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顆炸雷響在耳邊,轟得蔡仲堂有些站立不穩,在場眾人更是人心惶惶,議論紛紛。 “迫害昭寧師兄?還毀了老爺的書房和遺物?”
“沒聽見嗎,那帳也有假,我就說嘛,馬方真要是這麽掙錢,老爺在世時怎麽會不弄?”
“大管家這些日子也被打壓的厲害,趙婆子都被趕出去了,看來蔡先生真的是……”
大部分不明所以的奴婢小廝們交頭接耳,蠅聲窸窣人頭密集也分不清是哪兒傳來的,卻字字句句都打在人心上。
於老爺子三人也開始坐不住了,看向蔡仲堂道“蔡、蔡先生,這……這是怎麽回事?你快跟大小姐解釋清楚。”
“大小姐這話怎麽說的,昭寧師弟是聽說您回來才逃跑的,您正該問您自己才是,怎好推到我身上來?”再扭身對許四,蔡仲堂冷聲道:“是,我承認,我是毀壞了師傅的遺物。可我不翻遍書房,哪兒找這強馬的方子去,這陸家一大宅子,喝西北風嗎?你陸大小姐出嫁那一百八十抬嫁妝又從何而來?”
端的是委屈至極。
這個蔡仲堂收攏人心的手段果然獨到,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還將陸昭錦放在忘恩負義,置拯救陸家的大恩人於不義的境地。
風聲轉瞬而動,陸昭錦已經平複適才暴怒的心情,冷聲斥道:“放肆!昭寧師弟也是你叫的?”
蔡師兄臉色瞬間惱紅了,他是記名弟子,陸昭寧是正式弟子,不論年紀差了多少,他都該尊稱一聲師兄。
“我陸家祖上傳下的萬貫家財都是你掙得?我陸昭錦的嫁妝還要靠你來攢,我陸宅庫房一開,足可以讓滿京城的人吃上半月,輪得到你伺候畜生來養活?”陸昭錦擲地有聲,罵得蔡仲堂漲紅了臉。
她這是氣急了,當年的家破人亡,昭寧失蹤,三師兄頂罪被斬,連和陸家稍稍有些乾系的忠心管事都被流放。
“罵得好!”彭老爺子中氣十足,第一個打破寂靜,拄著拐杖站起身來,邊走便道:“蔡仲堂,你是救了我彭家的三十畝藥田不假,可大小姐說的對,我們祖上是拜過把子的,我老頭子不能昧著良心看你盜空陸家的底!”
“大小姐,大小姐,我彭志潭對不起陸家,我對不起知年啊!”
彭老爺子膝頭一彎就要跪下,陸昭錦哪裡肯受,趕忙扶著道:“叔祖您這是幹什麽!您這就見外了,彭陸兩家當年便不分彼此,有什麽事,我們過後再說。”
“是,是。”彭老爺子年邁到已經轉不利索的大腦總算意識到現在不是請罪的好時機,主動退到陸昭錦身後。
“哼!不守信譽的老東西!”被陸昭錦罵作伺候畜生,蔡仲堂就知道這事她陸大小姐壓根就沒想善了,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看來大小姐是決心要針對我了,我蔡仲堂在陸家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年我大兄……”
“你還敢提大師兄?”陸昭錦聲音拔高,厲聲道:“大師兄一心一意為了陸家,你若有他半分真心,我陸昭錦便是將這陸家交給你又有何妨?”
