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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莽蒼》第37章 改田為桑
  推開窗子遠眺,遠處是一目江天清淨的凌雲寶刹塔,金燈代月迷迷蒙蒙之時和著江面升潮,更映出十方世界虛名的佛語古意。  看一眼天上明月那皎潔如銀的玉面,天光暈染下旁邊的將星北鬥竟呈出一片微微褐紅,如若蒙了鮮血一般,讓人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不祥之意。

  我對自己這莫名的悲泣感受有些放縱。但還是收起了桌上所有的信箋,一一在火上燒了。

  思忖著黃淳信中所言,他收服了那個我們當時在羽山島被劫寨時,被我們幾個將領問了一夜沒有結果,最後給了一刀以為了結了的倭將,

  並且因此人了解了許多羅倭內部事由,做了許多安排,期望能在羅倭大名中自發培養和策反一些力量以攪亂其朝綱等等。

  想到黃淳最初就知曉付邵府上有新越帝親自掌握的密諜時,我再一次感到了和黃淳的瑜亮之感,卻絲毫沒有什麽妒忌之意,只是莞爾而笑。

  前方戰事似乎從戰報看,一切情況不錯,然而我終是很擔心雙方現在都在使用有毒的黃火藥,長期在戰事中,不知道諸位將帥的身體真的都無恙麽?

  秦清信中說道祝將軍受傷多月未愈,也更是加劇了我的某些隱憂。

  大約唯一讓我稍微安心的只是付邵信中所言,靖親王已然回鵬城伴駕,而禮親王前往監軍,另外聖上也會很快召回秦清並且與我們賜以完婚,到時候說不定寧親王與黃淳他們也會回來換防。

  這十幾天時間都呆在府衙院中,除了與院中衙差和園中工匠說說閑話,其余時候甚為無聊,那位單亭風單大人感覺似乎十分孤高,很少與人來往,也不與我這上級暗查使臣並命案嫌疑人多話,但也還是猶自帶來了許多書給我打發時間解悶。

  我翻了翻手邊,多是些施政書籍,《鹽鐵國富論》《青禾施政考》《海疆貿易史略》《法利刃》《偽經考》《學製編年》,本本都是大部頭,若非我無聊於此,平素也並不多讀此番書籍專著。

  隻不想一讀之下,才發覺這些書竟然立意都是頗為新穎,倒讓我手不釋卷起來。而這些書的作者,大都是某一方面的專家,也是因為其專家視角,所以得以被付邵提拔參與行政,之後又以行政實效合勘理論,往往更有些可讀之處。

  “我看你打理這些花草桑田頗有樣子,”那天我又倚在門廊與一個名叫張立峰的農匠閑談,“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種的這樣好呢”

  這張立峰年紀不大,但是終年風吹日曬皮膚上已然有了不少皺紋,笑起來眼邊的魚尾紋看過去很和善,他輕巧答道:

  “大老爺們自然是不用種這個的,我這種的好壞,也和年景、用具、田畝都是府衙中好的有關,不過如是這般精工細作,其實也提升不了多少產量的,只是給大官人們吃個新鮮自家種的罷了。”

  我聽他言辭真誠,便又誠心問道“那你知道如何會提高產量麽?”

  “有大的良田沃土,老天爺開眼不鬧水旱糟害,種的東西合乎土地的性格,有各種大風車灌溉,各式犁地翻地的工具啊。

  如今年輕人多出去給人跑堂經商或是替人跑鏢,種田的人年紀也都不算小了,自然是工具好,地和莊稼匹配合適的,就種的好了”

  我雖聽不大懂,但還是聽了他許多比如哪種作物抗旱,哪種抗倒伏,哪種適合於一季種,哪種又嬌矜些必須耐心侍奉才長得好,凡此種種,很是新鮮。

  我想著秦清信中所言,

靖親王以擊刺能手之經驗分解其動作,分析其武器,做出一套能夠很快推廣於實用的高效實戰擊刺之術,那麽農事呢?  如若將此類農事能手的經驗分解,分析,並且從中總結出規律,再進行一番實驗勘磨之後,是否能夠讓農事更為高效呢?

