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魯菲茲大王昔日的王城裡斯蘭,英格蘭人見到的是一幕不比古墓更有生氣的景象,雲杉掩映的威爾士堡壘在朣朦的陰靄下顯得岌岌可危,草地間偶爾有一些蜜蜂飛過,令英格蘭人的戰馬也略微不安分起來。
逃亡到這座堡壘的不列顛貴族們數量不算很少,他們的扈從隊伍卻大都稀疏得像是冬夜的星辰一樣。埃德加國王的數千西撒克遜和諾森布裡亞士兵所帶來的只是更多潛藏的不安,而身處於異邦人之間的英格蘭領主們,也仿佛密林中的旅人,時刻感受到野獸的目光在暗處打量著自己。
特拉赫恩這幾天一直在忙著安置那些從波厄斯逃亡而來的難民,他們中的許多人正眼神無光地躺倒在道路邊,饑餓讓這些以婦孺老人為主的逃亡者幾乎無力挪動,只有不時經過的穿盔甲的士兵會讓他們有些瑟瑟發抖。
“陛下,這裡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會爆發瘟疫的!”威廉·馬利特,這個諾曼領主忍不住提醒英格蘭國王。
“留在裡斯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去危機的源頭才能切斷這一切。”埃德加一眼看透了威爾士的局面。
“情況比我們想得還要壞,是不是讓麥西亞伯爵立刻帶援軍西進?”諾曼人謹慎地建議道。
“我去和特拉赫恩談談,他的軍隊照理說至少足夠擊敗特伊維谷地的領主,現在只是士氣不振而已,沒有威爾士軍隊協助,我們連地形都沒法掌握。”
埃德加來到克盧伊德河畔的威爾士軍營裡,四周的綠草發瘋一樣地猛長,幾乎淹沒了營地周圍那些低矮的垣壁,威爾士人沒有精神建立木柵挖掘壕溝,只是在這片綠色的廢墟中間就地駐扎,就是一條水蛇都可以輕松地爬進營地裡面。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情緒,沒有人有興趣談論什麽,令人不安的寧靜籠罩著這座迷宮一般的軍營。
“大人,您是想要承認失敗嗎?”英格蘭國王的聲音驚醒了獨自凝神的特拉赫恩。
“如陛下所見,我們無力庇護所有逃難的人。”這個領主悲哀地回答道,幾乎讓人以為他真的在為那些人民難過。
“大人如果一直枯坐在這把椅子上,外面的流亡隊伍只會越來越多。現在不是躲起來等待風暴過去的時候,我們的軍隊都已經集結,是時候去風暴中心結束瘋狂了。”英格蘭國王斷然止住了對方的自憐自艾。
“我在阿魯伊斯特利留下的人剛剛傳來消息,愛爾蘭人不久前登陸了。”威爾士領主絕望地回答道,他曾經指望為布雷丁復仇的口號可以召喚更多的領主,可是現在他身邊的兵力只有達費德人的一半不到,加上英格蘭人也只能達到敵人總兵力的一半,對於英格蘭人的力量,這個領主依然是以長期打交道的麥西亞人來衡量,在他看來,埃德加國王不足三千人的兵力加上自己的兩千多人,面對總數近萬的對手,只夠勉強自保,畢竟,敵人裡面可是包括兩千多名都柏林的愛爾蘭精銳的。
國王也是剛聽到愛爾蘭人抵達的消息,微愣了片刻後,很快便回過神來:“既然如此,我們更應該立刻出兵,收復阿魯伊斯特利,只要打敗了河谷領主們,西面的敵人就難以進入波厄斯。”
聽到這個答覆後,特拉赫恩倒是為英格蘭國王的果決感到驚歎,不等他想好如何措辭,埃德加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我會立刻出發,請大人給我一些向導,一旦我的軍隊攻破阿魯伊斯特利……”
“我會立刻堵住西面的隘口,
不讓那些雜種有機會逃到海岸。”威爾士領主似乎恢復了精神,大聲保證道。 穿過日德蘭海後,坎特伯雷主教的艦隊小心翼翼地穿越了那些島嶼分割開的狹窄海道,在靠近羅斯基爾德附近的時候,利奧夫裡克主教喃喃自語道:“那個消息是真的。”
無數丹麥戰船聚集在港灣之中,這些船頭並沒有安上那些著名的各式龍首,對於仍舊殘存著異教記憶的丹麥人來說,他們不想讓雕刻異獸的龍首驚擾自己的海岸,只有在遠征異邦時,他們才會重新固定上龍首裝飾,像是海上的巨獸一般猛撲向敵人的海岸, 讓那些土地上的基督徒們瑟瑟發抖。
在斯汶王的大廳裡,英格蘭主教受到了丹麥人的隆遇,如果不是在港灣見到的一切,還有這懸掛盾牌的宴廳中數量繁多的武士,他幾乎會以為丹麥人真的毫無惡意。
“代我向年輕的埃德加國王問好,這幾年我的大廳裡經常有人講起他的戰鬥薩迦,自從哈拉爾德死後,北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英雄人物了。”斯汶王主動向利奧夫裡克主教敬酒。
“我們的國王陛下也帶來了英格蘭人的友誼,隻恨不能親自與陛下會面,感謝丹麥人多年的支持。”
斯汶國王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子哈拉爾德,這個王子一直反對向英格蘭動兵:“如果這是埃德加國王所希望的,我們完全可以安排。”
聽出話音不妙,坎特伯雷主教沒有接話,大廳中所有人一時安靜了下來。
“閣下可以向埃德加國王轉達丹麥人的意思,我們曾經為了保護英格蘭人在西方的土地流血,現在,我們只希望英格蘭人可以和我們繼續做生意。”
“這生意是指?”主教已經猜到了答案,只是依然脫口問道。
“丹麥船會遠離英格蘭的海岸,只需要四萬鎊丹麥金和一千套格林尼治鎖子甲。”雖然有所準備,英格蘭主教還是被丹麥國王的獅子大開口驚住了。
匆匆辭別了丹麥國王后,主教當即對自己的船長說道:“立刻出發,我們去挪威。”說完,他回望了一眼羅斯基爾德,心中的警懼益發強烈,隻恨這帆槳不能變成飛鳥的雙翼,須臾越過這天鵝之路,直達卑爾根的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