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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之諜海浮生》第58回 品文共論人間世 閱報方曉世事悲
  兩人翻過低矮的垣牆,回到隱蔽點文淵書店,鄭頤玹依舊沒有回來。  兩人心中都舒了一口氣。

  “來叔,下午生意還好吧?”趙煜梵對書店老板問候道,好讓來叔認為他們一直待在廳房內,沒有外出。

  “就那樣,每天就是有幾個人買點花邊新聞的報紙和鴛鴦蝴蝶派的小說讀,時日不靖,大家隻好看這種書消遣余生。”

  史茜妮隨意翻動著堆疊在一側的過期報紙。他被一條吸引住了。《申報》首頁整版報道了76號史筠珩的內容:“新任特務委員會副主任史筠珩,甫一就任,抓捕軍統特工張子瀟,汪主席親授勳章,號召新政府所有官員,不論位尊位卑,,均以史主任為楷模,建設安定繁榮新民國。”

  史茜妮看呆了這個新聞,父親有點不近人情,以前只是負責汪政府的外交,她就心中頗為鄙視父親的為人,如今居然助紂為虐,抓捕反日人士。雖然軍統和地下黨並無瓜葛,可是這也是不能容人之事。

  瞥見妮手裡拿著的報紙煜梵問道:哎,茜妮,你認識史筠珩?你姓史,他也姓史,你們不會是親戚吧?”

  “誰會有這種漢奸親戚,天下姓史的人一大摞,我的祖上是反清英雄史可法。”史茜妮把報紙扔在一邊。

  ?趙煜梵看她發這麽大火,還以為她那會是受驚嚇所致,也沒在意。

  天色暗下來後,來叔把擺在門外的書攤收拾進來,安裝上門板。江南老式的店鋪都是如此,三五塊門板,就可以把門反鎖上,上了年歲的人,都認為這要比西洋傳進的玻璃門安全可靠。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夜裡的SH除了南京路等繁華地段,大多數城區,天一抹黑,就意味著一天的結束。

  “哐哐哐”有人叩響了門板上的銅環。

  “誰呀?”來叔爬出床頭,點燃油燈。

  “是我,來叔。”來叔一聽,是鄭頤玹的聲音,然而鄭頤玹。

  來叔披上睡衣,端著油燈,走到門口,他拔出門栓,用力一拉,取下一塊門板,鄭頤玹側身而入。

  “鄭書記,你這幾日可還好?”來叔問道。來叔是白色恐怖時代的特科成員,在一次掩護中央領導入蘇區時,被子彈打傷了腿,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留下了殘疾。所以組織決定將他留在SH負責潛伏點的情報工作。

  鄭頤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還不賴,見了幾個老朋友,76號現在滿城的抓人,鬧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我先休息了,老李。”

  李慕來又檢查了一下門栓有沒有關死。

  夜出奇的寂靜,皎月當空,纖雲如縷,煞白的月光照進屋內,同黃暈的燈光交織著、混雜著。

  橫豎在床上睡不著,她索性披衣起坐,拿過白天讀的一本《紫羅蘭》雜志,讀了起來。

  這個刊物是SH有名的文人周瘦鵑主編,周為SH閑適派文人的代表,以前主編過《禮拜六》雜志,這個期刊主張寫作要講求性靈,反對文學有其他的現實功用。這與京派文人大不相同。京派與海派文人最大的衝突和對立,即為藝術而藝術,還是為人生而藝術。或者這種差異,同BJ破落大爺的倔脾氣與SH工薪男士的遁逃現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史茜妮的目光不禁停留在一篇小說上,題名是《沉香屑第一爐香》,起首便與眾不同:

  “請您尋出家傳的霉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

我的故事也該完了。”  這個故事倒是有意思,大致講一個女學生投親靠友,被姑奶帶到風月場,淪為富家子弟的玩物,而最後被拋棄的故事。

  “故事雖然老套,但是這種敘述方式和文筆,在文壇還是頭一此讀到。”史茜妮對這篇文章非常感興趣,“作者特別熱衷對色彩的描述,不厭其煩地堆疊辭藻,為故事潤色增光,反而讓故事的情節成為次要的部分,作者肯定有過一定的繪畫功底,否則這麽瑣碎的色彩,她居然都辨別的清楚,換做他人,許多的留白都會一筆帶過,誰會這麽窮形盡相地描述一個靜止在屋內的窗欞和衣服。”

  “茜妮,你還沒睡?”鄭頤玹敲了敲她的房門。

  “鄭書記,你回來了?”史茜妮把房門打開,鄭頤玹立在門外。

  鄭頤玹看到史茜妮書桌上攤開一本書,“你在讀書呢?”

  “是呀,鄭書記。”史茜妮把鄭頤玹拉到床邊,“這個文章好好看的,文筆是超級精彩。”

  看著茜妮眉飛色舞的表情,鄭頤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略略地翻了幾頁,“文采上借鑒的是《紅樓夢》和《海上花列傳》,故事格調太俗,男歡女愛的故事,我已經過了那個年齡了。你應該多讀一些魯迅的書,矛盾的《子夜》,巴金的《家》,也都是挺不錯的,一本描寫資產階級的墮落腐敗,一本描述封建家庭的崩潰瓦解。”

  鄭頤玹想到自己和當年的同學,在五四狂潮的鼎盛期成長的一代, 對於國家和民族有著不同的使命感,那個文化至上的年代,再也不會有了。

  “茜妮,你應該讀讀魯迅的《呐喊》著作,如果你把這本書讀通了,也就明白了中國人所以為中國人的種種因由。阿Q刻畫了中國人的自大狂心理,孔乙己則是把八股的毒害全盤表現了出來,祥林嫂寫了封建禮教吃人的一面,人血饅頭則從側面反映了革命者的悲慘運命。”

  “鄭書記,文學是現實的,還是虛幻的?”史茜妮悄聲問道。

  “這個從何說起,我以前求學時,聽過北大教授胡適博士的演講,他說文學應該是純粹的,也就是你所說的虛幻的。可後來接觸過魯迅的著作後,我轉變了立場,認為文學就應該是現實主義的,把現實裡的弊病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這樣才能激發他人反抗的意志。文以載道,就是這個道理。文章千萬不能空洞,空洞無物的文章,讀之無味。”

  史茜妮看著鄭頤玹疲憊的眼神,今夜鄭書記不辭辛勞地向她講解對文學的種種想法,或許這些話,是她在顛沛奔波的人生中,難得的一次傾訴,她看著為革命奔走呼喊的鄭頤玹,眼睛裡有一絲酸楚。

  “鄭書記的人生看著挺絢爛,在我看來,卻是有一抹蒼涼的況味。”史茜妮呆呆地想著,聽著鄭頤玹的滔滔不斷地講話,她看著她的嘴一張一合地噏動著,聽不清半分,也不知何時,史茜妮伏在被褥上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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