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疇帶著一支車隊,盛放了許多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甚至還有數量驚人的神仙丹、忘憂丹,直奔大興安嶺南麓鮮卑山的鮮卑王庭。
一路都是草原,又是秋高氣爽沒有陰雨天氣,行走極快,二十多天就到達了鮮卑王庭。
雖說是鮮卑王庭,卻連中土的一個縣城都不如,石頭砌成的矮小城池,鮮卑人還是不習慣居住房屋,城內堆滿了帳篷,看起來十分可笑。
田疇在距離匈奴王庭二十裡地才被發現,可見鮮卑人有多麽輕視漢人,他們以為漢人在過去幾年的戰爭中每次敗北必定不敢輕取他們的王庭,就根本不做提防。
一支鮮卑千人隊將田疇的車隊攔下,彎弓搭箭瞄準田疇一行人,大聲呼喊,田疇就是在邊境長大的,通曉鮮卑話,他聽得出這些鮮卑騎兵師問他們幹什麽的,田疇便昂首挺胸,用鮮卑話大聲回道:“我乃大漢使者,代表大漢天子前來面見你家大單於!”
那些鮮卑騎兵聽了田疇的話,都大吃一驚,自從檀石槐在十三年前大敗大漢的三路大軍之後,大漢與鮮卑的關系便一直是勢同水火,從未有過正式的談判。
為首的鮮卑將領喝問道:“你是哪裡的天子,是鄴城的,還是洛陽的?”
田疇怒喝道:“我乃鄴城朝廷太仆丞田疇,洛陽朝廷乃是逆賊董卓擅立的偽朝廷,不可與我們相提並論。”
那個鮮卑將領嘿嘿一笑道:“你們漢人狗咬狗。管我們屁事,哎,你是鄴城來的。那你們是聽那個劉辯的話呢,還是聽呂布的話呢?”
田疇冷冷地看著這個出言不遜的鮮卑將領:“大將軍乃是天子欽命的,大將軍自然是聽天子的聖旨行事。在下聽命於大將軍,自然也聽命於當今聖上。敢問閣下高姓大名,竟然對我大漢天子對我朝驃騎大將軍如此不敬,竟敢直呼名諱,不怕惹怒我大漢朝廷,傾國之力滅你鮮卑!”
那個鮮卑將領聽田疇這樣一說,本來狹長的臉龐拉得更長了,在一霎那讓人感覺他的臉龐跟他胯下坐騎很像。都是一張馬臉,他的鼻子彎彎勾得很厲害,再加上他淺藍色的眼神帶著濃重的陰森,看起來就像一個準備覓食的禿鷹:“我乃魁頭大單於之弟,右賢王步度根是也,你又是何人,竟敢恫嚇本王。”
田疇冷笑道:“我乃大漢朝廷欽命的太仆丞田疇。奉天子聖旨和驃騎大將軍軍令,特來與你家大單於商議盟約之事!之前經常聽人說魁頭、步度根兄弟英雄了得,卓見非凡,現在一看,不過爾爾。”
被田疇一陣奚落。換做尋常鮮卑人早就勃然大怒,可步度根生性陰沉狡黠,他不怒反笑道:“田疇,本王不跟你在這裡白費口舌,這就帶你去見我家大單於,要是我家大單於不願跟你們會盟,哼,那我們就還是敵人,到時候你就別想回鄴城了!”
田疇一臉坦然地接受了鮮卑騎兵的搜身,步度根讓人把田疇及其隨從身上的刀劍全都解下,冷喝道:“漢狗們,跟本王走吧。”
步度根故意輕蔑的叫法激得田疇的幾個隨從幾欲暴怒,田疇趕緊用眼神將他們止住,田疇一行人不動聲色,裝著聽不懂鮮卑騎兵們的罵罵咧咧,跟著那鮮卑千人隊繼續往前走去。
田疇留意到,鮮卑人在城裡還用帳篷有些好笑,卻有他們使用帳篷的特別之處,帳篷雖然很多,卻一點兒都不凌亂,排列嚴整,蘊藏著殺機,相互之間的防禦力並不比中土城池的房屋差。
田疇走這一路上,道路兩邊時常有粗野的鮮卑騎兵舉著寒光閃閃的馬刀作勢劈向田疇等人,他們大呼小叫地進行恫嚇,大聲地嘲笑著漢人的無能懦弱,往常他們的手段屢試不爽,大部分漢人都像羔羊一些屈服於他們的屠刀之下,但田疇這幾個漢人卻對鋒利的馬刀視若無睹,昂頭挺胸,大步流星地往王宮走去。
田疇這次出使既有信心,又有視死如歸的信念,大不了就學北海牧羊的蘇武,跟隨他一起前來鮮卑王庭的幾個人都是他從中央軍中募集的對鮮卑人非常了解的北地將士,他們面上雖然都很平靜,心裡卻蘊藏著對鮮卑人刻骨的仇恨,仇恨越大他們隱藏越深,現在的他們絕對不會在鮮卑狗的屠刀前墜了大漢的氣度。
鮮卑大單於魁頭小時候曾經遊歷過中土,他十分仰慕大漢建築,雖然不能說服下面的鮮卑人全盤接受漢人的文化,可至少在王宮的修建上,他參照了洛陽的皇宮,但鮮卑人剛剛擺脫野蠻狀態不到兩百年,沒有自己的文字,更沒有自己的建築藝術,仿照洛陽皇宮修建的大單於宮殿只能跟某個縣城縣衙相比。
