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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莽蒼》第43章 遍插茱萸
  在經歷了整整一年的鵬城動亂之後,隨著五羊城中最後的白旗招展,這場愛恨交織,情感與陰謀駁雜,潛在勢力與已故勢力更迭上演的年度鐵血言情劇目在一種波瀾不驚的收尾中走向了暫時的終結。然而,它將會很大程度引起光明和黑暗,陽光和陰謀,種種明智與暗流,執政與諜探,種種長遠的變化。畢竟,北溟,不是一個不知道總結教訓的國度。  在多路使節各自探查和上報了情形後,收到了其中牽涉上千官員調查案卷的付邵平靜如水,甚至也並不見他抓大放小,或者殺雞敬候,只是明面上明使一組所差之案卷一並秉公處理過,就好似波瀾不驚翻了篇一般。只是此後幾年中,凡涉案官員將一一因各種政務疏漏或個人調動而再無翻身機會,更有許多人,將死在全然不知的睡夢中,以清償自己的貪汙枉法,或是引發暴動、危機民本等等的難赦罪孽。這本就是付邵的風格,看過去光明而溫和,不講什麽豪言壯語,也不用什麽利辣刑罰,暗暗的清查了前後關節,悄悄的準備緩和的更迭——但是,在惡有惡報和不留一個貪官汙吏這件事上,他的身後站著秦將軍與長公主這樣一秉至公的冷酷狂人執法者。這種北溟精神的意義和震懾是不言而喻的:在北溟若想作惡,還願你會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於此一點來看,北溟是最好的國度,因為不放過任何惡貫滿盈之人,憑你是誰。可是北溟也是最壞的國度,因為這種暴死橫死而不經任何審判和申辯的行為本身,雖然能夠帶來無法憑借關系、勢力、背景妄圖周旋脫罪的任何機會所必然產生的反腐訴貪之威懾,卻也帶著太大的人治權力,對執法之人的個人水準和智力能力要求極高,且帶著無可避免的暴力肅殺和狠毒。

  然而,存在,即是合理。

  與此同時,經此事件之後,北溟開始徹底主導推出全民讀書識字的大工程:鄉紳家庭必須輪流於日常農牧間使佃農識字,並輪流為之組織戲曲話本教讀課程,對於此項任務完成優異的富商和鄉紳家庭,後代參與各部核考時會有特殊準入政策;而對於開礦,鹽引,織造,酒引等行業,如若未能積極提供參與全民識字之事的責任包乾,未能聘請教書先生前往各自所負責區域進行識字普及並通過核考,則將被取消其執業權力;人人識字過萬的農戶家庭經過官方師爺檢驗,將獲得徭役賦稅的減免;而識字過萬的佃農則直接由國家將新的墾荒及填海土地撥給耕種,獲得自有土地。

  這項轟轟烈烈卻並不傷害任何人利益的識字工程,推行十分容易,雖是有小小任務給了大家,但也並沒有什麽人因此利益受損,所以幾乎沒有阻力。然而我心中思忖著,付邵此舉乃是一招長棋,為的,是以後世世代代的政策執行不至因民眾目不識丁而再生事端,也是用心良苦的為民舉措了。

  但這並不是鵬城之亂的政務明暗查訪後,最讓我驚詫的開創之舉。因為之後,一個叫馮元庸的青年學者因其一部吏治作品為付邵選中,成為了他推行上下胥吏辦事標準化模式及地方化補充方案具體的執行者。此後十年間,這個馮元庸以他神奇的開創思考,將北溟上下大大小小上萬部門依據各自分工和職責,分出十個主要不同類型的施政部門,並對其中每個部門同一業務的從業人員進行了一體的考教勘磨和甄選標準化方案設定,同時,也對他們進行了政績和資歷的晉升分類體系細致核校。

  待我們隨軍班師回到鵬城,正是又一年重陽時節,兼之北溟建國之節慶也是此時,休整一新的鵬城,又回到了繁華景象中,節慶的氛圍彌漫在街巷。城內人煙稠密,市肆繁華,大街四通八達,青磚鋪地,茶館酒肆,笙歌處處。路邊玩耍的頑童稚子,很多都會唱著“菊花黃,黃種強;菊花香,黃種康;九月九,飲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陽。九月九,是重陽;放紙鷂,線愛長。”的歌謠小調。然而此時,終於踏上歸程回到鵬城的我,卻有更要緊的事必須先行了結。對長公主和付邵分別匯報完畢之後,我便徑直策馬奔到了付邵相府。邢秋燕千年不改的笑臉和熱情再次迎上來時,我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且又見家中還有多位命婦打扮的賓客在側,廳堂間已然遍插茱萸,愉快的場景和熱鬧的節禮氣息讓我頗不忍掃興。

