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實在欺人太甚！”莫老太太聽侯嬤嬤添油加醋地說著，火氣就竄了起來。

莫楊兩家是姻親，楊家老夫人生辰，正應該是她莫家老太太露臉的時候，他們卻給她這樣沒臉！

侯嬤嬤自然少不了借機挑撥，攛掇得莫老太太對莫少璃和柳佳慧越恨了起來。

正氣著，莫少璃來了。

她擺出鑿鑿證據，幾句話下來就審得紅繡認了罪。

莫老太太還沒從威遠侯府的事上緩過勁兒來，就又被當場打了臉，氣上加惱，又想起近來一連串的事來，一時激憤，就對莫少璃了難。

可等莫少璃怒而離開後，她心裡卻漸漸生出了幾絲後悔。

“到底，七丫頭也沒有做錯什麽，我怎的就昏了頭。”莫老太太揮手讓侯嬤嬤退出後，自語道。

莫少璃當然不知道莫老太太這些心路歷程，她也不想知道，她有她所在意的人和事，她所不在意的，她不會為他們浪費太多心思。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她除了去冬曦院照看柳佳慧，就只在鳳儀苑裡安靜地做桂花糖。

晾曬，入罐，放糖，封起。

莫少璃看著排排站的一溜罐子，笑著說道:“用不……”

“姑娘！姑娘！盧姨娘……大出血了！”雪鳶一路大呼小叫，從門外衝了進來。

莫少璃一驚，糖罐子差點從手中滑落:“又……出血了?這次又是怎麽說的?”

早上她去嘉善堂請安時，還看到盧秋月坐在莫老太太身邊，抱著莫老太太的手臂撒嬌賣癡，神色狀況看起來似乎都恢復得不錯。

當時盧秋月看到莫少璃進去，還得意地對她挑了挑眉。

莫少璃沒看懂她得意什麽，也懶得去懂，向莫老太太問安後，坐了片刻就告退離開去了冬曦院。

這會兒離早上才不過幾個時辰，盧秋月怎麽就大出血了?

“到底是怎樣了?可聽得確實?”莫少璃問。

雪鳶也是在外面隱約聽丫鬟婆子議論，就匆匆回來稟報了，被莫少璃這麽一問，倒有些不確定起來，說道:“奴婢去給四太太送烏雞湯回來聽了這事兒，就慌著回來告訴姑娘，還沒來得及細問。奴婢這就再去打聽了來！”說著轉身向外跑去。

“等等！”莫少璃叫住她，“上午……盧姨娘沒有去冬曦院罷?母親應該也沒有出門罷?”

雖然自上次繼母和盧秋月都動胎氣的事後，她和爹爹反覆叮囑了冬曦院看門婆子:“把門戶看緊了！不得隨意放不相乾的人出入冬曦院，尤其是盧姨娘和嘉善堂的人！”

但萬一呢?誰知道盧秋月和莫老太太閑極無聊，又會出什麽么蛾子。

“姑娘放心，都沒有。”雪鳶忙說，“盧姨娘上午做了什麽奴婢不很清楚，但她沒有去冬曦院。奴婢剛才去冬曦院時，四太太正在廊下曬著太陽念詩。”

“如此便好。”莫少璃松了口氣。

繼母是經不起折騰了，盧秋月出血和誰扯上關系都行，只要和她們四房無關就好。

“你去細細打聽來！小心著，別給侯嬤嬤和吳嬤嬤的人揪了把柄。”

雪鳶答應著，轉身跑出去，自去打探。

莫少璃定了定神，繼續和紫萱幾個擺弄她們的桂花糖。

剛才她猛地聽雪鳶說盧秋月大出血難免震驚，但震驚過後，卻似乎又沒有那麽意外了。

盧秋月身子本來就弱，又是在莫四老爺吃藥時受的孕，接著還又被紅繡又是麝香，又是落胎藥地來回折騰。雖然這些天表面上看著還安穩，但只怕內裡早已傷了根本。

若她肯吸取教訓，從此安安靜靜地在落霞軒養胎，

運氣足夠好，或者孩子能夠保住。可顯然，她並不。

早上還好好的，忽然就大出血，若說沒有外因誘……似乎不大可能。

隻莫少璃對盧秋月肚子雖然不抱樂觀態度，卻也非真的就希望那孩子沒了。畢竟盧秋月和莫老太太再不對，肚子裡的孩子卻無辜。

那已是一個活著的生命，還是和她血脈相連的生命，如果可以，莫少璃希望他能好好活下來。

然而……這希望如今看起來卻有些渺茫了。

莫少璃反覆想著，就有些心煩意亂起來，桂花糖也做不下去了，歎了口氣，默默地去了書房。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

雪鳶去的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姑娘，沒了……孩子沒了……奴婢聽她們說，盧姨娘流了很多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老太太哭得呼天搶地，捶胸頓足，盧姨娘只怕是，活不成了。”雪鳶顫抖著聲音對莫少璃斷續說道，神色惶然。

雖然，她素日恨透了盧秋月。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心裡卻沒有半分仇人得報的快感。

一個早上還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人，忽然的就要死了?而且是這種死法……雪鳶心裡浮上一陣陣淒涼，隻覺得驚恐失措。

莫少璃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

她比雪鳶恨盧秋月更甚，可是這時她心裡卻也是除了驚疑，只有難過。

沉默片刻後，她問綠珠:“我們，救她嗎?”

這個問題，讓屋裡所有人都沉默了。

從情感上講，她們都厭憎透了盧秋月。以前的事也罷了，這次盧秋月被害動胎後，姑娘費盡心思幫她查出凶手，趕走紅繡，因為這件事還被老太太遷怒，又砸又罵。而到了終了，盧秋月對姑娘卻半分感激沒有，直到今天早上還在挑釁姑娘。

這樣的人實在死不足惜！

可是從道義上來講，她們有救活一個生命的能力，卻要眼睜睜的看著她逝去，對於幾位善良的姑娘來講，實在太殘忍。

半響，雪鳶道:“即便，即便咱們去救。她們又怎麽會相信咱們?吃咱們送去的藥?何況，若是救好了倒好，若是有半點失誤……只怕，在老太太和盧家眼裡，咱們就成了殺盧姨娘的凶手……到時候咱們就會和上次四太太一樣，被反咬一口，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她的話讓大家更沉默，因為她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莫老太太和盧家，他們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