在單於王宮那個堪比洛陽大漢皇宮茅廁的大殿上,一個身量非常粗壯的大漢斜躺在一個虎皮鋪就的胡床上,他的髮型跟尋常鮮卑人一樣傻-逼,都是四周剃光,中間留出幾穝頭髮,編成幾個辮子,耳朵上帶著巨大的金耳環,若是呂布在這裡,恐怕會把那耳環當成公交車的拉手,那大漢的眉毛又濃又密,卻亂糟糟地趴伏在那人的額頭上,就像兩條黑色毛毛蟲,深陷的眼窩裡一對碧綠的眼睛在骨溜溜地轉動著,散發著凶狠又狡黠的光芒,跟他外表的粗豪甚不匹配,光看這人的外貌,很難猜測出他的身份。
這個大漢見田疇邁步進了大殿,便不住地打量著田疇,田疇昂首而立,不卑不亢地跟這個大漢對視。
這個鮮卑大漢見這個漢人使者絲毫不懼怕自己,嘿然笑道:“你們漢人有何事求我?”他說的是漢話,雖然夾帶著濃重的鮮卑音,音調也乖乖的,田疇卻聽得清楚,因為這個大漢聲音非常洪亮,堪比洪鍾。
田疇見這人言辭裡跟步度根一樣輕蔑大漢,便不答反問道:“您可是魁頭大單於嗎?”
那大漢冷厲一笑道:“不錯,正是本大單於,你個漢人,見到本大單於為何不跪下見禮?”說到這裡,他猛地站起身來,用力一拍面前的案幾,案幾轟然作響,劈裂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裡。
田疇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緊張,魁頭剛才的舉動在他面前似是頑童在耍脾氣而已。
田疇面色平靜,微微一笑道:“我乃大漢天子派來的使節田疇,代表的是大漢天子和大漢驃騎大將軍,與大單於乃是平起平坐,若是跪拜參見才是於禮不合!”
說到這裡,田疇輕蔑地掃視著大殿裡的鮮卑君臣:“對來客詰問不休、刁難不止,這就是檀石槐大汗子孫的待客之道嗎?”
大殿兩側站立了幾十個鮮卑將領,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該是鮮卑下面各個部落首領、大人、小帥之類,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跟漢人打過許多年的交道,能聽得懂漢話,田疇剛才的話語激怒了他們,這些鮮卑將領們紛紛拔出佩刀,厲聲呵斥道:“漢狗,休得侮辱我家祖上,休得責難我們大單於,不然一刀劈死你!”
魁頭輕輕擺了擺手,大殿裡的鮮卑將領們逐漸安靜下來,魁頭這才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田疇,田疇身高七尺五寸,眉目英挺,年齡極輕,只有二十一二歲,沒有尋常年輕人的急躁,他非常鎮定自若甚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淡然處之。
魁頭看到田疇,不由得想起了另外那幾個大漢賢才,閻柔,田豫,跟田疇一樣年輕,一樣處事老練鎮定自若,更可怕的是這樣的英才在大漢各地都是比比皆是,反觀鮮卑部落裡,僅有步度根、軻比能等寥寥幾人算得上是個英才。
魁頭心裡其實很清楚呂布這次為什麽派田疇前來見他, 他之前的舉動只不過是想通過折辱田疇取得一些心理平衡罷了,到現在才感覺到,在田疇面前玩弄這些很沒有意思,便道:“給大漢使者看座。”
胡床交椅搬了過來,田疇穩穩地坐在那裡,那幾個隨從站在他身後。
魁頭拿起案幾上一個透明的玻璃杯,玻璃杯裡盛放的是醇香甘冽的杏花春,魁頭就著一塊烤得金黃的鹿肉,將杯子裡的美酒一飲而盡:“好酒,好杯子,你們那個驃騎大將軍呂布還真是天縱奇才,不但會帶兵打戰,還會釀酒造這個什麽玩意的杯子。”
田疇知道這是主公在前幾個月裡費了好大力氣調好配方造出來的玻璃杯,這個玻璃杯走精品路線,一天只出一個,沒有一定地位一定財力的人是享受不到這樣晶瑩透明猶如琥珀的玻璃杯,他微微笑道:“大單於,這是玻璃杯,是我們大將軍費了千辛萬苦才造出來的。”
“你們大將軍?”魁頭搖晃著玻璃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笑嘻嘻的地問道:“聽說你們那個驃騎大將軍乃是你們大漢站著的皇帝,你們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只是一個傀儡,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