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著心情，安心上課了半個月，也沒有寫書，也沒有聯系出版社，隻是偶爾沈浩傑打來電話，我沒有接。　　天漸漸回暖，春天的痕跡也被劃拉了許久，我還穿著厚厚的衛衣，卻也敵不過這節氣帶來的頭痛。發著高燒，坐在醫院的吊針室，請了3天的病假。

　　排氣管被護士繞了一個圈，藥水瓶裡不住地冒著氣泡，護士來來回回地走著，我叫了4遍她才止了步，我抬頭望向她的時候剛剛好可以看見她的鼻孔收張，忽大忽特大。

　　“怎麽了?”

　　僅僅三個字她都能念出很忙的語氣，或許小學裡的朗誦老師教的特別好。

　　“不好意思，我手脹得難受。”

　　她抬起手臂把我的藥水瓶轉了個方向，然後又松開，轉了轉輸液管上的藍色滑輪，隨著這個動作的結束，她的話音也落了，人也走開了。

　　“你這藥是有點脹的，我給你調慢一點，你就忍忍，吊完就沒事了。”

　　安靜地坐下來之後，才突然感覺到那股悲傷，粘稠，撕扯，一點一點地攀爬，從那無底深淵掙扎，衝破，所有的刻骨銘心，更加讓人刻骨銘心。

　　手機鈴聲響了停，停了響，就像那急救車的警鳴聲拉響了一片又一片的天空。

　　“哥，這周末回來嗎?”

　　“蔓蔓，哥哥不回去，你有時間嗎?過來一趟吧，剛好有東西給你看。”

　　我收拾了衣服，媽媽拿了錢來，就把我送上了車。

　　哥哥還在畫室，我給自己找了一間小旅館，旅館的老板娘拿著我的身份證，異樣的眼光打量我半天。我竟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像做錯了什麽一樣。

　　“哥，我到了，去畫室找你吧。”

　　“蔓蔓，不用走那麽遠，你就在籃球場那兒等我，我20分鍾就到。”

　　哥哥一直不讓我去畫室，我一度猜測，他在畫室裡養了7個老婆。

　　校門口的小攤販們正在拉著自己的車拚命地跑，賣蘋果的大爺拉的車像加了特效一樣一路撒著蘋果式樣的煙火，後面穿著製服的兩個男人更是追得緊，沒有戴帽子，一聲接了一聲地發出類似於“嘿”的聲音。

　　籃球場上的天空總是格外的藍，襯得那些男生們，格外耀眼。

　　籃球鞋在地面摩擦的聲音有些刺耳，我抖了抖身子抱著雙臂安撫自己的毛孔。突然的一陣歡呼，我禁不住好奇，雖然我不懂球。

　　那件灰色衛衣的男生依次和身邊的人擊掌，剛好到最後一人時，他轉了方向，拱起身子，雙手在身前隨著碎步移動而移動著，目不轉睛。

　　那顆黃色的球狀物體在空中飛舞時的樣子我沒有看清，隻是看見那雙白皙，青筋微微突起的手事先擺好的空間剛剛好卡住了飛來的黃色，像是抓住了這明亮的晚秋。他伸出左手向左側張開，指甲剪得很乾淨，右手向下翻，球落地又彈起時，剛好觸碰著他微微彎曲的右手，左腿向左前方長邁出去時，那些意欲攔截的人被撞開，就像是預設好軌跡一樣，他拍了球一下便扔了出去。

　　又一陣歡呼，我看得出神，卻不是因為球進了。

　　而是不論紅色還是灰色的衣服，他穿著都那麽好看。

　　“蔓蔓！”

　　哥哥抱著一張畫板跑來，用紙包住了，可我知道，那就是畫板。

　　球場上的人尋著聲響朝我這邊看著，我緊張地抬頭，他抱著球， 我們四目相對。

就是那短短的一瞬，定格的一瞬。球場空無一人，沒有球鞋摩擦地面的刺耳，沒有男生們大汗淋漓，氣喘籲籲，沒有振奮時的歡呼，也沒有敗落時那聲可惜的長歎。我看著他，從未如此仔細的看過他。　　這個男生，叫秦深。

　　他抱著球轉過身去拍了拍同伴的肩，運著球離開了球場。不知是誰說了句玩笑，他溫柔地笑了，牙齒整齊，晃眼的白，漸行漸遠。

　　哥哥一路跑過來，有些喘，把畫板放在我手上，便彎了腰長呼了兩口氣。我們坐在木板長椅上，哥哥拆開了畫板上的白紙，指著畫中那個紅衣女子，蹲在噴泉旁撫摸著一隻不知是哪裡的貓的紅衣女子，羞澀地告訴我。

　　“這是你嫂子，美吧?”

　　我看著那件紅色風衣，抬頭望了望球場外他走過的地方，咽喉裡發出的聲音，也不知哥哥是不是聽見了。

　　“美。”

　　黑夜降臨的時間比以往稍微晚了一些，街邊攤一直都有一種不平凡的熱鬧，哥哥帶著我逛了一個大圈，我卻第一次沒有在街邊攤選到一件滿意的東西，甚至隻是一串豆腐乾。

　　我收拾著行李，望了一眼窗外的蕭瑟，不覺得打了一個寒顫，系了昨日哥哥給我買的圍巾，出門退了房間，借了哥哥的相機去了籃球場。我想，或許昨天我沒有扎起馬尾，你認不出我了。可是沒有關系，今日的你會在相機裡封存。

　　那微笑，我癡癡地看了一路。也不枉我等待的漫長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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