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倒計時便來到了最後一天。
所有剩余的想要離開的人,全部都已經集中到了北美大陸南部的火箭發射基地,等待著最後一趟飛船的升空。
月球上的太空指揮部,全數接替了地球指揮部的工作,引導這趟飛船的航行。
他們將為這次歷史性的撤退,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同時這次撤退,也是人類聯邦歷史的新開端。
“唐納森他們,真以為自己可以像超級英雄那樣拯救世界?”坦柏航天基地裡,滿臉煞氣的蒂奇略帶諷刺地嘲笑道。
手上不知道沾過多少人鮮血的他,單是身上縈繞的煞氣,就能讓很多人產生落入地獄的幻覺。
不過殺的人越多,他就越能體會到生命的珍貴,更加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會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去犧牲。
“每個時代,都會有為理想不肯妥協,甚至願意放棄一切的人,他們值得尊重。”旁邊的前總統一邊說,一邊向某個方向行著注目禮。
人類聯邦成立後,這些年來跟白之大地對抗到心力交瘁的大總統,無意再進入新生的核心權力圈,決定留到最後才離開。
“我留在這裡,純粹是想看看他們的下場,桀桀桀。”
“合眾國的劊子手,這稱號說實話,很貼切。”拄著一根文明杖的前總統,毫不留情地諷刺起了性格惡劣的蒂奇。
“有時候我真想擰掉你們這些偽善者的頭。”蒂奇獰笑著說道,“像拔劍一樣,抓著後腦,把你們的脊椎整根從身體裡拔出來,那該是有多爽。”
“我們的身體,還有脊椎這種東西嗎?”總統保持著紳士式的微笑,小聲地反駁了蒂奇的話。
他們都是六階的超凡者,身體的高度進化使得這些人除了還留著人類的外表以外,體內結構早已經跟常人天差地別。
能夠在這種動蕩的亂世裡牢牢把握著實權領導人的位置,總統本人自然也是很不簡單,家世、手腕、力量無一不是頂尖。
不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惡魔一樣的蒂奇面前,跟他自如地談笑風生。
“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從品裡送你幾根。”
“免了。”
……
“那條天方夜譚一樣的蠕蟲,竟然還能說服上千人去送死。”眼見氣氛一下子冷場,蒂奇笑著換了話題。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總統用手杖輕輕點著地面,自顧自地念起了詩。
周圍的風似乎也被感染,帶上了一絲蕭然的冷意,倘若此時有普通人走近,心裡面便會湧出一股難以言明的悲愴。
哪怕不是專修精神意志的武道,但普通六階強者言語中帶著的情感力量,已經足以影響身邊一圈環境,完全可以用“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去形容。
他的情感,足以扭曲環境中的凡物。
不過這對蒂奇來說只是微風拂面,他無意識的煞氣光環,很輕松地就將這些負面情緒驅趕了出去。
……
離火箭升空還有十分鍾的時候,一股無法言表的強大氣息,逐漸從這個人類聯邦的最後據點湧出。
之前還輕松自如,互相調侃的兩人,此刻都變得無比的緊張。
如果他們還有汗腺這種器官的話,也許現在便能從額角中察覺到冷汗的存在。
“這就是,他的力量呀!賊哈哈哈哈哈!”蒂奇強行讓自己從剛剛的僵直狀態中抽身出來,聚精會神地感悟來自更強者的力量,嘗試找到一絲前進之路的線索。
至於看唐納森結局什麽的台詞,純粹只是蒂奇的借口,他的真正想法,完全被表面上的惡劣性格給掩蓋了。
這是最後一次能夠零距離地接觸到七階力量的機會,沉迷變強的他當然不會放過。
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不少人,包括一旁的總統。
“力量,是讓人心醉的毒藥。”
空氣、泥土、海水……一群又一群由不同物質捏成的人形存在,伴隨著那股強大的意志漸漸成型。
它們從航天基地的四面八方飛來,層層疊疊地包圍了除去火箭發射口外的所有位置。
“時間快到了。”幾萬個不同的聲音,它們在同一時刻低語。
沒有絲毫的雜亂,每一個音都切在同樣的位置,聲音整齊得嚇人。
“七階以後,他嘗試的道路是以個體衍生族群,進而演化文明嗎?”在場的不乏有聰明人,他們將白墨這段時間來的行為串在一起,大致猜出了一些東西。
無數“元素生物”將航天基地包圍後,那股威壓開始與光同塵,散落到發射場的每個角落。
更多透明的空氣人從各個角落爬出,朝著仍留在發射場的人們看去,它們無形的視線像鋒利的刀子一樣,扎得這些人渾身刺痛。
人群當中,走出了一個唐納森。
一身素白正裝的他,整了整脖子前面的領結,一步一步地來到航天基地大門,仰頭跟天空中的元素大軍對視。
“從小父親就教導我,不要意氣用事,不要挑戰惹不起的人,只有活著以後才有翻盤的希望。”
“我按著他的話,認認真真地生活了六十年,爬到了這個國家的最高位。”
“然而我發現為了一些東西,我應該放下他的教誨,遵循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人的一生,不能隨心所欲一回,大概是最大的悲哀。”
“人,生而自由!”
唐納森在發動計劃前,稍稍抒發了自己內心的感慨。
只不過在場的人大多意志堅如磐石,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倒是這段演講在月球上的衛星直播,通過衛星的信號,將他的意志傳遞到了幾十萬公裡外,讓許多被迫離開地球的人不禁淚流滿面。
“希望你們說的,是對的吧。”他在自言自語中,按下了開始計劃的按鈕,微笑著迎接預想中肉身的崩解。
他,和參與這個計劃的絕大多數人,早在一開始,就已經清楚了這樣的一個結局。
唐納森最後留給世界的,是一張被光淹沒的臉,一張平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