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遠自詡為精英特工,但骨子裡的狹隘,卻不自覺的暴露了。為了不讓別人超過自己,或許想要證明自己的強大,寧願拆情報處的台。
但鄭思遠的做法,深合朱慕雲之意。
掌握情報情報處的審訊進度,朱慕雲或許做不到。但要給情報處製造點障礙,朱慕雲還是能做到的。可就算能做到,也不能表現得太積極。至少,要讓鄭思遠覺得,自己是大費周折,甚至不惜與陽金曲翻臉,才幫到了鄭思遠。
“鄭科長,掌握情報處的審訊進度,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至於給情報處製造阻力,憑我一個人,也沒辦法做成。”朱慕雲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你以前不是在特務處情報科待過麽?情報處的那些人,大多是情報科過去的。你可以向他們打聽嘛,以你的口才,應該輕而易舉才對。”鄭思遠說,朱慕雲是個好總務,但搞情報,確實沒有天分。
“鄭科長,情報處抓的可是抗日分子。如果我亂打聽,被懷疑成抗日分子怎麽辦?我還想多活幾年。”朱慕雲苦笑著說,情報處的那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現在鄭思遠急著阻止情報處審訊呂江,事後回過神來,也會懷疑自己。
就算真的能打探到消息,朱慕雲也不能被鄭思遠知曉。否則,給鄭思遠的印象,就不是一個好總務,而是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了。無論是在經濟處,還是在二處,朱慕雲都不想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
但中國人善於內鬥,只要鄭思遠願意支持,朱慕雲也想給陽金曲找點麻煩。一直以來,陽金曲只要逮住機會,就會對他冷嘲熱諷,朱慕雲表面上笑眯眯的,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但心裡,他當然也想反擊。
“有我給你作證,就算真的被人懷疑,也不會有問題的。”鄭思遠沒想到,朱慕雲的覺悟還不低。
但他仔細回想,一直以來,朱慕雲確實都盡量避開情報。比如說審訊室,是總務科承建的,但朱慕雲卻單獨建在外面,不給任何人留下口實。
“那也不行。”朱慕雲堅定的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正可以表“忠心”。不用花什麽本錢,就能讓鄭思遠看到自己對大日本皇軍的忠誠,實在太劃的來了。
“朱科長,你讓我很意外。”鄭思遠果然被朱慕雲迷惑,朱慕雲雖然不是乾情報的料,但對大日本還是很忠心的。他甚至還為朱慕雲抱不平,張百朋怎麽能為了安全屋的事,而不相信朱慕雲呢。
“做人要盡到本分,人生才能自得。我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原則,不能違背良心。”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套用日本人的一句話,朱科長,你良心大大的有。”鄭思遠笑吟吟的說。
“鄭科長,你知道,我到緝查二科的時間不久,但是,卻發現緝查二科有不少問題。”朱慕雲突然說,想要給情報處製造阻力,當然不能硬碰硬。
陽金曲本就是薑天明的心腹受將,情報處又抓到了地下黨,這個時候陽金曲肯定眼高於頂,任何人都不會放在眼裡。如果朱慕雲被陽金曲抓到小辮子,一頂抗日分子的帽子砸下來,就算鄭思遠為他作證,也能把朱慕雲砸出政保局。
但如果朱慕雲抓到了陽金曲的小辮子,形勢就不一樣了。陽金曲在擔任緝查二科科長時,中飽私囊、貪汙受賄,縱容手下的人走私物質,最最重要的是,他沒有與上峰分享。所以,現在把這個問題拋出來,夠陽金曲喝一壺的。
“緝查二科的問題,你自己解決就可以了嘛。”鄭思遠隨口說,但一說完,他馬上想到一個問題,陽金曲去情報處前,可是緝查二科的科長。
“我到緝查二科後,發現有個叫金寶的警衛小隊長,不但敲詐勒索運貨的商人,而且還協助偷運抗日物質。這樣的人,緝查二科自己不好處理,是不是請二科,幫忙查一下?”朱慕雲相信,以鄭思遠的智商,終究是能聽得懂的。
