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裡戈·迪亞斯·德·維瓦爾一路往北方前進,每天休息時,他都會按照日常習慣閱讀一卷尤裡烏斯·凱撒的《高盧戰記》,試圖尋找一些戰術靈感,至於阿爾瓦則會一邊溫習一邊給他教授英格蘭語言。在這個年代裡,像他們這樣懂得古代文化和學習異國文字的騎士已經很少見了,貴族子弟只是年輕時候接受一點粗淺教育,十一二歲以後往往就開始投入武藝練習中去,若是在這個年紀以後還沒有騎過馬的少年,就只能選擇侍奉上帝的生涯了。可是羅德裡戈並不是一個粗魯的野蠻人,雖然只能大略讀懂一些拉丁文,但他總會抽出時間嘗試閱讀古典著作,這讓他具備了非常豐富的地理知識,甚至還了解了一些鳥類和植物學知識,不過希臘文他就完全不懂了,在買來一部阿加提亞斯的作品後,他很快就放棄了這門複雜的語言。不過總體上他已經比起不少主教更加有學問了,這為他贏得的嘲諷幾乎和崇敬一樣多,卡斯蒂利亞宮廷裡的貴族們有時候用“學士”來稱呼這個坎佩亞多。
在埃爾寧加大道往北的路上,西班牙人的駿馬就變得越來越顯眼了,即便沒有穿戴奢華的絲綢袍服,人們還是會判斷出這個外國人是一個身份不俗的貴人。羅德裡戈並不在乎那些下等人揣測的目光,可是讓他非常驚訝的是,沿途各郡的道路橋梁都得到了妥善的維護,路上也沒有什麽劫匪,“國王的和平”似乎在這個戰爭時期依舊維持著,經過一些城鎮的時候,或許會有守衛盤查行人,這時候他就會拿出從倫敦獲得的那卷羊皮紙,那上面標注了他的身份來歷。
“大人,我們真的要去威爾士?”阿爾瓦看著一路的破舊稻草屋頂,越來越失望,有時甚至覺得當初如果去薩拉戈薩或許都未必會更壞了,“我聽說在那片荒蕪的山區,只有精靈和野人出沒,英格蘭人為什麽想要去那種地方打仗?”
“我倒是聽說羅馬人當初在那片土地采掘過黃金和銅鉛。”騎士隨口評價道。
“黃金?”阿爾瓦的臉色立刻開始發亮,似乎這枯燥的旅途也立時變得生趣盎然起來。
在沃裡克往北的地方,道路上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跟隨在郡長的後面向西北行軍,天黑的時候,西班牙人在一座酒店裡面看見了二十名士兵,不過帶領他們的似乎是一個教士。
西班牙人用盎格魯語言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便得知,這些士兵來自德比郡,可是他們的郡長不久前被市民們驅逐了,修道院長只能派他帶領這些人去加入麥西亞伯爵的軍隊。
“您像是一個懂得打仗的貴人……”那個教士忽然試著問了一句。
“恩,我是參加過幾次戰爭。”西班牙騎士回答道。
“您知道,因為兩個月前的那場意外,我們的前任院長和郡長帶著寶石和金銀逃跑了,這次召集塞恩,我們郡的人數也沒湊齊,之前出發的那批軍隊裡面,許多都是從修道院的幾個莊園裡召集的農民,伯爵大人要求我們至少再出一百個塞恩,不然就要交罰金。”教士絮叨著解釋了很久,然後向西班牙人問道,“大人您有一匹好馬,也有武器和盔甲,與其去當一個普通傭兵,不如我們直接雇你帶領這些人,等其他人到達以後,也都交給你管理,我們給你六十先令,您看如何?”
西班牙人花了很久才明白,原來這個教士是希望自己和阿爾瓦可以作為兩個騎士,這樣按照通常的習慣,可以算作二十海德地產的兵役,估計這個傭金也比麥西亞伯爵要求的罰金要低不少。
不過他並沒有什麽意見,畢竟他只是想要去參戰,能夠帶領上百人也不是什麽壞事。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些德比郡的民兵原本就是用來守衛切斯特的,根本不會被派到威爾士的前線去作戰,而且自從加入這個隊伍以後,他就不得不停下來等待後續兵力抵達集結地,趁這個機會,羅德裡戈便開始對這些塞恩和徹爾們進行訓練,由於大部分人都沒有馬匹,他就讓這些士兵練習使用盾牌和長矛戰鬥,那些徹爾顯然毫無打仗的經驗,根本就是些替教會種地的佃農,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自由農民。西班牙人見他們根本沒有摸過武器,就按照家鄉的習慣,讓阿爾瓦訓練這些人使用標槍進行戰鬥,按照他的想法,威爾士地區的地形和他的故鄉差不多複雜, 與其練習大規模陣戰的技藝,倒不如這些散兵戰的本領更實用些。
“你們要知道,打仗並不是人越多越好的,更重要的是會動腦子。”西班牙騎士的帶兵倒是非常新奇,這讓那些塞恩們感到耳目一新,從沒有什麽軍官像這個外國人這樣喜歡解釋指揮打仗的事情,他甚至會向士兵們講故事,大部分都是些希臘人和羅馬人的故事,這些故事裡的英雄們並不像貝奧武甫那樣,喜歡靠武藝和勇氣征服敵人,倒是經常會使用各種計謀,恐嚇或者突襲敵人。
西班牙騎士的劍術也非常高超,全軍沒有一個人能在他面前走過三合,至於那匹嚇人的戰馬,別說騎乘,這些英格蘭塞恩就算爬上馬鞍都有些困難,尤其是這家夥的脾氣非常暴躁,似乎總喜歡踢人,只有羅德裡戈大人才能將他控制得服服帖帖。
“大人,我們到底要在這個鬼地方等到什麽時候?”阿爾瓦白天訓練那幫農民累得半死,一回到營帳裡就大聲問道。
“你覺得現在帶他們去上戰場,能有多少用處?”
“這關我們什麽事,您又不是他們的領主,就算有什麽戰功,到時候估計都是歸那個院長的。”阿爾瓦繼續抱怨著。
“可是如果在戰場上這些人崩潰了,敵人難道會因為我們不是他們的領主就手下留情嗎?”
聽到自己的領主如此回答,阿爾瓦隻好應諾,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這些原本只是作為守備兵力的德比郡民兵們繼續著水深火熱的軍營生涯,訓練之刻苦幾乎比得上國王的塞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