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疇在這樣的原則問題上毫不退讓,他騰地站起身,冷哼道:“大單於您從哪裡聽到這樣的謠言!呂大將軍精忠報國,為中興大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了大漢的長治久安,他不惜背負罵名,鏟除了五州的世家叛軍,那些嫉恨他的世家賊子門自然會散布這些荒誕不經的謠言,請大單於莫要聽信,更不要散布這等謊言,若是這樣的謠言從你們鮮卑人嘴裡傳到中土,大漢天子震怒,你們鮮卑必有毀族之禍,恰如當年武帝之平匈奴!”
不待魁頭單於發話,下面那些部落的大人、小帥們都被田疇最後那句威脅給激怒了,都大聲斥罵田疇,有些人甚至要拔出腰刀想將田疇斬殺當場,田疇昂首而立,一臉鄙視地望著這些莽夫。
步度根陰森森地說道:“我鮮卑人有百萬之眾,能舉起二十萬鐵騎,可你漢人分成兩個朝廷,還有數不清的大小諸侯互相爭鬥,一群烏合之眾還敢大言不慚否?至於你們那個驃騎大將軍呂布,你們總誇口說他馬中赤兔人中呂布,說他是飛將軍再世,說他是武功天下第一,以本王來看,都是你們自吹自擂的,敢不敢來大草原跟我們鮮卑勇士一決高低?!”
田疇不屑一顧地朗聲大笑道:“若是檀石槐大單於尚在的時候,在下絕不敢發此大語,然則現在檀石槐大汗已經去見長生天,和連單於也在北地郡遇難,如今的鮮卑。跟大漢一樣,都是四分五裂,一盤散沙。右賢王說我大漢軍隊是一群烏合之眾,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我們鄴城朝廷天子親軍乃大將軍統領的中央軍,奉天子詔以討不臣。所到之處,白波、黑山諸賊臣服,南匈奴臣服,董卓西涼軍大敗,冀州幽州並州豫州兗州五州世家叛軍大敗,管亥四十萬青州黃巾大敗,呂大將軍自領中央軍之後,身經百戰未曾一敗。以我們中央軍現在嚴明的軍紀、嚴格的訓練、嚴整的裝備和我們大將軍高超的用兵,打敗你們鮮卑人只是時間問題。
就是不提現在,隻說我們呂大將軍縱橫並州曾領軍擊殺你們鮮卑一萬多人,親自斬殺近千名鮮卑騎兵,殺得你們聞聽大將軍之名而喪膽,在下真不知右賢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忘記了我們大將軍的蓋世武勇!”
步度根想起了前幾年的呂布,不由得臉色蒼白。由呂布鎮守的雁門太原等地是鮮卑人的夢靨之地,呂布在過去的四五年裡,斬殺了近千名鮮卑人、匈奴人,在雁門關外的胡人部落裡,呂布之名能讓小兒夜啼。對於鮮卑人來說,呂布的威脅有甚於北平太守公孫瓚,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是依靠烏桓人幫助,呂布則完全是靠自己訓練打造出來的並州鐵騎與鮮卑騎兵對抗。
步度根還想色厲內荏地說些什麽,魁頭已經擺擺手,示意步度根莫要再自討欺辱。
魁頭單於銳利的眼神凝視著田疇:“漢使,你言辭如此咄咄逼人,難道你這次來是下戰書的嗎?!”
田疇拱手笑道:“大單於教訓的甚是,在下方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單於海涵。這次我大漢天子與大將軍派在下前來,是為了大漢與鮮卑的睦鄰友好和平共處的百年大計。”
“睦鄰友好?和平共處?”步度根冷笑道:“你們漢人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魁頭瞥了一眼下面左邊首位端坐著不發一語低頭沉思的左賢王騫曼,心裡驟然起了戒備,怒斥了弟弟步度根:“阿弟,像婆娘一樣譏笑有什麽用處,還是安靜地聽聽大漢朝廷到底有何算計?”