  ……

  呆了半個多月後,單亭風終於將案子結了,做出了羅倭忍者刺殺的結案陳詞後,我方得自由行動。

  在出來暗查的第二十一天,我終於第一次得到了來自上層和基層多縣鄉核查的情報,皆是半夜以暗使聯絡花仗示意聯絡地點交接。

  將所得情報密送付邵之外,我方把嘉谷城的整體情報匯總一番,從每一條差異不同的事由裡尋找疑問,並向單亭風討了一匹馬,奔赴下一站鳳翼城。

  由嘉谷城的情況堪核看,除了中間有眾多官員層層虛加稅負名目,仗著底層不知曉情形,不識字認數,全屏鄉紳幫忙帷幄宣傳,

  於是彼此挽結,共同盤剝,以致於除了若乾亂民之外,大部分亂子的起事都和改田為桑的一項戰時政令實施下去走了樣有些關聯。

  改田為桑是付邵為了提高收入,籌措軍資,做的一項戰時經濟政策。

  由於同樣一畝田地,桑田織出各式絲綢錦緞來出口,便能夠得到遠高於種植水稻產出糧食的經濟收益,所以付邵與郭攸之在商議之後,便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由政府出錢給耕農,買下他們的田畝五年的使用權,並培訓他們種植桑田之術,讓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種植桑田,收獲的桑田歸政府專項收入所有,支付給農人和種植水稻時一樣的收益以使他們也能夠安居樂業。

  同時政府也從桑田中獲得更大的貿易利潤空間,等到戰事結束,田畝使用到期,便將田畝歸還農人,由其自行決定之後的耕種選擇。

  從本身這項政令的考慮來說,應當是一項官民兩便的政策。可殊不知執行下去,卻是走樣非常。

  由於不同地方的土地價值不同,而收購時多是政府承包給與政府當時官員關系密切的行業買辦經營,因而商人趨利本性,便對土地的租用價格借助政府手段壓低,而後又違規盤剝參與桑農培訓的農人。

  而農人方面,也有很多人原本就不願意學習新的技術,對一切革新都十分排斥,甚至有七八十歲老人帶領全村抗議學習種植桑田,要求歸還土地他們要種他們的水稻,不願意學習,或者學習之後種不出東西的。

  最後導致相關買辦商人與耕農之間彼此指責,羅織罪名,彼此謾罵不休,商人也乾脆拋開這群原本的農人,直接找桑農代為耕種,而其中又出現了過往的耕農雖然賣了幾年土地的使用權,

  但是依舊認為此乃自家世代相傳的耕地,於是對桑農種植好的桑苗踩踏澆毀之事,雞飛狗跳之余,終日在縣衙官司不休於此。

  這些民間官司,也果然是甚為不同與斥諜之事,一時竟讓我一個腦袋兩個大起來。

  我不由啞然失笑,果然清官難斷家務案,但是不斷又是絕絕要出亂子的。

  而因為在嘉谷城出了曹欽諸人這般事情,我也耽誤了時日,所以只能到下面兩站鳳翼城和五羊城再做些更細的核查了。

  日子漸漸轉入夏季,北溟夏季汛期的暴雨也如約而至,而到鳳翼城時,不料城中同樣屬於刑名一路的府衙院判竟然已然在城門口等我,我真是小瞧也大意了這單亭風,

  雖則並非阿諛奉承之輩,也懷秉公辦事之心,不可不說算是一個好官,但這社交能力也絲毫不弱。鳳翼城的府衙院判吳溪澤大約也是個實在人,乾脆就前來接我了。

  見這麽大的雨天裡,鳳翼府衙院判吳溪澤領著兩個小廝,官袍皂衣皆是淋濕的在城門口等我,為了給我安排一口熱飯,一處住處,我心中也有莫名交集的百感。

  本來我此行長公主已然全然安排了住處的,只是因為頭一站便出了簍子,所以後來皆沒有前去。

  但此時別人似乎也一番好意,終是卻之不恭。

  可住在府衙中能否核對民間狀況,卻是讓我著實沒有把握,雖則付邵的差事我並非主力的考察人員,兩路明使暗使也自會給付邵發回匯報,從中自然能夠分析出不少是非曲直的真相,不至於諸多事情被蒙蔽,但是我若是能於民情有更多考察,豈非更好?

  我一邊思忖著,一邊和前來的吳溪澤大人噓寒問暖。

  就我觀察而言,相對於我幼年所見的新越地方官員,北溟的官員大都經過各自相關政務的嚴格考核勘磨和訓練,並非全然屍位素餐之人,

  但是若說本質區別,卻一時我也未能看出個什麽端倪來,只看得是任何地方都有好的官員,任何地方都有差的官員,然而進步而論,

  卻只是北溟在專業性和培訓方面要好些,若說真的廉潔奉公等等建設,似乎也還需要時日。

  不過任何事情,有些意識了,就是好的,太過神速的變化也必然是有很大的隱患和反彈的,所謂天長日久,水滴石穿的變革,才是一種更為穩妥的法子吧。

  說話間我又看向身側已然在府衙後堂一同喝茶的吳大人,他年紀不過四十歲,周身卻依然有種蓬勃的朝氣,沒有什麽呼來喝去的習慣,對待身邊人彬彬有禮,且對前呼後擁之類深惡痛絕,