“沒問題,我們二科與緝查二科是兄弟單位,這點小事義不容辭。金寶是吧?我馬上把他請過來,保證查個水落石出。”鄭思遠高興的說,他相信,這個叫金寶的小隊長,肯定與陽金曲有關系。
這個看似與陽金曲,已經沒有關系的警衛小隊長,很有可能把陽金曲牽扯出來。朱慕雲的這記迷宗拳,很是漂亮。
“那就多謝了。我去打報告,請處座批準。”朱慕雲說,既然要調查,就得名正言順,否則被人說成是打擊報復,那就不好了。
朱慕雲所說的處座,並不是張百朋,而是李邦藩。這種跨部門的調查,張百朋自然是沒有權力批複的。李邦藩是政保局的副局長,還兼著經濟處的處長,自然可以給鄭思遠授權。
其實任紀元早就向朱慕雲稟報了金寶的事,這個金寶,就是以前緝查二科自衛軍的金班長。朱慕雲剛擔任緝查一科科長時,去二科拜訪,就被那個金班長刁難過。
當時的金寶,深得陽金曲信任,在緝查二科要風得風,要雨和雨。金寶不但貪得無厭,而且膽大妄為。他仗著有陽金曲撐腰,什麽錢都敢要。從城北出去的貨物,大部分是運到北方城市,但像忠義救*,以及新四軍新開辟的遊擊根據地,很多物質,都可以從緝查二科的檢查站過。
原本朱慕雲還在考慮,應該如何處理金寶的事情,他也在等待時機。處理一個金寶容易,但面對金寶後面的陽金曲,就不好辦了。朱慕雲也在等待時機,拿下金寶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對緝查二科的全面掌控。
朱慕雲要調查緝查二科的人,李邦藩當然不會反對。李邦藩比鄭思遠,要精明得多。他一聽到朱慕雲要動緝查二科的人,馬上就想到,這件事只是導火索,很有可能引起政保局的全面對抗。
“只要有真憑實據,就放手去幹,萬事有我。”李邦藩說,他的真正身份,是薑天明無法比擬的。只要有證據在手,他就能得到本清正雄的支持。
朱慕雲得到李邦藩的支持,心中有了底。在鎮南五金廠,雖然他可以去情報處轉轉,但朱慕雲並沒有這樣做。情報處有地下黨,能避嫌還是盡量避嫌的好。但回到緝查二科,朱慕雲卻給孫明華去了個電話。
“孫科長,你這次的貨,出了點問題。”朱慕雲當然想知道地下黨的情況,但絕對不會主動問。而且,他最感興趣的是,情報處的情報,是從何而來。
“不會吧,怎麽可能有問題呢。”孫明華笑著說,他心裡其實明鏡似的,如果都是正常的貨物,怎麽可能賺錢呢。
“你的貨物寫著家具,但包裝不嚴,結果搬運的時候,從裡面掉出了大米。”朱慕雲說,他想要讓孫明華的貨物出問題,甚至都不用打招呼,只要使個眼色,就足夠了。
“啊,兄弟,你可得幫幫忙,這樣,晚上我在古星飯店作東,請緝查科的兄弟喝酒,不醉不歸。”孫明華忙不迭的說。
“作東就沒必要了,以後你讓那邊的人,多加注意就行。”朱慕雲笑著說。
“那不行,咱們兩兄弟好久沒見面了,一定要喝一杯。”孫明華說。
“如果一定要喝的話,那就來碼頭,你也知道,我這裡的廚子,手藝還是不錯的。前幾天,別人送了我幾瓶外國洋酒。”朱慕雲笑著說。
辦好這件事,朱慕雲把任紀元叫進了辦公室。二科的事情,他基本上交給了任紀元。朱慕雲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長時間兼著兩個科的科長,李邦藩這是從賈曉天手裡奪權,不得已而為之。所以,他得盡快把任紀元培養起來,這次為任紀元爭取到副科長,也是提前鋪墊。
“金寶最近表現怎麽樣?”朱慕雲問。
“這小子仗著陽金曲和賈曉天,依然無法無天。昨天,他私自收了錢,就讓一個棉紗商的貨過關了。”任紀元苦笑著說。他雖然是副科長,但金寶並沒把他放在眼裡。現在的金寶,就像當初一科的路榮豐。
“私自收錢?沒蓋章他敢讓貨物過關?”朱慕雲詫異的說。
“他手裡有一批蓋好章的憑條。”任紀元說,金寶以前掌管著二科的印章,朱慕雲上任前,給自己留一批蓋好章的憑條,完全是可能的。
“等會二處的人會來,你把金寶交給他們。注意,不要引起恐慌。”朱慕雲說。
“好。”任紀元高興的說,他早就想動金寶,只是朱慕雲一直沒行動,讓他很失望。現在好了,金寶滾蛋,自己這個副科長,才算是名副其實。
金寶被帶到二科,剛開始還有恃無恐。但幾皮鞭下去,都還沒怎麽動刑,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在緝查二科乾的那點事,全部抖了出來。朱慕雲也不知道,陽金曲怎麽會看上這樣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