  “你回來了?可是回來了呢。”邢秋燕很快搖著她那七鈿插頭,金光耀目的頭面,拖著外婦製式的命婦禮衣羅裙,一雙錦繡緞面金絲繡鞋若隱若現的在大裙擺下輕巧的掠過,直向我輕巧行來,那春風十裡一般的笑讓我委實有些尷尬。只見她過來我身側,又笑著對那堂間居於右手一側的紫檀書架和小桌旁,正對著一盆白菊和菊花糕,樣貌清麗、語笑嫣然、身著內式命婦宮裝,頭面也頗有些獨特的女子,一禮道“我侄兒失禮了,快來給瑤月公主請安吧。”我聞言明白,這便是那位宋貴妃娘娘的幼女,靖親王和寧親王的妹妹,剛剛和祝臨戎將軍之長孫祝映鴻成了婚的那位才女公主了。於是趕忙見了禮。正想問問靖親王與寧親王此番回來的情形,心中又思忖著,隻忙著邢秋燕這件事情,回來了還未去拜見靖親王,自己似乎也著實有些怠慢了。而邢秋燕卻全然沒給我這樣的空,忙不迭的又一個個給我介紹下去那些衣著製式很是相似,個個釵鈿禮衣的命婦們,我這一路目不暇接之間,真有一種想逃竄而出之感。好容易終於一圈介紹完了人,屋中的熱鬧之聲絲毫不減,我看見這許多文文弱弱的命婦們,心中不由想念起秦清的拳頭來,兼之自己此時也不便再與邢秋燕談什麽要事,於是便躬身笑道“末將還有些公事,只是先回來給主母問個安,末將先行告辭了”,見瑤月公主點頭允了,便又躬身對邢秋燕一禮,邢秋燕於是也對公主和各位命婦行了禮,送我到門口,待我要上馬時,卻聽她忽然靠近,用幾不可聞的低語道,“今晚湘水樓清風閣再議。”我用眼神示意明白,而後拱手做告辭狀,一打馬便轉向秦將軍府而去。

  秋風起勁,樹葉颯颯聲響隨奔馬於耳側襲來,若潮湧倏然,若寄語聲聲,奔馬臨風,銜枚疾走。風定之後,還有枯乾的樹枝一聲聲打在街巷的清音,落葉若蠶食桑葉,悉悉索索,而街邊擺賣菊酒閘蟹的小販,更將一條街巷整得十裡飄香。

  待到了秦將軍府門口,便已然看見孔立飛正牽馬欲行,看見我,他立刻跑來並衝著裡面高聲笑道“我就說他不用去請,可不是來了,”語畢我也下了馬,和他彼此互碰了兩下拳頭算是打了招呼,見秦清和秦瓊也前後從裡面出來,我們便趕快跟了上去。正當我要對秦清再次實施我北溟式的擁抱時,卻見秦清身後身材高大、美髯飄飄,望之頗有人君之象的青袍玉帶男子,玉面如春而來,不是靖親王還有哪個?我趕忙興奮上前道“王爺——”而後卻又想不出別的話,本想說你也在這裡啊,但又似乎不能以臣子的身份對王爺說,你怎麽在這裡的這類的話吧,於是竟一時默然了,隻訥訥笑了。而靖親王也很是善解人意的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本王來與秦將軍送些時鮮澄湖閘蟹,難得大家都在此處,一處熱鬧,正說也要去叫你呢。”說著,秦瓊已經在前面引著路,帶著我們一乾人以浩浩蕩蕩之勢,前往後院待客的大堂。而手持畫戟、腰間長刀閃閃的兩列靖親王府金甲親衛也一直環聚在兩側警戒。

  待進了大堂,方才發現這待客大堂北面八扇雕畫木門推開,外面便正對著後院露台,台上此時還有一班身著皂衣白帶的樂師隊伍,由內而外,層層鋪開在露台上,正各自演奏的悠哉樂哉,不勝美哉。裡層是唐琵琶十面,二層是箜篌、古琴五架,馬頭琴兩隻,向外則圍一圈紫簫、玉笙、青塤、素篥等管樂,最外一圈兩旁還架有高架金俄羊皮鼓一面、羯鼓一隻。正在演奏的曲調正是軍中頗有風情的一曲《醉入蘭陵》,絲竹管弦翩然之聲如若流血背後微笑的繁星,帶著一種浮生偷閑的悠然與無奈,淒美又歡樂。

  “快都坐吧,”靖親王道“我來看老將軍,老將軍上次傷了腿不便,就不要起來了”說完便如若自家一般,對旁邊的副將輕輕招呼一聲,對方領命下去,秦清也跟著出去安排酒菜。而我則與孔立飛坐在堂中左側第三張小幾旁,開始拿了一隻面前幽香可人的菊花糕點和著一盞菊風酒送下。想到去年重陽時,秦清和秦瓊皆不在鵬城,而秦義尚未受傷,一柄劍舞的落花紛紛,炫麗燦爛,更覺時光如梭,而溫暖不滅的唯有真心與感情而已。

  “老將軍,何時得了這樣一幅卷畫啊?”孔立飛的聲音在身側悠悠問道,順著他的目光,我也看到了堂中後面牆上所掛那卷,約一尺高、近四尺長,上面繪著月下引弓,馬上追月,筆墨攝月下水面倒映人間山河凝煉成畫,色彩渲染的異常空靈,生命的凝結,潑墨構圖大度灑脫,一色慷慨之氣,與筆墨輝映天成。

  “我怎就不能得這樣一幅卷畫呢?”秦義將軍抿嘴笑了,嘴角一絲不意的狡黠道“你當我是粗人,便不能有些雅趣之友了?”

