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鄔奇弦這位天下閨秀心中的夢中情人正皺著眉頭看商雪袖,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閉了嘴。
商雪袖的身段、演唱以及和他的配合都毫無差錯,乃至後面銜了花以後得意的一笑,他看到了眼前的嬌容小心肝兒都要抖三抖,即使這還不是正式上演,而是彩排,都再沒那麽中規中矩的了,這是能做范本的演出了吧,但……
李玉峰在他旁邊,道:“怎麽樣?她厲害吧?”
鄔奇弦咂咂嘴。
嵇水這一場演出,自然聲譽非常。
鄔奇弦進了新音社、與商雪袖共演明劇的消息,也經由來往的旅人,迅速的傳向了四面八方。
余夢余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但還是捏穩了手裡的信,慢慢的放到了桌子上,顫聲道:“鄔奇弦改唱明劇了。”
“什麽?”余三兒驚叫了一聲。
余夢余很不滿意的等了余三兒一眼,道:“大驚小怪的做什麽?”
爺,我大驚小怪?您嗓音兒都發顫了!余三兒卻不敢說出來,隻退到一旁,順著余夢余的話說道:“其實這也沒什麽,倒不一定他就改了明劇了,他為人隨性而為,跟哪個班子就唱哪個班子的戲唄,以前不是還唱過北戲?”
“不一樣啊。”余夢余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氣,道:“他進了商雪袖的班子了。”
“爺是說……新音社?”余三兒眼前回憶起他和余夢余在蘇城看的那場《吳宮恨》,頓時有了危機感,道:“那怎麽辦?”
余夢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真是覺得跟余三兒沒話可說,清咳了一聲,道:“我能管得到人家怎麽辦?”說完他繼續拿著沒開過刃的長劍,慢慢的舞動著,邊舞邊自言自語道:“鄔奇弦是南腔支柱。他怎麽能改呢?不該啊!”
余三兒在旁邊很不以為然,當然哪個火就唱哪個了。
再說了,他們家的這位爺雖然說人家不該改,他自己不還是天天琢磨明劇?那戲譜子改的都一堆一堆的!
確實,在江陽掛的牌子還是北戲,唱的也是北戲,可是爺私底下閑吊嗓唱的,可比掛牌子唱的好聽多了!爺都不知道,吊嗓子的時候,牆外面密密麻麻擠了一溜兒人在那兒聽聲,趕都趕不走!
就是有一樣兒不好,余三兒已經分辨不出來了——他從小就跟著余夢余,聽了他唱了二十多年的戲,按說不應該,可他就是分不出來,余夢余唱的,是雜了明劇的北戲,還是摻了北戲的明劇!
想到這裡,他自己也覺得,哎,怎麽這麽繞啊!
余夢余並不知道他這個老資格跟班兒心裡的糾結,繼續邊舞劍邊氣不喘臉不紅的道:“鄔奇弦是南腔名伶,明劇原本就是主要融合南腔北戲更兼匯集了各類小戲而成,他一加進來,恐怕明劇裡取自南腔的部分會更精妙了。”
“所以呢?”余三兒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一聲。
余夢余把劍扔向了余三兒,余三兒急忙偏著身子接住了,就看余夢余“呵呵呵呵”的大笑了一陣,說道:“不就是改嗎?要改,大家一起改!難道北戲在明劇裡的風頭會被南腔蓋住?”
余三兒被這幾種戲弄的迷糊了,南腔和北戲明裡暗裡也爭了十多年,怎麽著,現在還要到明劇裡面去爭?他剛要問怎麽改,是不是也要在江陽掛一回明劇,就聽余夢余問道:“他們在哪唱的?”
“不是信上寫了嗎?嵇水啊。”余三兒道。
“去,全班子都知會下去,明早啟程去霍都。”
“您是要去找他們打擂?”余三兒道:“那不是得去嵇水嗎?”余三兒快步的跟著余夢余,邊走邊道:“爺,你早該過去會會他們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得殺殺他們的威風!”
余夢余停下了腳步,以一種無可奈何的神情看著余三兒,歎了口氣
,道:“正蠢才!既然笨就別問那麽多!他們必是要回霍都的!哪個要找他們打擂?”
余三兒看他怒了,急忙一溜煙兒的跑下去了,邊跑還邊想著:“不就是因為笨才要問嗎?像我這樣勤學好問的跟班兒哪裡找去!”
嵇水連演了三天,最後商雪袖自己都沒有底氣了。
三天晚上,場場都是《虹霓關》啊!
當第三天鄔奇弦還說要演這出戲的時候,班子裡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安了,紛紛的過來找商雪袖,道:“這不是胡鬧麽?就算他是名角兒,也不能這樣啊!”
商雪袖內心也有些不理解,但還是安撫道:“好好備戲,我想想法子,鄔先生已經是新音社的一份子,不會胡鬧的,他這樣做,必然有這樣做的理由。”
她沒去找鄔奇弦,倒是先去找了小玉桃,道:“你晚上扮後場的東方氏,我一趕二,前面的東方氏, 後面的丫鬟。”
小玉桃道:“啊?”
商雪袖道:“我給你說過啊,你能演吧?”
小玉桃道:“能演,記得牢著呢,可是我們就這麽慣著這位爺嗎?真真氣死人,班主姐姐,我不是說你啊。”
商雪袖拍了拍她肩膀,道:“別介意,既然他願意連演三場,就讓你哥哥在台下好好看看,就算是我們賣不滿座也沒什麽,起碼你哥哥能看個飽,學到真本事,這要是放在以前,求都求不來呢!”
小玉桃隻好癟癟嘴道:“好吧,我找哥哥去。”
或許是兩個人實在是太出名了,第三個晚上的座兒也一張都沒剩,商雪袖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中午一過,便走場過晚上要演的戲。
鄔奇弦看著商雪袖的東方氏,台上的商雪袖正拿著長槍,姿態風流嬌俏,一顰一笑出現在這張因為練功而略微出了一層薄汗的臉上,更增了幾分嬌豔,一招一式都頗見功底,對比前兩天的排練,仍是保持著水準,不,甚至更好。
李玉峰站在他旁邊,他跟著鄔奇弦看了三天的排練,心中則暗道:“鄔先生有這麽喜歡看商班主的戲嗎?還是……”
直到商雪袖的東方氏下了場,鄔奇弦臉上都看不出什麽表情來,只是在那裡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