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軍團舊壘所在——
凱撒發兵高盧,
橫海扎營此地。
阿爾弗雷德於此揚帆,
追逐北方潰軍。
古昔的戰爭、和平與技藝不再,
英格蘭就此誕生。
她並非世俗的土水木氣,
乃梅林之魔法仙島。”
倫敦的街道已經被豪雨衝刷得一乾二淨,繁華的街市悄無人跡,肥胖的麥西亞伯爵莫卡冒雨穿過托尼島的大理石橋梁,來到威斯敏斯特。
伯爵的頭髮被屋頂滴下的雨點敲打著,有種血液的溫熱感,他沉默地沿著寂靜的走廊前行,左右的石階處爬滿了青苔,到達教堂後,伯爵在懺悔者愛德華國王和伊迪絲王后的陵墓旁停留了片刻,不禁想起去年離世的妹妹,作為哈羅德的王后,伯爵的妹妹伊迪絲並沒有被安葬在倫敦或者切斯特,而是葬到了黑斯廷斯的那座教堂,和哈羅德·戈德溫森一道長眠。
莫卡伯爵進入國王所在的庭院,雨絲形成的簾幕正從四面遮住一座籠罩著面紗的聖母像,這尊潔白的大理石像悠閑地躺在水池中央,平日被噴泉滌蕩得一塵不染的肢體上墜下如線的水珠。
“陛下,麥西亞伯爵到了。”侍從小聲提醒著正在觀賞雨景的國王。
莫卡剛進入庭院時,原以為國王站在雨中,待對方回過頭來,才發現他的長發乾乾淨淨,一滴雨水都沒有沾到。
“大人,旅途還愉快麽?”埃德加問候了年事已高的麥西亞伯爵。
“北方的道路還算通暢,就是切斯特西面不大太平。”
“羅伯特的事情你怎麽看?”國王指的是威廉·馬利特的長子羅伯特。
“我這個表弟這次確實過界了,但是現在更值得警惕的是某些威爾士人。”莫卡大方地承認了羅伯特的罪行,同時巧妙地將話題轉移向波厄斯的亂局。
“我們不能讓王國的臣民們以為從我們這裡得不到正義,我的大人。”埃德加提醒了麥西亞伯爵一句。
半個月前,波厄斯國王特拉赫恩的婚禮上,羅伯特·馬利特喝得大醉,然後在特拉赫恩的婚房裡將新娘的一個堂妹直接開了苞,這件事引發了整個威爾士的敵對情緒,特拉赫恩則認為這是諾曼人對自己的羞辱。
“威爾士曾經是一個統一的王國,現在那個民族只是一些山林裡的盜賊。”麥西亞伯爵堅持道,“如果我們不趁機熄滅最後的余燼,總有一天,會重新燃起大火的。”
“羅伯特·馬利特這一次必須受到懲罰。”
“如果是平常的時候,這毫無問題。”莫卡仍試圖逆轉國王的決斷,“可是,陛下,特拉赫恩已經在聚集兵力了,我那個舅舅現在又老又瞎,根本沒法打仗,格溫內斯的局勢全靠羅伯特壓製著,我知道他是個殘暴的家夥,但是現在逮捕他只會讓威爾士人更加肆無忌憚啊。”
埃德加沉吟起來,他早就知道諾曼人在威爾士的暴行,但看在麥西亞伯爵的份上一直沒有計較,這一次的危機令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和麥西亞伯爵不同,對方只要考慮領地的安全就可以了,埃德加必須考慮整個王國的問題,被征服的領地早晚要恢復平靜,如今的鐵和血終究不是長治久安之計。
羅伯特現在或許確實不能輕動,埃德加想到的不只是威爾士人的問題,還有莫卡本人的態度,既然這位領主不顧一切南下求情,自己若是毫不顧忌,恐怕會在王國中引發更嚴重的問題,畢竟,
麥西亞伯爵是整個英格蘭最強大的領主,其領地范圍僅次於王室。 “大人先下去吧,我們明天再給您答覆。”
聽到國王的話,莫卡似乎松了口氣,在他看來,這一次,國王還是屈服了。
為了表示自己是整個不列顛的共主,埃德加曾在征服威爾士後將一顆古代橡樹移栽到威斯敏斯特王宮前,對於不列顛人來說,橡樹是舉行神聖儀式和集體議事的地方,而在英格蘭人眼中,橡樹同樣有著獨特的意義,阿爾弗雷德大王也曾經在橡樹徑歇兵,次日大破維京雄師。埃德加通過這個舉動,令不列顛人的象征從此成為英格蘭王室徽記的一部分,將整個不列顛民族的往昔和英格蘭王室聯系在一起。宮廷的音樂中也逐漸加入了亞瑟王的傳說,甚至還有一些高德丁王國的敘事詩,事實上,這類歌謠早在數百年前就為諾森布裡亞國王們熟知,北方的英格蘭人同樣歌唱著高德丁騎士的勇敢,似乎對詩歌裡那些殘暴的“布利內赫人”就是自己的祖先一無所知,埃德加和古代國王們一樣希望以此同化自己的不列顛臣民,但是他知道這種表演無非是種安撫,決不能代替實際的力量投射。
如果這一次選擇了血腥鎮壓,那就必須徹底解散那些威爾士侍衛了吧,埃德加如此想到,這些年來,威爾士的弓箭手和長矛手一直在衛護王室,東征西討,上次對“飛毛腿”馬丁的封賞也令其他威爾士武士看到了在英格蘭宮廷中的晉身之路,埃德加絕不願意前功盡棄。
當晚,就在埃德加對著壁爐的火光躊躇不決的時候,一封急信抵達了威斯敏斯特。
“彭布羅克伯爵已經到達多佛了嗎?”埃德加驚喜地披衣站起,差點碰翻案上的銀壺。
“是的,陛下。艦隊剛返回,伯爵大人就派人通知了多佛方面。”
埃德加仔細審視著羅德裡戈的字跡,南方的遠征大獲成功,巴利阿裡的馬略卡埃米爾被俘,群島納入挪威國王的疆土,西面的航行支隊也成功到達了一片土壤肥沃的島嶼,根據羅德裡戈的說法,這座島嶼上火山灰密集,土地異常肥沃,無論是種植小麥還是葡萄都極為適合。
看到此處,埃德加按捺住興奮的情緒,坐下來提筆書寫起一道逮捕令來。既然羅德裡戈已經返回,特拉赫恩就不會出什麽問題了,那位威爾士國王或許可以不把赫裡福德的羅傑和羅伯特·馬利特放在眼裡,但彭布羅克伯爵就不同了,特拉赫恩對這個西班牙騎士的畏懼僅次於對埃德加本人。而南方島嶼的開發也可以吸引一部分威爾士人,就像繁榮的捕鯨業吸引了大量刻爾及奴隸一樣。
寫完羅伯特·馬利特的逮捕令後,埃德加又給特拉赫恩寫了一封信,開頭是:“我們是不列顛之王,遼闊疆土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