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大轟炸場面，常德戰場已經歷經好幾次，不同於國-軍機群的短暫曇花一現的襲擊，鬼子的機群來往要密集很多，比鬼子炮陣延續的時間可能要多得多，直至天黑才停止……直至半城變為廢墟。

“哎！”

黎葉感謝呂榮飛和張雲鵬二人冒險救了他，但是看到搶來的炮陣、給鬼子機群炸掉，心裡難免有著遺憾。

“呼呼……”

呂榮飛和張雲鵬此時正拉風箱般急劇地喘息著，抬著看似瘦弱、其實很沉的黎葉，玩命地奔跑，好容易藏進金庫通道後，才發覺腎上腺激素退卻後，雙腿酸軟無力，近半其實是給嚇的。但，不可否認他倆剛才救出黎葉的行徑，很勇敢！

不必言謝，這些天一起闖蕩，在鬼子重兵夾縫中輾轉求生，兩個菜鳥不知不覺中已經成長為可靠的夥伴。

“乾得不錯！”

刀疤和盧玉坤驚駭地折返回來，見到黎葉給呂、張二人抬回來，頓時欣喜萬分，連連讚歎。

“嘿嘿……”

“嘎嘎……”

顯然，衝動下救出黎葉，呂榮飛好張雲鵬二人都感覺很棒，吭哧吭哧地得意笑了起來。

刀疤帶來的包裹打開後，取出一套魯區八-路軍服，遞給黎葉，黎葉拉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來後，勉力走進通道深處黑暗角落……

再出來時，身上已經收拾利落，頭臉上的血汙和焰火熏黑痕跡都整理乾淨，一身合體的迷彩軍服，看起來格外氣質非凡，唯一不是標配的，是他手上杵著的日式三八大蓋步槍。

“……”

呂榮飛、張雲鵬二人都看呆了，這身衣服在黎葉身上看起來，遠比傳說中要好看，他倆也想要哇。

“黎爺！”

董建芳急匆匆地跑來時，外面的轟炸已經結束。

許先才隨後帶著十幾個169團的戰士，關切地靠近黎葉。

這場突如其來的轟炸，影響了很多事情。

“我沒事！於師長他們到了麽?”

黎葉問出後，見到董建芳、許先才二人都面現尷尬，便知道鬼子機群猖狂轟炸的大場面，使得“援軍”遲疑了。

“嗯哼，已經聯系到了師長，大概幾個小時後，師長會帶來新11師接管城防……”

董建芳抓抓臉，還是做出了可有可無的解釋。

“戰士們傷亡情況如何?旗幟插了麽?”

黎葉不想持續尷尬，遂轉換話題，給他們解圍。

“城門和總部都插上了，這次敵機轟炸，犧牲了十幾個戰士，主要是那處炮陣給毀了。”

許先才松了口氣，和黎葉一樣，他也很覺著遺憾。

“乾的不錯！”

許先才、董建芳代表著169團和171團，對呂榮飛、張雲鵬二人給予表揚，頓時讓二人眉飛色舞，仿佛成了大英雄一般。

眾人都給逗樂了……

兩小時後，黎葉他們安置好犧牲戰士的後事，城門外傳來大軍進城的動靜，兩道信號彈升空後，在暗夜之中乍現無盡希翼之力，不多時，滿城沸騰起來。

後面的交接事宜，和黎葉、刀疤、盧玉坤三人無關，他們也踏實地睡了一個難得的飽覺。

第二天上午，黎葉起床後，沒見著刀疤和盧玉坤兩人，也沒太在意。洗漱完，吃過早飯，還沒出門，刀疤、董建芳、許先才幾人便帶著幾個面色帶著煙火黢黑色彩的國-軍軍官，進了這處通道口所在的洋行後院。

“黎爺，這是於師長。”

董建芳微笑著介紹道:“我們師長總是說跟黎爺緣鏗一面，遺憾得不得了，現在可算是心願圓滿啦。

”幾人都呵呵和善地笑了起來。

看得出來，董建芳和余程萬的關系很近，而他跟黎葉有著董連芳的關系牽連，說話間也很熟絡。

不管怎樣，雙方因為董建芳這個最合適的中間媒介，氛圍緩解到了彼此舒適的程度。

“你好，早聽說於師長是國-軍少見的高學歷儒將，沒想到常德也能打出這般彪悍的血戰，幸會！”

黎葉如今的高度，不必刻意逢迎任何人，有他的評價，於師長等人包括董建芳等人都當做了定性來看，笑容止不住就在臉上迸發出來。

“還要多謝黎爺慷慨援手，否則我57師，這80幾個種子也難保存。余某，在此多謝了。”

余程萬一身氣度不凡，即便是差點被老蔣給關押起來斃了，也沒見著他半點頹廢，雙手和黎葉緊緊一握，感激之情流於言表。

老余畢業於黃埔，算是老蔣的學生，又是74軍57師這個虎賁師的掌軍大將，可謂嫡系中的嫡系。

這次為老蔣這個喜歡遙控指揮的臭皮匠背鍋，後世歷史也分成好幾派，爭議不斷。

“57師可說打疼了猖狂的11軍，橫山勇估計再無跟你們血拚的勇氣，接下來的追擊戰，很關鍵啊。”

黎葉有些交淺言深，在場只有於師長、董建芳、刀疤等有限幾人領會了他的意思。

其余的許先才和幾個國-軍校尉軍官，眼中都滿是疑惑不解。

既然鬼子怕了，那麽追著打就是了，還有什麽“關鍵”?

