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響,霎時驚動了站在房裡的所有人。
李媽媽扭頭見是玲瓏,害怕事情敗露,連忙搶先一步罵道:“死蹄子不中用,這般毛手毛腳的,還不趕快滾出去!”
玲瓏嚇得頭也不敢抬,連聲應是,抱著茶盤子慌裡慌張地退出了房門。
霍氏雖然並不知情,但還是從中看出了些許異樣,因故意問沈祿道:“沈醫官給老三媳婦開的是什麽樣的安胎方子,怎麽瞧著喝下去倒是個打胎的效果?”
沈祿和霍氏早有預謀在先,想要借著薑綰蘿假孕之事,給安寧施以顏色,於是這會子聽她如是說,也便像得了暗示一樣,佯裝道:“二夫人,您說這話可是要嚇死小的啊!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拿溫家長孫的性命開玩笑啊。”
霍氏又故作好心地去問薑綰蘿,“你再仔細想想,昨兒除了那碗藥,可還吃了些什麽奇怪的東西沒有?”
薑綰蘿搖搖頭,“沒有。”
“會不會是那藥性不對她的體質?”一直默不吭聲的林氏,忽然緩緩起身道。
沈祿連忙替自己辯解:“三夫人,小的擅長的雖是刀劍所致的外傷,但家父在婦產方面的醫術卻是宮裡極好的,這安胎藥的方子乃是家父配製,后宮多位有孕的娘娘都曾經服用過,還從未出現過體質相衝的情況。只不過——”
見沈祿欲言又止,溫崇驍便讓他但說無妨。
沈祿低了頭道:“只不過這藥方雖是小人所予,但抓藥熬藥卻並非小人親力親為,若是其中出了什麽紕漏,也未嘗可知啊。”
薑綰蘿聽此,自知時機已到,猛地從床上驚坐起來:“沈醫官是說,有人故意要害我嗎?”
沈祿畢竟沒有十足的把握,也隻得支吾著道:“三少奶奶,小人,小人也只是猜測而已。”
“放肆!”溫崇驍震怒,目光一一掃過房內的所有人,瞬間匹夫氣上身,“有誰膽敢害我溫崇驍的孫子?老子一刀劈了他!”
安寧公主身子微微一顫,嫁與了溫崇驍這麽些年,她自然深知其脾氣秉性。若是真的衝動起來,大抵是什麽出格的事都能乾得出來的。
“爹先別急著動怒,沈醫官也不過僅僅是猜測而已。幸好我多了個心眼兒,早上見綰蘿的情形不好,便去東廚的灶台底下把昨天熬藥剩下的藥渣子取了些過來。”
長歌一邊說,一邊從袖口掏出一塊包著藥渣的帕子來,交給沈祿,又道:“你仔細查驗一下,看看這些藥渣和你開的方子是否吻合?”
安寧主仆倆登時愕然,想來到底是自己疏漏了,竟然沒有囑咐玉穗及時毀掉這麽重要的證據。
沈祿打開手帕翻了翻藥渣,又捏了些在掌心撚開,放在鼻下聞了聞,大驚失色:“將軍,這安胎藥裡被加入了大量的水蛭,三少奶奶剛剛懷胎一月,莫說是整整一碗,哪怕只是喝下幾口,也必至胎死無疑。”
果然不出所料,薑綰蘿心裡有了底,也便毫無顧忌地哭訴起來,“爹,您可要為我做主啊。綰蘿雖然身份低微,可這孩子卻是溫家的骨血啊。”
溫崇驍既驚又氣,他心知薑綰蘿能從府中最粗使的雜役丫頭一下子飛上枝頭變鳳凰,府裡的丫頭婆子多有眼紅或不服氣的,可最多也就是背後說說風涼話,但絕對沒有膽量去害她腹中的孩子。
能做出這種事的,大概也只有自己的枕邊人罷了。
溫崇驍想到這裡,不禁怒火攻心,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壞了心肝!你們放肆!!誰抓的藥?誰熬的藥?!”
話音剛落,長歌已將嚇得腿軟的玲瓏帶進房中,“爹,這個丫頭是李媽媽幾天前才送到青雲閣的,昨天夜裡我看見她拿著藥碗鬼鬼祟祟地從院外回來,也不知是否和此事有關。”
玲瓏畢竟年紀小,見事情敗露,竟連分辯的膽識也沒有,跪在地上抖做一團,時不時抬眼望一望安寧公主和李媽媽。
霍氏心裡也明白了八九,厲聲道:“還不快說,是怎麽回事?倘若敢有半句虛言,叫人用火鉗子烙穿你的嘴!”
玲瓏快要流出眼淚來,“是....是.....是榮禧齋的玉穗姐姐把藥拿給奴婢的。”
溫崇驍此時的目光,似乎可以將安寧點燃,逼得她後退一步,“老爺,這丫頭血口噴人,妾身從不知曉此事。”
霍氏見紙已包不住火,便狡猾地不再做聲,默默地退到一旁。
到是一向懦弱的林氏沉不住氣了,她安寧害得可是自己的親孫兒,於是也便紅著眼圈道:“夫人,玉荷知道您向來不喜歡我和長歌,可孩子是無辜的,您這樣做也太過分了。”
“來人,去拿玉穗來問話!”
溫崇驍一聲令下,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連玉穗也被帶到。
玉穗瞥了眼癱軟在一旁的玲瓏,料到自身難保,可又不敢直言供出她主子,隻得含混不清地承認是自己所為。
薑綰蘿不想給安寧公主留有退路,也便追問道:“我與玉穗姑娘從不相識,又從未有過任何過結,你若非受人指使,又何故要來害我?”
玉穗語塞,也便低下頭不再做聲。
倒是李媽媽忽然掙脫安寧死死拽住自己的手, 上前了一步道:“將軍不必問了,是奴婢,與公主無關。”
“你——?”溫崇驍狐疑,狠聲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媽媽冷冷一笑,道:“難道將軍忘了嗎,當初若非如意慘死,她應該是現在的三少奶奶才對。都是這個賤婢,是她搶了如意的位置,搶了如意的心上人!奴婢也恨三少爺,如意至今屍骨未寒,他卻有心思和這個賤婢郎情妾意,奴婢要殺了他們的孩子替如意償命。”
李媽媽這步棋走得漂亮,要不是昨夜安寧公主畫蛇添足地鬧了抓刺客這麽一出,甚至連薑綰蘿和長歌都要信以為真。
李媽媽繼續交待道:“奴婢那日找玲瓏要了沈祿寫下的安胎方子,去藥鋪抓藥時,私自多加了四錢可致滑胎的水蛭進去,然後命玉穗交與玲瓏,交待她煎好了給三少奶奶服下,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薑綰蘿垂了眸子,沒想到李媽媽會站出來替安寧背了這個鍋,而且字字句句都說得有理有據,看樣子即便再糾結下去,僅靠手頭的證據,怕是也很難再牽涉出安寧來。
溫崇驍自然也打心眼裡不想相信是自己的發妻所為,又聽李媽媽如此說,也便信以為真,道:“你也是跟了夫人多年的老媽媽了,竟然糊塗到如此地步!如意被殺在前,長歌與綰蘿成親在後,又怎會是他二人之錯?來人!把這黑了心的老婢綁了送到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