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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嬤嬤嘉善堂半夜見鬼的事，因為莫老太太死命壓著不許亂傳，府裡個人各處雖然早早晚晚地都聽說了，卻也沒有一個人敢當著莫老太太的面去提。

　就連素日最愛八卦，又大嘴巴的二太太黃氏，當了掌家太太后，也變得驕矜起來，幾次話到嘴邊想要問問莫老太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了，話到口邊，卻到底管住了嘴。

　莫少璃當然就更不會問了，在莫老太太面前，隻做毫不知情。

　經道姑驅鬼招魂後，侯嬤嬤休息了兩日，漸漸也恢復了正常，又出現在了莫老太太身邊。

　這天，早上起來天氣就不大好，烏雲密布，天色灰暗。到了傍晚，更是黑雲壓頂，星月不明。

　莫少璃如常去嘉善堂昏定，告退前對莫老太太說道:“上次祖母說我煮的那皮蛋肉粥吃著好，我想著祖母喜歡，今兒就特意又煮了一飯煲。

　除了上次放的那些料，我特特地又加了祖母愛吃的蝦子，午後就擱在了火上，足足熬了兩個時辰，又香又濃，等下讓侯嬤嬤過去取來給祖母做宵夜正好。”

　侯嬤嬤在旁邊聽著，臉色就是一變，忙對莫老太太說道:“老太太，老奴……老奴怕是年紀到了，近來一到夜裡眼光模糊不清，走不得夜路，莫要打翻了老太太和昭陽縣主的粥。老太太還是……還是讓紅芙去取罷！”

　說著還抬手擦了擦眼睛，表示她視力真的有些不好。

　其實，心裡卻在暗罵莫少璃。

　一碗粥而已，你煮了自己吃了就行了，卻偏要到老太太面前多事邀寵！邀寵就邀寵罷，也沒問題，隨便不拘讓鳳儀苑哪個丫頭送過來就行了，還顯得又誠意。

　可你倒好，事兒事兒地卻非要老太太這邊自取，還點名要老奴去取！

　難道你不知道，老奴最怕走夜路，最怕黑?

　侯嬤嬤怕走夜路，莫少璃當然知道。

　她不怕自己還不會讓她去。

　莫老太太自然也知道，而且比誰都知道清楚，不往遠裡說，前幾日不就還鬧了一回?因而她對莫少璃說道:“侯嬤嬤眼光不好，

走不得夜路，紅芙去取也是一樣的。”

　莫少璃卻說道:“若只是取粥，當然誰去都是一樣。隻今日這粥與往日不同，離火的時候有個特別的講究，卻是非侯嬤嬤這樣上了年歲的人不可。”

　她這麽說著，卻並不說是怎樣的講究，已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口中說道:“祖母若是不想要粥，等下我給母親那邊送去些，就叫三伯母讓人去取了。”

　“當然要！”莫老太太忙說道。

　莫少璃熱愛小廚房，莫老太太這些年也受惠頗多，她年老之人貪口欲，吃莫少璃的東西吃慣嘴了，幾日吃不到就想得慌。

　前兩天青橙送來一小碗香香綿綿，軟軟糯糯的肉粥給她做宵夜，那味道……吃著真是好，莫老太太每每想起，就要忍不住口舌生津。

　幾次想要開口再讓莫少璃給她做一回，可是想想莫少璃的性子和現在的身份，到底沒有敢開口。

　今兒七丫頭竟特意做了，還加了自己愛吃的蝦子?粥離火時還有特別講究……莫老太太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哪會舍得把這樣的好東西讓秋華院的得了去。

　“祖母若是要呢，再過多半個時辰就讓侯嬤嬤去鳳儀苑去取。若是侯嬤嬤沒有去，粥冷不好吃，我自然要成熱送了別人。自然，若去的人不是侯嬤嬤……那我也是不給的！”莫少璃半真半假地說著，眼角余光瞟了侯嬤嬤一眼，走了出去。

　不過淡淡一眼，卻把侯嬤嬤看得脊背生寒。

　七姑娘……這麽看自己……是什麽意思了?

　她心裡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什麽今晚的粥特別好，什麽老太太不要就送三太太，什麽別人去了不給，什麽有特別的講究非要她去……七姑娘這麽一套一套的，分明是有陰謀啊！

　這明擺著的圈套，老太太卻偏要逼著自己跳！

　隻侯嬤嬤雖然有了疑心，但毫無證據，她也不敢在莫老太太面前猜測詆毀莫少璃，只能設法想要躲了等下的差事，就哭喪著臉對莫老太太哀求道:“老太太，老奴真的……去不得啊！”

　“有什麽去不得了?”莫老太太此刻完全被美食誘惑得失去了理智，已經忽略了侯嬤嬤怕黑不敢走夜路的事，聽到了這會兒她還想要推脫，臉色就沉了。

　“不過是去取碗粥，難道我竟指不動你了?鳳儀苑離咱們這兒又沒有多遠的路，等下叫個小丫頭子陪著你，替你端著粥，你隻跑一趟路聽一聽七丫頭說說那講究就行了！又不要你花幾分氣力，你卻要這麽推脫?”

　“老太太，不是氣力的事兒呀！是……”侯嬤嬤想要為自己辯解。

　卻被莫老太太不耐煩地打斷:“府裡人私下裡說的也真沒錯！我素日是把你慣壞了，連我親口指派的差事都這般推三阻四，以後我還能指望誰！”

　“老奴……不是……老太太別惱，老奴去……也就是了。”侯嬤嬤見莫老太太真的板了臉，後半截話不由嚇得咽在了口中。

　她在府裡素日比別人體面不假，可她卻也知道，她的那些體面都是莫老太太給的，若莫老太太真的厭棄了她，那她就什麽也不是！

　這道理侯嬤嬤還是懂的。

　所以素日她在府裡敢昂著頭和別人耍橫，卻半點也不敢和莫老太太死磕。因此，她心中即便千般不願，萬種不安，也只能把事情應承了下來，低聲說道:“老奴，等下就去。”

　莫老太太看著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因為陰天，天色比往常黑得早，莫少璃從嘉善堂離開的時天光已經暗了下來，等侯嬤嬤按著她指定的時辰前去鳳儀苑取粥時，夜色已然伸手不見五指。

　莫老太太雖然不滿侯嬤嬤在自己跟前拿大托臉，卻到底還是心疼體恤她的，特特叫了個膽子大的小丫鬟四兒陪她一起，又把自己晚上出門時專用的琉璃瓦大明燈找出來，讓她們提了去。

　到了此時，侯嬤嬤再不情願，也只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