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凝感覺自己似乎被夢魘住了,不然為何不論如何用力掙扎,都睜不開雙眼呢?
眼前被無盡的黑暗籠罩,除了眼睛睜不開,似乎每一個感官都無比地靈敏。???八一中文?網 ???㈠㈠㈠?
耳旁能夠聽見呼呼的風聲,臉朝下正貼著冰冷潮濕的雪地,鼻子能夠嗅到枯葉腐爛的味道和泥土的腥澀味兒,背上壓著一塊宛如巨石般沉重的東西,使得她呼吸困難。
更為分明的是身體每一處關節,每一寸血肉都在大肆的叫囂著,疼。
徹骨的疼痛從身體每個地方傳來,宛如被什麽東西碾過一般,以至於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這具身體約莫是壞掉了吧,自己現下已然神魂離體了吧?不然為何會感覺到如此疼痛卻睜不開眼呢?
背上的巨石驀然一松,眼前多了一絲白,她這是還剩了一口氣,所以閻王不收,撿回一條命了麽?
“山茵妹妹?山茵妹妹?”耳旁響起刺耳的呼喚,是個陌生的稱呼。
“山茵是誰?誰是山茵?”她在心中如此想著。
“你快醒醒!”臉頰被一隻黏膩的手掌輕輕地拍了兩下,冰冷的指尖掀起了她的眼皮,然而睜不開,無論如何用力,都掙不脫眼前的黑暗。
“莫不是真摔壞了?”耳旁響起一聲嘀咕。
接著她被兩隻手夾著腋下從地上拖起,後被粗暴地甩到什麽上面。
咯吱!咯吱!
是腳重重踩踏到地上的聲音。
隨著這個節奏,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下又一下地顛簸著。
“想想本皇子可是金尊玉貴的龍子鳳孫,今日紆尊降貴背你這麽個小丫頭,你若不以身相許可對得起我?”那個鼓鼓噪噪的擾人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看在臉蛋兒還不錯,尚未劃花的份兒上,本皇子就勉為其難收了你吧。”那人猶在自言自語。
吵!好吵!宛如蒼蠅般在耳邊徘徊不去。
身上各處的疼痛已然讓她痛不欲生,那惱人的聲音更讓她不勝其煩!
她幾乎是想也不想,抬起酸痛的手臂,用自以為很大的力氣,往那聲音來源處用力一拍,指望那人能閉嘴。
然用力揮舞了數下,也沒能找準目標,也沒聽到一絲回響,反倒使得整個身子往下一滑。
“哎!哎!”那鼓噪的聲音又起,“瞧著小小一個人兒,沒成想還挺沉!”低聲的抱怨夾雜著耳旁呼嘯的風聲。
再然後,身子實在是太疼了,連意志也一並剝奪,眼前那點兒白,被徹底的黑所取代,楚玉凝人事不省地昏倒在朱由旭肩頭。
蘭舟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從城牆旁的地道走出來,看到她的身影時,他便有預感,自己在沉睡時,約莫又會做那個夢了。
夢中她笑靨如花,一身鮮紅如火的嫁衣,笑容羞澀而甜美地倚靠在他的肩頭。
然後,那刺眼的紅,迅地彌漫到她的脖子,臉和全身。
畫面一轉,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睜開一雙空洞無神的雙眼,似在看著他,又似看向別處。
而她的肚子被剖開一個大洞,正在汩汩往外留著猩紅的鮮血。
“玉凝!”他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拿布巾替她擦著身上的血,那血卻怎麽都擦不盡似的。
瘦弱而蒼白的手腕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倉皇無措地看著她,只見她雙眸含淚,嘴唇翕動,“舟哥哥.....”她神色痛楚而無助地看著他,“我們的孩子......舟哥哥.......孩子呢?他們在何處?”
孩子?他驀然一愣,猛地想起,是呀,他們還有兩個孩子!
她剖腹取出的兩個孩子!
他們人呢?現下在何處?
他開始茫然四顧,然後一低頭,現了自己滿手的鮮血。
腦中的畫面驟然消失,他整個人陷入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
胸口某個地方疼痛不已。
“舟哥哥......”是誰的聲音在腦海裡縈繞不去,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他?
“舟哥哥......”
“救我......”
“舟哥哥,救我!”
是她!
他如何會忘記她的聲音!
“玉凝!你在何處?”他大叫著,忽然滿頭大汗地醒了過來。
抬頭看著頭頂的帳篷,蘭舟默了一默,彎腰欲起身,才覺,胸口疼地厲害。
“蘭舟哥,你總算醒了!”蟋蟀挑起簾子從外面進來,“你都睡了快一夜加一個白天了!”
有這麽久?
蘭舟環顧一圈,才現帳篷裡暗地厲害。
“現下是何時辰了?”
“未時三刻。”蟋蟀從床頭陶罐裡倒出熱水遞給蘭舟。
自兩年前,孤身一人跑到北疆投身軍營之後,蟋蟀便成了蘭舟的小跟班兒。
因著他年紀小,今年尚不滿十五,加之性子又急,永安王打算先磨他一段時日,是以並未準許他上戰場,但素日也是與其余士兵一道訓練的。
這小子性子大大咧咧的,骨子裡卻有一股狠勁兒,這兩年,不論多麽艱辛的訓練,他都咬牙完成。
初來那會兒,腳上生了凍瘡,一個人對著火堆,用燒紅的針,一邊挑腳上的膿皰,一邊抹眼淚。
硬是沒叫一聲累一聲苦。
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是為某個職業某個地方而生的,比如他,比如蟋蟀,只有到了邊疆,到了戰場,才會生出一種如魚得水的愜意和遊刃有余的輕松自在。
“如何未去訓練?”蘭舟接過熱水,一咕嚕仰頭喝下,抹了把唇,問他。
往常他們都會訓練到酉時甚至更晚,蟋蟀這種無病無傷的,更不該出現在帳篷裡。
蟋蟀將碗接過,從桌上碟子裡拿起一個大饅頭,“中午從夥房裡偷偷留下的。若是餓了,就著熱水,吃點兒充饑!”
說完,將饅頭塞到他手裡。
蘭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小子有何事瞞著我?”
“嘁!”蟋蟀出一聲嗤笑,“怎生受了點兒傷就變得娘們兒兮兮的,還疑神疑鬼起來了!”
他若是一抹鼻子,仰著頭,氣憤填膺地反問一聲“我瞞你什麽了!”蘭舟或許不會多疑,現下這小子,明顯心裡有鬼,顧左右而言他!
“說吧!蘭舟將饅頭扔到桌子上。你最好有本事一直瞞著我!”
此話一出,蟋蟀整個人立時宛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
“就說瞞不住!這樣怎麽能瞞地住!”蟋蟀煩躁地揪了揪頭,“我自己心裡都急地慌,恨不能出去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