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越過了腐臭的下水道,一徑來至廚房間的下面,阿榮早就把四圍都收拾停當,然而還有幾個廚師在內。
“吱吱吱。”
“有老鼠。”阿榮叫喊著,眼睛卻往下水道裡不停地覷著。
老鼠在這個島上並不罕見,因為老鼠是無孔不入的,善於泅水,但凡是人跡能至之處,老鼠都是一概不缺的。出現在廚房裡,到底使人心境不悅。
“阿榮,你去把老鼠打死,倘若下午再讓我聽著老鼠叫,晚飯你就不要吃了。”廚師長說道。
阿榮倒是樂得做這一件閑事,他的工作不過是做一些供給囚徒們吃的飯菜,多一些工夫少一些無傷大雅。廚師長則是認真的拿著烤紫菜小心翼翼地裹著米團,米被煮的晶瑩透亮,迎著陽光一曬,能夠看見日色的流離,是半透明的蝦子的腔體。他是個標準的日本人,有著日本人的嚴謹與血腥,對待手頭的工作,他是一絲不苟,對待中國人,也是動不動拳腳相加。
對於阿榮,因為是個中國人,所以廚師長是硬氣地,話裡時常夾雜著寫粗俗俚語,他以前在軍隊裡做過司務長,後來轉到這裡,算是半退休,對於他的志向而言,隻當是全退了。好在他家傳的手藝丟不了,日本人對於廚藝甚為講求師承關系,不像中國以多為勝。當然,日本的菜蔬種類是遠不能同中國相比較的。
阿榮因為是一個稱職的特工,拳打腳踢全都受著,打的越歡實,他明白自己就越安全,因為那說明廚師長並不拿他當人看。
“好的,廚師長。我立馬就去拿捕鼠器。”阿榮回了一聲,他的目光中沒有半絲的不滿意,盡管廚師長踢了他屁股一腳。
阿榮拐個角到了廚房後面的窄巷內的雜物間,這裡放著廚房的各種廢棄物,他在這裡騰挪了一個空間出來,可以躲著十個人也綽綽有余。
如風和隊友在下面耐心地等著,阿榮和廚師長的對話他們全聽在耳裡。
下水道裡是黑的翻滾的粘稠的油漬的臭味,膩滯的使人頭腦發昏。在暗無天日的等待中,時間不是以秒計算的,一秒鍾被拉成長長的一天般,扯不斷的牽連著,似乎是沒有窮盡的延長。
眾人紛紛依靠在牆壁上,也不理會一身的泥濘。在這個當口,閉目凝神比做什麽事更容易打發光景。如風忽然想到了史茜妮,一個活潑的女孩子,認識不超過三天,兩人也只是見過兩次而已,她隱約覺得這個女子有著不可一世的執拗,他欣賞她這一點。
與此同時,萬象雜志社的主編宋弘忠也隱遁了,他推脫胃疼的痼疾犯了,請假兩日。而恢復了孫墨琛的真身,他召集起了一支敢死隊,自己也與會其中。孫墨琛對於所有的行動都是一定要參加的,他讓給手下以表率,既然長官不是貪生怕死之徒,那麽手下也沒有貪生怕死之念。
在一次次的行動中,孫墨琛歷經死裡逃生,他有過多次與死神擦身而過的經歷,他也身陷囹圄,當然是為了他的周密的計劃。秋津奈緒,也就是張沐楓至今不明白他是怎麽逃出生天,他自然不能告訴其奧秘,這是上海的地盤,他說了算。他只是淺淺的一笑,秋津奈緒也就不便深問了。
他來到莫斯利路28號,這裡他招集的五名敢死隊員,都是上海軍統裡一頂一的高手。
他們都是自己雪藏已久的利器。自上次深入囚牢後,他就發覺,其實兵不在多而在於精的道理,於是軍統不再單純的擴充人數,而是培植不同的人員,
各司其職。譬如,他不讓秋津奈緒親赴一線,埋伏的他這枚棋子,花了不是單純幾年的工夫,行動太多很容易功虧一簣。 他征召史茜妮是因為這個女子身上的靈氣,她不是為錢所能屈服的丫鬟婢女,也不是頤指氣使的大家閨秀,雖然她的家境也不錯,但是遠不到那種程度,她是驟然而起的新貴的女兒,不夠有脾氣,而又不會低聲下氣。
他則沒有如風的幸運,他沒有安置什麽內線,全憑自己闖進去。這麽一來,則會困難很多。畢竟秋浦島是機關重重。
他的行動有點像三國裡的丁奉雪中奮短兵。丁奉敢於在白天敵人眼皮底下劫魏營,他也如是。根據手下的匯報,秋浦島駐軍安保處處長奈良正太因為戀棧百樂門的舞女, 被他逮了個現行。而且扣押了起來。一個手下阿發裝作是舞女的丈夫,對其拳腳相加,逼迫的奈良正太掏出了全部的家當,純金打造的手表、自己的證件,重要的是一份秋浦島的人事表,這可是絕密的文件。阿發拿著文件就要到日軍憲兵隊舉報,奈良正太百口莫辯。
“做個交易吧,你如果愛惜你的性命,那你要幫我辦成一件事。”阿榮怒火中燒地說。
“只要你把這個人事表還給我,做什麽都答應你。”奈良正太說道。
“呶,聽說秋浦島是守衛森嚴,我們這一起兄弟要進秋浦島逛一圈,只要進去溜達一圈,保證把表還給你,我們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阿榮拎著他的頭髮道。
“這……”
“拿刀子來,把這個小日本大卸八塊。”
一個明晃晃的刀子擺在目前,奈良正太顫抖了。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喪身在這裡。一個人的職務越高,留戀的事物也就愈多,因為不甘心這麽平白無故的離去,讓對手白佔了便宜。
“那你們可不能久留,一會兒就走,我的車可是裝不下這許多人。”奈良正太無奈地攤開手。
“我想你總有辦法的。”阿發盯著他說道。
一句話直堵得奈良正太無話可說,他只能拱手作罷。
那是兩天前的事情了,夜裡,一趟黑色的轎車開了來,被衛兵荷槍實彈的攔住了。奈良正太搖下車窗,忿忿地罵了兩句,衛兵敬了個禮,車又緩緩地駛入了。前燈的光束照在水門汀路面上,許多蚊蟲圍攏了來,嗡嗡地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