先是一愣,隨即看著傅明嫻那抹身影目光中帶著憤怒,當時她父親好心要收傅明嫻為義女,誰知道竟然在祠堂中抖出了多年前宋雲夢的事情,還得父親母親冷戰許久。
若非為了她也不會面上裝作這般和洽,雖然表面上抓不到傅明嫻的把柄,但很難保證不是傅明嫻動的手腳,誰讓傅明嫻一進來傅國公府便發生了諸多的事情。
“嗯?”霍樂珍見傅明歡突然停了下來,疑惑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大驚失色,“她是……”
對於傅明嫻。
若說霍彥青棄之如敝履,那她也能算的上是比較了解的。
“傅明嫻?”
霍樂珍眉心擰做一團,“她……”
傅明歡咬牙,“樂珍,你別害怕,不是一個人。”
“不過,卻是一樣的討厭,明明小門小戶出來的的沒見過世面的丫頭,也不知道在驕傲著什麽!”
傅明歡看著傅明嫻的裝扮,便覺得很刺眼,對於那位不存在的“情敵”她的心裡還是很有芥蒂的,這也是為何傅明歡在初見到傅明嫻便不耐煩原因。
因為霍彥青。
傅明嫻所在的地方,總是能不經意間惹的旁人的注目。
“她怎麽會過來,是誰叫她過來的!”
霍樂珍收回震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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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霍彥青
傅明嫻低著頭,腳步卻是不由得加快,她發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想要快些離開。
霍彥青恨她入骨, 傅明嫻不想在徒惹是非。
你想娶我,是因為我長得像她?
傅明嫻情緒有些激動,說出來的話,卻讓自己嚇了一大跳。
她之所以會這般的憤怒,只是覺得汪延娶自己是因為容貌上的相似,她不是該……很生氣嗎?
怎麽變成自己在吃自己的醋了?
汪延周身凌厲的氣勢突然減弱許多,伸手緩緩將傅明嫻攬在懷中,“阿衡……”
這是他第一次叫這個名字。
從前他隻稱呼她為阿嫻或者傅明嫻。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和感覺,我是很喜歡她的,喜歡到,這輩子除了她,再也不想親近任何一個女人,可是在看到你的時候。”
汪延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總覺得你們好像是一個人。”
傅明嫻的心陡然漏了一拍,汪延的氣息溫熱打在自己耳邊,他的肩膀很寬,在他的懷抱中很暖,那種暖從心底起漸漸蔓延全身。
傅明嫻雙手遲疑又有些顫抖的緩緩伸出,漸漸環繞在汪延的腰間,慢慢收緊。
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她……很喜歡他。
不同於前世對霍彥青和今生對沈瑜,她是真的很想和汪延在一起,哪怕……他是個太監。
……
傅明嫻回來的時候,何知秀正站在門口望著胡同的拐角,見到傅明嫻立刻迎了上來。
傅明嫻站在原地,看著天空突然飄落的雪花,她雙手緩緩伸出,看著雪花在自己的掌心融化,流下了一灘血跡。
她現在終於懂了,為何她有心要躲避前世認識的那些人,卻命運總是見她們牽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