  但與此同時,他的府衙後院則是一派與單大人那樣田園景致全然不同的樣子。

  言談間我得知他的父親與羅倭、波斯、及金俄等商人都長期做海運生意,他求取功名,全然是為了家族的面子而已,並不圖以為官換取什麽金銀——

  這也是北溟官員的普遍生活狀態,他們大都有著幾代經商積累下來的富裕家境,或是如付邵一般娶了一個家境十分殷實,全然無需依靠區區俸祿養家致富的商人家庭出身的發妻。

  他們所以為官,一來是便於更加熟悉了解政策傾向,二來也是對家中生意的一種庇護和身份象征而已,所以較之新越的官員胥吏因為國家相對貧困而依賴權力作為飯碗,北溟的官員普遍則更看重權力內部的深層含義。

  在吳溪澤的府衙後堂中,蟠龍香爐冉冉點著香,茶室中隨意的放著銅鐸和成套北方青瓷茶盞,堂壁四周有四色掛畫。

  東南兩面牆壁上是《浮世繪》和《清明上河圖》的北溟臨摹大師茅程依所繪畫本裝裱而成,絢爛瑰麗,廊中是北齋和狩獵的風景畫,

  宗達手繪的屏風,貼著牆壁的小桌上,還有似是準備給小孩子的仿製任生狂言和昆侖奴的假面具,和小了好幾個號的馬頭琴。

  這些古今中外的東西隨意的丟在那裡,低調而毫無做作的表現出一種品位與文化。

  正當我細心觀察時,卻見一個大眼睛的小男孩兒抱著一隻小猴兒,紅撲撲的臉蛋一蹦一跳跑來叫著“爹爹,爹爹”,便飛撲入吳溪澤懷中。

  吳溪澤此時也換過了打濕了的官袍,隻穿著尋常衣衫,眉目間很是慈祥的把孩子連同他懷裡的小猴子一起抱起來,輕輕笑道“乖寶,叫付叔叔啊”。

  這個五六歲的漂亮小男孩兒看向我,大眼睛裡烏黑墨玉般的眸子溜溜轉了好幾轉,長長的睫毛上下跳舞,一邊逗弄著懷裡紅撲撲桃心臉蛋的猴子,一邊怯生生的叫道“付叔叔——”

  “好乖,”我看向他手裡的小猴子,笑嘻嘻問他“這隻小猴子是羅倭火猴麽?”

  小男兒眨巴眨巴大眼睛,點點頭。

  我又笑了,輕道“叔叔沒見過火猴,能給叔叔玩一下麽?”

  小男孩兒怯生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爸爸,然後大方道“康秀將軍,去和付叔叔玩吧”

  “……”我被這個名字逗得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這是誰起的名字?”

  “外婆起的,”小男孩兒晶瑩的眸子閃閃發光,調皮的將猴子遞給我,順便就毫不認生的和火猴一起爬上了我的膝蓋道“舅舅去年被倭寇劫了船之後, 外婆就把船上被搶的只剩下的這隻猴子,起了這個名字。”

  “好吧,”我逗弄了一下“康秀將軍”的爪子,火猴立刻雙手抱住了我的手,樣子十分討人喜歡。

  我雖然不喜歡倭人,但也不是一個主張去羞辱別人為動物的無聊泄憤者,但是看這外號竟然能帶給一個家庭許多歡樂,我也毫無必要打擾大家的興致。

  畢竟,這類彼此互稱動物的事情戰場上太多了。

  據寧親王說,他在衛羽城堅守不出時,羅倭海匪為了激他出戰,竟然一船水手輪流下船到衛羽城門口撒尿。

  而事實上,新越與羅倭交戰時,也有諸多新越家庭將門口看門的狗兒貓兒起個倭將名字,自古以來,若是兩國已然是戰事之勢,多半便是如此了。

  但是一旦國與國之間的永恆利益轉了風向,那麽這般事情便也隨著國家的宣傳和彼此的安寧而改變。如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一般,國與國,也並無什麽絕對的關系可以預料。

  第二日天氣略略好些,我就帶著已經很快混熟的吳溪澤大人家寶貝兒子,還有他的火猴“康秀將軍”四處晃悠,沿著長江中下遊蜿蜒的鳳翼城,

  平原北部皆是丘陵和山地,縱橫交織的水田,樹林,山丘,星羅棋布的居民點,美麗的湖泊上散布著北溟式的獨木舟和各式舫船,輕巧,靈活,帶著歷史的遺風,漁舟唱晚之時讓人心神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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