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葉蘭鎮位於【格羅斯帝國】現在版圖的東南邊界。
這裡原本屬於一個名字不能被提起的王國。自從格羅斯帝國攻破王都,並且將王國的大貴族幾乎全數殲滅的之後,格羅斯帝國精於軍略的皇帝馬上頒布了一道命令:從即日起,不允許再提起這個國家的名字,以便加強自己的統治。
或許有人會懷念那個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王國,這個人可能是王國的王子公主,可能王公大臣,但是,唯獨不會是平民百姓。
對於百姓而言,最關鍵的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的統治者究竟能不能讓自己填飽肚子。
把國王換成了皇帝?
所以,那又怎麽樣?說的好像之前自己頭頂上是國王的時候就能親眼看見他一樣。
換了皇帝還吃不吃飯?
當然要吃。
反正普通人一樣的納稅,一樣的生活,一成不變。
對於之前的王國,大家反而還有一點怨念:因為格羅斯帝國接手這裡之後,馬上頒布了另一條命令,在艾葉蘭鎮附近修建了兩個軍事城堡。為了向更南方,於棲息於沙漠和戈壁中生活的獸人種族開戰而做準備。
戰爭不是好事,然而在開戰之前,為了做好準備,格羅斯帝國大量從艾葉蘭鎮購買軍糧和戰略物資,間接的豐富了人民的錢包。同時,頻繁的中轉往來,也讓這個城市的服務業界嘗夠了甜頭。
而且在賦稅方面,格羅斯帝國的人頭稅比原本的王國的還略有降低,因為他們規定,如果民眾拿不出賦稅,可以用從軍來抵稅。要知道,在格羅斯帝國佔領這裡之前,民眾從軍是“義務”,除了軍餉什麽都拿不到,賦稅還是要交。
從軍自然是抽選精壯勞動力,這就導致了民眾農耕勞作的時候,缺乏勞動力,生產力下降,賺的錢減少,還要交稅?!結果這個舉動直接給格羅斯帝國帶來了相當的民心和充足的兵力。
以往王國戰爭的時候,都是強行征召農民拿起武器從軍,數量上格外可怕,可是裝備隻有最低限度,甚至有些人隻能拿著草叉。對於侵略者而言,這些除了數量一無所有的軍隊簡直是個笑話。比起數量,格羅斯帝國更看重士兵的質量。
結合以上種種,這一次改朝換代,這個王國的民眾很愉快的接受了自己變成格羅斯帝國臣民的消息。熱火朝天的開始從事生產。
弗利德和哈特走在艾葉蘭鎮的街道上,隨處都能感受到人民熱情的活力。弗利德知道這個城市,他作為教會的巡禮騎士曾經來過這裡,那個時候,這個城市還不叫艾葉蘭。
可惜的是,四五十年已經足夠一個城市大變樣了,弗利德的知識根本排不上用場,他和每一個剛來到這裡的旅客一樣,隻有新鮮感。
這是一個依附森林邊緣建立的城市,空氣中漂浮著林地邊緣特有的濕潤空氣,向北走進森林,可以伐木和采集草藥,向南就是平原,可以開墾農田。向西北和西南分別是兩個軍事堡壘,鑄鐵冶金製皮棉紡織行業永遠不缺乏客人,酒館裡永遠都有放假的士兵過來“瀟灑”。城鎮遠比之前更有生機。
青石拚接的地板被各式各樣的鞋子踩的圓滑,磨圓的青色方塊之間,隱約可見一些青褐的苔蘚。布鞋、皮靴、鐵履,各不相同的足音交匯在一起,街邊小販隨便扯開一張包袱,便把自己的商品擺了出來,大聲吆喝。鐵匠鋪裡透出鐵錘敲擊的聲音,將空氣提高了兩度。酒館裡正值休息的士兵和冒險者正應和著這升溫的空氣,
吹噓著自己的人生和未來。 “不管看幾次,都覺著很有活力啊,這裡!”
哈特大大張開手臂,頗為驕傲的給弗利德介紹著。看著少年那比自己還要興奮的樣子,弗利德隻能面露苦笑,沒有回應。
哈特興奮的原因,大概是能夠在自己面前說些什麽吧?一直被自己教授騎士的知識,他也想偶爾教導自己一下吧?
“不過,雖然城市很有活力,可守備未免太過薄弱了吧?”
弗利德斟酌了一下用詞,以不會給哈特澆一頭冷水的溫柔的話語,說出了自己的不滿。
弗利德是亡靈,自然不可能騎著黑馬大搖大擺的進城。他們在城外大概一公裡的位置停了下來。然後徒步進城。
哈特的辛苦終於有了回報,原本要走一天多接近兩天的路程,在亡靈騎士不知疲倦的全力衝鋒之下,居然僅僅花費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這速度簡直快的匪夷所思了。
不過,吃驚歸吃驚,能夠大幅節約時間哈特很開心,因為這樣自己就能更早回家,也就能更早的讓家裡回復狩獵。
哈特暗暗發誓,回去之後把錯誤的劍術訓練停掉,花一天的時間專心狩獵――然後明天再跟弗利德請教劍術。反正三年都錯了,不介意多浪費一天。
弗利德說的“守備松懈”自然是說艾葉蘭鎮的守城士兵了。身上的鎧甲倒是質量不錯,鐵片扎連起來,保護著胸腔和肩膀,頭上是半覆式頭盔,額頭的位置印著格羅斯帝國的標志:一隻直振翅的雄鷹。
然而那個泛著讓人安心的冷光的金屬頭盔下面,則是一張懶洋洋的臉,站崗的姿勢也松松垮垮的,一把泛著寒光的鐵槍隨意的靠在肩膀上。這樣的松懈,怎麽能期待他們的戰鬥力?