“跟余某所想，不謀而合。”

於師長眼睛放亮，拍手笑道:“還請黎爺不吝賜教。”

他揮揮手，除了刀疤和董建芳，其余人都告辭離去。

“賜教不敢當。”

黎葉笑了笑，“老薛和老李還則罷了，李玉堂和孫長官自會出力，57師……駐守常德就是大功一件，搶了別人好處，老頭子那裡，碎嘴的人可就更多了！”

台兒莊一役老孫是戰地頭把交椅，他和孫連仲不算熟悉，也不是統屬關系，叫一聲長官，算是客套。

“原來如此。受教了。”

於師長沉吟一番，便笑了出來。

他深知，這是黎葉的親身經驗心得，57師犧牲8000多人，加上黎葉的支援，業已血拚打殘11軍好幾個師團，如此令人眼紅的戰功，中間因為常德失守一次，雖然現在光複了，但是讒言有了覲見的“證據”和充足理由，老蔣現在遲疑不決，不僅僅是考量王副司令的面子……

黎葉笑了笑，淺談則止，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他還有一個未說透的意思，便是讓於師長和他黎葉——老蔣的心腹大患和眼中釘，離得遠一些，免得引起老蔣猜忌。

不過，老余只是笑笑，沒有在意。喝了幾杯茶，才溫言告辭，大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坦蕩。

“此人值得一交。”

黎葉看著老余離去的背影，讚歎一句。

歷史不可盡信，一如傳言不必全真。

他人和後人或褒或貶，跟黎葉沒多少關系，他隻認親眼所見、所感……

“老余是少見的能將。”

刀疤和余程萬關系很好，能調去洛城，就是走的老余原來政治部的老關系，聽到黎葉讚賞，他是與有榮焉。

“有空沒有，陪我到街上轉轉。”

黎葉還是想去那處炮陣廢墟，多搜集一些材料。

“好，我叫上小盧一起吧。”

刀疤在院內叫了聲，盧玉坤牽著三匹馬走了過來。

“……帶著它們幹嘛?！”他擔心黎葉的傷勢，受不得戰馬顛簸。

刀疤面色一黑，有些不滿盧玉坤的不著調。

“這是我們繳獲的，那幫新來的家夥，還想硬搶來著。”

盧玉坤一張嘴，說話有些破風，一直遮掩的半張臉顯現出來，青腫得老高，看來他護著三匹戰馬，著實下了不少苦工，應該是經歷過一番爭鬥。

“怎麽回事?誰特麽乾噠?！”

刀疤止不住火氣飆升。

“……”

盧玉坤一臉倔強，他看來是受了委屈不吭聲、不喜歡告狀的主兒。

“我找老余那個混蛋理論理論去……”

刀疤看不得這廝的苦主姿態，狠狠地白了他幾眼。

“不必了，應該跟老余的57師沒關系。這事情，我接下了，到時直接找歐震便是！”

黎葉拍拍盧玉坤的肩膀，“你就在這裡照顧戰馬，給自己上點藥，我一定給你找回場子，你放心。”

“黎爺，我……不必了，我已經打回來了，沒吃虧。”

盧玉坤什麽時候遇到過這般護犢子的上司?他自從加入魯區，所見所聞都跟以前只會勾心鬥角的軍統部門，完全兩樣。心裡暖暖的。

“即便如此，覬覦就是罪過，什麽時候咱們魯區的人，這麽好打發?！”

黎葉本就不滿歐震猜度老蔣的意圖、明裡暗裡執行不著調的指令、造成千裡黃泛災區，現在新11師的兵痞子還敢冒犯他的人，算帳自是難免。否則他怎麽心念通達?！

索性，也不去廢墟中找物資了，直接上門找新11師，收獲更大。

黎葉和刀疤兩人氣勢洶洶地來到新11師指揮部，在門口便被兩個警衛攔住。

“站住，什麽人?”

衛兵見二人氣度不凡，補充威脅道:“這裡是新11師指揮部，閑雜人等不經允許不得靠近！否則……”

“否則你還想幹啥?”