入陸宅晚的奴婢紛紛私語,關於大師兄的事她們所知甚少,只知道是蔡先生的親哥哥。
有知道往事的老奴淚眼朦朧,想起了當年那個鼻梁英挺的大師兄陸昭堂,他本名正是蔡伯堂。
大醫陸知年一生隻正經收了四個徒弟,除了小徒弟陸昭寧是自幼收養之外,余下的都是各家送來千裡挑一的好苗子,收下後就要同家中斷了聯系,
改姓陸。 可惜,過慧易夭,大醫陸的大弟子與二弟子都死於朝廷的征醫令,只有三弟子陸昭廷如今還在主理江南生意。
所謂征醫令,就是朝廷出征從民間征召醫者隨軍。
當年原本召的是陸知年本人,可陸夫人正懷著陸昭錦,陸昭堂便主動請纓要替師應召,誰知,這一去便是永別。
“大師兄若是泉下有知,可願見你迫害師弟,勾結外鬼,鼠竊陸家?”陸昭錦痛心疾首地喝問,對素未謀面卻替她父親而死的大師兄她一向最是敬愛,所以對蔡仲堂也是全身心的信賴,換來的卻是前世的家破人亡。
“帳簿在此,你總不會想推到這幾個掌櫃身上吧。”陸昭錦冷聲,一把將帳簿丟到他腳下。
六家藥鋪掌櫃頓時瑟瑟跪倒,這大小姐可真是厲害,才幾句話,就將蔡先生搬出來的大佛轉到自己陣營。
沒了陸昭堂這張護身符,他蔡仲堂在陸家大小姐眼裡,算個屁啊!
現在大小姐這句話可給他們提了醒,只怕這蔡仲堂狗急跳牆,要把屎盆子叩他們頭上了。
“大小姐,冤枉啊!冤枉!小的全不知情,這些帳目都是蔡先生做好了交給小的上帳的啊!”
陸昭錦勝局已定,這些管事立刻和盤托出。
“哼!陸昭錦,你牙尖嘴利能有什麽用。”蔡仲堂倒不理會那些牆頭草,只要東風吹向自己,他們自然要回來舔他的腳指頭,負手一副志氣滿滿之態,冷聲:“你可別忘了,那馬方可是在我手裡。”
馬方?原本已經要好言請罪的於老爺子三人頓時有了底氣,站到蔡仲堂身後,對啊!馬方!
“我陸家的方子,你也敢當成底牌。”陸昭錦冷眼看著,陸平卻有些焦急,連連對她使上眼色。
“是又怎麽樣,它現在可是姓蔡。”蔡仲堂笑得狡詐,語氣陰狠:“你也毋須詐我,我既然敢將書房掏空,就敢保證,除非是把你死了的爹挖出來,否則,你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出這個方子來!”
“你混帳!”陸昭錦怒紅了眼,揚手就是一巴掌,還想再打卻被陸平上前擋住:“大小姐息怒,不可置氣啊!”
“呵,老家夥,你可真有眼色。”蔡仲堂扭正被扇得側頭的臉,獰笑著從懷裡取出一顆玉印高高舉起,高聲道:“陸昭錦, 你看清楚這是什麽!跟馬幫的供藥契約寫得是三年,蓋得,是你這陸家大印,若是有半分差池,你陸家的半壁江山,可就要姓鄧了。”
沒錯,蔡仲堂在賭,賭陸昭錦會妥協。
而且她一定會妥協,沒有人會這麽傻,放著富可敵國的家財不要,去賭這一口氣。
陸昭錦看著玉印也是肝火直冒,惱怒自己當年愚蠢,這陸家大印,可不就是她準蔡仲堂取用的。
她現在是名副其實的進退兩難。
一方面是明知道蔡仲堂為了陷害陸家,必定要保證那些馬匹吃到藥草,所以不可能由著她跟馬幫毀約,他這個威脅在她眼裡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一旦她發狠,蔡仲堂就要抓瞎。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能真的跟蔡仲堂拚這股狠勁。
因為他算計得這樣細心,幕後必有高人,一旦她賭上陸家的萬貫家財拚這口氣,必會被人看出端倪。
一個十五歲少女,哪兒來的這種勇氣,就是陸平彭老爺子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而且她日後若想抓到那個幕後黑手,就絕不能被他察覺到,自己已經知道他的存在了。
“呵,大小姐,別這麽倔嘛。”蔡仲堂將玉印塞入懷中,右手得意洋洋地撫著臉上嬌小的指痕,眼底恨色:“給自己一巴掌,或者我來,再給我敬茶賠個罪,我們萬事都好商量嘛。”
陸昭錦眼睛通紅瞪向蔡仲堂猥瑣的笑臉,袖子裡攥緊了拳頭。
他竟真敢揚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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