而且,一般入城都是要登記一下的,弗利德他們進來的時候才發現,這根本就是走個形式:僅僅是寫個名字而已。當哈特提到自己是諾恩村的村民時,他們也隻是象征性的讓哈特說了一下村長的名字,發現對得上號,連弗利德的出身都不問,就在登記本上寫了一個“同上”。敷衍的態度可見一斑。
這樣的松懈守備,如果發生了戰鬥怎麽辦?
“啊哈哈……也是,有原因的吧……”
哈特老實的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嘴巴微妙的勾起一個弧度。
正如前面所說,艾葉蘭鎮的繁榮離不開兩個軍事堡壘的落成,那麽問題來了,一個城市旁邊不到30公裡就有兩個軍事堡壘,哪裡還會有不長眼睛的強盜過來襲擊呢?至於敵人的軍隊,那就更不可能了。艾葉蘭鎮向北是森林,森林之外就是海岸線,格羅斯帝國的巡邏全無死角,海上屬於重點方位對象。而艾葉蘭鎮向南是中立都市,真要是發生戰爭,肯定先有難民逃過來,後有軍隊的異動,避難也很方便。
這樣一個城市,簡直是最安全的地方,自然而然的,守衛們就松懈了。
“嘛算了,托他們松懈的福,我才能這麽輕松的混進來啊。”
亡靈騎士自嘲的笑了笑,如他所說,如果艾葉蘭鎮的守備格外嚴格,自己可就頭疼咯。畢竟,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各種意義上都很麻煩。
哈特笑了笑,給弗利德指明了酒館的方向,背著獸皮捆,一刻不停的沿著熟悉的路衝向熟悉的店鋪。
沿著熟悉的路途,擠開擁擠的人群,在居民們皺著眉的責備聲中,哈特用力推開了掛著一張熊皮當招牌的店面。
“打擾了!”
扯開嗓子,少年的聲音一下傳遍了采光不太好的屋子。
在主人之前,製皮鋪子裡特有的血肉臭味便熏的哈特直皺眉頭。
“唔唔,嚇死個人啊――這不是哈特小子麽。今天怎麽過來了?”
從黑暗的角落裡,打著呵欠的強壯男人單手揉著後腦杓,眼角透著沒睡醒的慵懶感覺,跟哈特打招呼。
男人有著一般印象中的壯漢形象,手臂的肱二頭肌比哈特大了不止一圈。他一邊走過了,一邊從桌子上抄起一個酒瓶,咕嘟喝了一口,吐出一團腥臭的酒氣。
“獸皮生意。估個價。”
哈特也不多客氣一下,直接說出了目的。
“真是的,真會挑人家午睡的時候過來――”
老板一邊抱怨著,一邊清點獸皮捆的毛皮和質量。哈特不安分的抖動著肩膀,他心裡焦急的催促老板快點清點。
“嗯,大概是這個數吧,你看怎樣。”
壯漢老板左手比了一個一,右手比了一個三。
“一個銀幣外加三個銅幣。”
“成交。”
壯漢一愣,感慨於哈特的爽快。
以前這個小子從來沒這麽爽快過:一定是自己估價之後,甩下一句“那個,容我考慮一下”,然後露出有點愧色的不好意思的臉,扛著一大堆獸皮跑走了。有時候會回來,有時候不會。
老板心知肚明,他是去“貨比三家”了。賣東西嘛,誰都希望賣的貴一點。今天是因為正好前段日子來了一大批訂單,趕製了一批靴子,鹿皮存貨全吃空了,現在正缺鹿皮補充存貨,他才額外把金額提高了一些,也做好了如果他要貨比三家,就稍微加點錢把鹿皮買下了的準備。
沒想到,哈特這次這麽爽快……
“那個,你姐姐該不會出事了吧?缺錢的話,我這裡也不是不能通融。”
老板和他打過兩年交道, 隻言片語的交流中,對哈特也大概有了個了解。知道姐弟倆個不容易。
“啊,沒有,隻是這次有點趕時間。”
“唔,這樣啊。沒事就好。”
老板是做生意的,連客人都不在乎,自己和比上趕著送錢給人家?老板從佔滿了血肉臭味的錢袋裡取了錢給他,銀白色和黃銅色壓在少年手心。哈特馬上攥住,甩了一句下次再見,便衝了出去。
看著他急匆匆的步伐,老板摸不著頭腦,隻好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在皮肉臭味裡,他又打了個呵欠,關上門,繼續睡覺去了,昨天剛忙完,睡眠正不足呢!
而哈特這麽著急的理由,當然是弗利德。
一方面是希望能跟心目中崇拜的職業哪怕隻是多一秒鍾的交流,另一方面,也是擔心會不會出現弗利德被人識破的情況,雖然他看起來很有常識也很精明,但畢竟曾經死過一次,記憶好像也有缺失,萬一被人看出馬腳,自己在的話,多少能幫他打個圓場。
基於這兩點,哈特放棄了貨比三家,反正也隻是三五個銅幣的差距――少年還是沒有一個過日子的心啊。
急匆匆的,哈特一刻不停的奔向酒館。喘著粗氣推開了木製大門。
少年的視野裡是酒客們觥籌交錯的場景,而在那些人中,弗利德的黑衣黑發著實是太容易分辨了。
哎……
哈特還沒來得及露出一個安心的表情,就發現弗利德對面做了四個人,每個人都穿著皮甲鐵甲,配著大劍或長槍……
糟了!難道,被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