檀石槐在八年前去見長生天,死時只有四十五歲,他兒子和連代立。和連才能威望遠不如父親檀石槐,性情貪婪,處事又不公正,有很多部落都漸漸離棄他,為了挽回威望,和連領兵攻打北地郡,卻被廉人縣善弩射者射中,當場死去。和連的兒子騫曼年小,便有和連兄長的兒子魁頭做大單於,三年過去了,騫曼已經漸漸長大,開始有了跟魁頭爭取權位的打算,魁頭對他異常提防。
步度根看到了魁頭撇向騫曼的一眼,他便收斂態度,不再說話。
田疇繼續說道:“我大漢天子與大將軍派遣在下前來,希望魁頭單於將鮮卑騎兵退出河套地區,退到九原郡以北,大單於便可以享受與我們通商互市的優惠,以你們草原多余之物交換我們大漢的糧食、綢緞布匹、食鹽、茶葉、陶瓷。”
田疇剛說到這裡,魁頭便冷笑連連搖頭道:“只是因為通商互市的優惠,就讓我們鮮卑鐵騎退出河套,這樣的交換未免太不對等了,幽州牧劉虞在漁陽開放的互市完全是無償的,並沒有要求我們退出上谷、代郡。再說佔據河套地區的是那些西部鮮卑大人們的隊伍,本單於可不怎麽指揮得動他們。”
田疇微微一笑道:“大單於,我們其實早就知道那些西部大人如置鞬落羅、拓跋推演、宴荔遊之流對大單於您是陽奉陰違,說難聽點,他們從未把大單於您放在眼裡。”
魁頭既氣憤又有一些無奈地搖頭道:“你們既然知道是這樣的情況,為何還來找本單於,難道就是為了來嘲笑本單於一頓嗎?”
田疇一臉肅容道:“這才正是大將軍派遣在下前來拜訪大單於的真正原因。大將軍在並州那幾年,跟置鞬落羅、拓跋推演、宴荔遊等人接戰數十次,結下了血海深仇,他們盤踞在河套,特別是盤踞在大將軍的故鄉五原郡一帶,是大將軍的心腹之患,因為大將軍一直擔心這些人會驚擾到自己的祖先。大將軍這次統領大軍準備把這三人的部落趕出河套,希望大單於到時不要插手。”
魁頭連忙搖搖頭道:“這怎麽可能,雖然他們不把我當成大單於,但我還是鮮卑的大單於,他們是鮮卑的三個大部落,本單於不能袖手旁觀。”
田疇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大單於,您其實是可以出手的,就等這三個部落被我們打殘,逃到陰山以北,您就等在那裡,接受這三大部落的剩余人馬,只要這個出手的時機把握得當,您就可以一舉把這三個大部落佔為己有,有了這三大部落,您就可以從容地掃平其他不服您威嚴的部落,到時候我們中央軍再出病相助,大單於必能一統漠北,恢復檀石槐單於昔日榮光。不知大單於您意下如何?”
大殿裡面除了騫曼之外,剩下的大人、小帥都是魁頭的親信,他們都站在魁頭的角度上考慮問題,都覺得袖手旁觀、坐收漁翁之利是再好不過了。
步度根不知道是不是在此之前吃過漢人的虧,他一直帶著懷疑的眼神掃視著田疇:“就怕你們打敗了那三大部落以後,乘勝追擊的時候,把我們中部、東部鮮卑也給消滅了?!”
田疇鎮定自若地笑道:“右賢王您若不放心,我們可以在盟約裡夾著一條,我們大漢中央軍絕對不會主動攻擊你們中部鮮卑。”
步度根又道:“我們怎麽知道你這不是緩兵之計。現在你們大漢境內四分五裂,一旦你們的大將軍在幾年後掃平了天下,我們還怎麽與你們抗衡!”
田疇按照鮮卑人的起誓手勢,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膛,咬破自己的食指,將血塗在自己心口:“我代表大漢天子與大將軍起誓,以生命起血誓,若是我們大漢中央軍主動進攻鮮卑,我田疇必遭萬箭穿心致死。”
魁頭和那些中部鮮卑的大人小帥們見田疇發出這樣慘烈的血誓,都信以為真,深信不疑,唯有步度根心中冷笑:“漢人常說,兵不厭詐,田疇一人的性命又怎麽能跟我們鮮卑整個族上百萬人的性命相比呢,呂布到時候翻臉無情,像劉徹一樣,以傾國之力打過來,田疇就是被萬箭穿心了,我們鮮卑不還是完蛋!”
步度根看兄長凝重的表情,知道他已經被這個田疇給忽悠住了,便閉嘴不語,等待以後再勸吧,其實步度根對接受那三個被中央軍打殘的西部鮮卑大部落很感興趣,兄長的身體外強中乾,活不了幾年了,到時候就是自己做這個大單於,能夠接收置鞬落羅、拓跋推演、宴荔遊這三大部落,自然是如虎添翼。
田疇發完誓言後,凝重地補充道:“我們大漢中央軍不主動攻擊你們有個前提,你們要退出河套,退回到五原郡以北,不得擅自領兵進入大漢邊境,若是你們不顧盟約,冒然進犯大漢邊境,我們自然有權反擊。
我們大將軍說了,他希望將來的格局是你們在草原好好放牧,我們的大漢百姓在河套好好耕種,你們用你們的牛羊馬來跟我們交換糧食,各取所長各補所短,只要我們通商互市做得好,你們完全不用侵掠我們大漢的邊境就可以豐衣足食,而我們為了邊境的安寧,一定會提供又便宜又好又充足的糧食、綢緞、茶葉、陶瓷等物品給你們,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雙贏的局面,希望你們能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