黎葉咆哮一聲，頓時嚇壞了兩個衛兵。

“站、站住，不、不許動！”

兩個衛兵端起步槍，拉動槍栓，便對準黎葉。

不想黎葉一手一個，抓住槍管，一拉一拽，便卸了兩個衛兵的槍支，隨手扔掉，但兩個警衛腰間武裝帶上手榴彈袋裡的8枚手榴彈，和刀疤兩人，正好一人一袋4顆。

“噗通、噗通！”

兩聲墜地聲響起，卻是這個瞬間，兩個警衛已給黎葉用手刀砍暈。

和刀疤走近新11師指揮部，就像捅了馬蜂窩一般，城內少有的這處大院落內，各個廂房內湧出許多士兵，國-軍中央軍師級警衛營的的戰鬥力先不說，裝備都很精良。

“不許動……”

“老子就動了，你們把老子怎嘀！”

刀疤拔出兩枚手榴彈，旋開手柄末端的蓋子，露出兩條引線，頓時嚇得近百警衛、駭然退避……

“哼，一群慫蛋，就靠你們打鬼子?早特麽趕緊投降去吧！”

他對新11師前來摘桃子的卑劣行徑，深感厭惡。

黎葉嘿嘿一笑，也擰出兩隻手榴彈，嘴裡發出“嗤嗤”的拉燃引信的假聲，一幫警衛嚇得“哇哇”怪叫，前面的想要退後，後面房內的想要出來，一時間堵塞住了，混亂一片。

“哈哈哈……”

二人囂張地作勢要扔出手榴彈，擠在門口的警衛們頓時哭爹喊娘地、讓開一條通道。二人施施然便走進裡面。

“閣下什麽人?”

一個國-軍中校眼中驚色未退，更多是羞惱和忿恨。

“我找你們師長。”

刀疤四下看看，沒發現將級軍官，隨意撿了兩把椅子，便自顧自地招呼黎葉坐下。

“我們師長不在。去前線偵察敵情去嘍，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

中校還算沉穩，對於刀疤手上的手榴彈並未太過於關注。

“咦?你們是……滇軍?！”

黎葉聽他口音是南雲滇區，改為差不多的鄂中口音，問道:“你們師長是哪果?”

“嗯?我們確實是滇軍，從盧長官部下改編成的新11軍，閣下是……?”

這個中校很會扯大旗。並未說出他們師長姓名。

“呵，我麽?你不必知道，既然你們是盧漢的部下，那我不為難你們。你們交出毆打我的兵的那些人，我可以既往不咎。”

黎葉看著這廝耍滑頭，他並未在意，不過漫天要價，就看這廝上不上道啦。

“你……”

中校扯了扯嘴角，緊皺眉頭，但是看著眼前這人直呼盧長官的名號，他有些遲疑起來，不敢怠慢。

他深吸一口氣，有些焦急地看向指揮部外面，希望師長現在不要回來，好像他們士兵惹了不好惹的人啊！

“還請您說一說具體……，要是真的我們士兵冒犯尊顏，我馬雲山親自給您二位道歉！”

他這個落地還錢，有些誠意，但是明顯跟黎葉的期望值不符。

“道歉?就不必了，你們的人為了搶我的戰馬，打了我的兵，你交出他們，就算兩清，如何?”

黎葉的意思很明顯，你得付出一些代價，輕飄飄的言語道歉，我不稀罕。

“這……”

中校眼中略顯焦躁，吸口氣，招來一名少尉，二人耳語嘀咕一陣，才又低聲吩咐一番……

等那個面色不渝的少尉走後，他對黎葉拱手道:“原來是炮神當面，我們盧長官在徐州一戰後，便對您尊崇有嘉，對我們這些老部下也是耳提面命多次，見到黎爺，一定要像見到我們龍大帥一樣尊敬……”

他的虛詞還未說完，外面便抬進來五個鼻青臉腫的家夥，其中三人胳膊或者小腿都骨折了，纏著的紗布還在往外滲血，慘哼呼痛不已。

“這幾人冒犯貴部，合該他們受罪……”

中校還真有兩把刷子， 苦肉計用得很適宜。

“別來這個。”

黎葉和刀疤二人見多了滾刀肉，此時都氣樂了，“直說吧，你想怎麽處理?他們想搶馬，搶不過是他們沒本事，但是無故招惹我們，你的給個說法，別來這些虛的。”

“嘶……”

中校眼睛一眯，隨即似笑非笑地淡淡道:“那您想怎麽處置這些人?”

“你這樣說，我感覺不到你們的誠意啊，這樣，我也不為難你，我直接找盧漢或者你們兵團司令歐震去討個說法，這樣總行了吧?告辭！”

黎葉癟癟嘴，他才是玩混不吝的鼻祖。

“等等，黎爺，還請留步，有話好商量。”

中校眼角抽搐幾下，趕緊起身攔下黎葉二人，陪笑道:“這樣，師長不在，我馬雲山親自作陪，還請二位賞臉，就在軍中吃點便飯，我們滇中的大廚正好有兩位……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他正說著，外面傳來一陣汽車急停刹車聲。

“馬主任，您這是又搞什麽鬼?我們新11師可不興你們軍統那一套！”

一個身形中等的漢子不怒而威地走了進來，他說出的信息量很大。

黎葉和刀疤二人不由得好笑，居然碰見了內訌的戲碼，還牽扯到軍統，看來歐震、盧漢、戴笠等人的內部競爭和傾軋，已經蔓延到了前線……

“你先回去，把張雲鵬藏好。”

黎葉心裡靈光一現，低聲吩咐刀疤。

“嘶……”

刀疤吸口氣，警惕地看了看馬雲山，點頭道:“我知道了。”

張雲鵬跟戴老板很像，要是讓出身軍統的馬雲山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