  “哎呀,老將軍,這可冤死我了,”孔立飛邊說邊擠眉弄眼看向我道“我這不是最近正在替付延年這小子張羅府邸麽?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借鑒的布局來著。”說著更是眉飛色舞道“說起來,好事將近,倒只是我和洛兒兩個給你們忙活,我這一杯酒,二位可都不要推辭啊。”

  秦義將軍和我都聞言大笑。我心中更是喜悅此說,不由也不與他鬥嘴,三人各自滿飲了一杯。不多時,家中仆從便陸續將肥美的閘蟹捧出來,一盤盤與黃酒一同擺放在各個桌前,又撤去食盒茶盤。一時間香氣襲人,大家皆是武將,兼之北溟也沒有許多規矩,於是一個個雙手並用,大快朵頤。而那邊的樂師們則渾然不為所動的仍舊盡職盡責的在一片四溢香氣中演奏著樂曲,如若對這邊的觥籌交錯和嘈雜渾然不覺,將心焚進入藝術中一般,細聽一曲過處,藹然若夏之靜雲,貼人肺腑;穹然若皓月中天,動人意怨;蕩蕩若清泉流水,思人世往來。我聽著聽著,不由有些感動。卻將目光移到了秦義將軍身側的秦清身上,她今天穿著銀色錦盤金彩繡綾裙,景福長綿簪插在松松挽著的幹練同心鬟上,在我們一群男子中越發顯得光彩奪目,而給秦義將軍輕巧布菜之時,更有一種別樣的如若當壚文君一般,嬌羞不勝的女兒情態,讓我越發心神馳蕩。身側人們的各種打趣逗樂,我便也半真半假的跟著吹牛,插科打諢,同時心神則都放在那樂曲和秦清這兩件美好事物上,一時頓覺人生美好。

  閘蟹吃得差不多時,下面的仆從們便又前來撤換碗碟杯盤,呈上每張小桌五樣菜式,冷盤兩樣,熱菜三盤,皆以菊花佐之取材,也因今日乃是各家各戶菊花盛會。我們雖是錯過了登高臨江,賦詩誦情的茱萸盛會,倒也是趕上了這菊花宴席。

  “今日如此好興致,不若我等再來賦詩如何?”靖親王忽而朗聲道。

  “又吟詩?”秦瓊的眼睛睜的銅鈴般大,搖頭道“王爺怎麽次次都有此項提議啊,我等武將,哪有王爺的風流雅韻,倒不若劃拳來的痛快。”

  一語未畢,便見到秦義與秦清的四目同時向他瞪去。 靖親王卻也看見了這場景,不由自己先笑了,大家也都哈哈大笑起來,於是王爺便也並不執著這個建議。我此時方想起在衛羽城臨仙台時,黃淳的積極響應,想到很久不曾見過黃淳與寧親王,許多思念湧上心中,“遍插茱萸少一人”,大約此詩所作之時,也有同道思念之情吧。我想著,又與孔立飛示意舉杯,兩人再對了一杯。

  若我此時知道,這將是我們能夠擁有的最後一次和靖親王歡會作詩的機會,那麽無論如何,我也定會捧場,讓王爺盡興的,可是,人世間豈有真正的先知呢,而若無死亡毫無預兆的降臨,又何來那麽多痛徹心扉的悲痛呢?此時席間沒有一個人會想到,越明年此時重逢,我們卻將永遠失去我們最敬重的主帥靖親王,從此碧天無路信難通,徒然遍插茱萸,再也無處和詩以訴。然而此時,只有歡樂的重逢才是節日的主題,我們每個人,也都只是命運無情捉弄下渺小的個體而已。

  待一場歡會結束時,夜幕已然四垂,來時汲河沿岸處街面上林立的店肆、聚集的會館、山積的居貨、如雲的商賈行人都隨著夜色隱去。唯有汲河上舟楫畫舫往來不斷的槳聲連連夾雜著絲竹彈唱之音,船上彩燈搖曳闌珊燭火,在水中倒影細碎鎏金如鱗。而我此時,方才想到邢秋燕的囑咐,心道自己也是喝酒娛情誤事,一邊自責,一邊告別了大家,驅馬兜了幾個圈子確信無人察覺跟隨後,方才直奔湘水樓清風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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