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銜香館時,楚玉凝忽然“哎呀”低叫了一聲。
“姑娘,發生何事?”朱萼面含關切地看著她。
楚玉凝笑著搖了搖頭,小聲嘀咕道:“還不知蔣大家娶了哪個女子為妻。”他那般驚才絕豔的人兒,想必妻子也長得國色天香,二人站在一處,豈不就是一對神仙眷侶。
後又覺得不可思議,蔣流湘成親的消息竟沒在京城激起一絲漣漪?
看來二人只是定了婚約,還未正式行禮。
楚玉凝回頭看了一眼銜香館,忽然有些理解為何蔣流湘不願見自己了。
或許,他直到近日才終於下定決心與過去一刀兩斷,遠離京城的一切,回到故鄉重新開始,這才不願和過去有牽連的人相見吧?
這樣想著,心中忽然有些羨慕蔣流湘。
不管過往是多麽地黑暗,不管曾經歷什麽樣的齷齪,他都擁有重新擁抱光明的機會,不像自己......
楚玉凝想起自己前兩輩子的經歷,想起臨終前蘭舟絕望又決絕的眼神,輕輕地吐了一個口氣。
隻願作者可以對自己塑造的角色多一些悲憫,讓那些無關緊要又下定決心改過自新的人,能夠收獲一個美好的結局。
從銜香館回來後,楚玉凝先換了衣裳,去見蘇氏。
蘇氏對於她私自外出一事,少不得又是一番關切和指責,同時跟門房下了令,日後楚玉凝但要出門,必須先通過她的準許。
楚玉凝忍不住苦笑,看來蘇氏對昨日之事觸動頗深,日後盯她只會比往昔更緊,再不能隨便扯個由頭,便蒙混過關了。
陪著蘇氏和安哥兒用了晚膳,楚玉凝告辭回到東廂。
梳洗一番後,她將白露留下守夜,其他丫頭都遣了出去。
“可從奶娘處問到什麽了?”楚玉凝穿著中衣,蓋一層薄被,倚在床頭,看著白露問道。
白露點了點頭,神情略有些凝重。
“昨兒晚上小公子哭鬧不止,被夫人哄了許久才睡安生。今晨,小公子醒來,忽然問夫人,為何自己沒有爹爹,夫人因著這話,再也無眠,睜眼到天明。”
“是誰教安哥兒說得這些混帳話!”楚玉凝掀被從床上起來,“安哥兒奶娘現下在何處?去把人提到此處!”
黑衣人將安哥兒截走,抱著以安哥兒換蘇氏的目的,才無閑心與安哥兒說七道八,這話十有八`九是奶娘為了哄安哥兒出府說的。
不然安哥兒在府中待地好好兒的,又有暗衛在一旁保護,怎麽會一出府就被人擄走?
當初蘇氏尚未生產之前,楚玉凝就托人牙子尋覓奶娘,找得是那身子康健,家中無人得異病,且剛生產不久的婦人。
這個奶娘姓袁,城北人士,家中以租種田地當佃戶為生,因接連生了三個小子,又舍不得賣掉,袁氏便打算在大戶人家尋份奶娘的差事。
楚玉凝當初之所以相中了她,便是看在她人老實,衣著雖然破舊卻乾淨,手腳也算麻利。
這些年照顧安哥兒也算盡心。
誰知道最後竟做出這種背主之事!
白露領命退下,少頃,返回,道:“回姑娘,奶娘被夫人以照顧不周為由,遣了出去。”
“她做出這等事,遣出去便完了?”楚玉凝怒氣難消,母親行事也過於仁慈了些。
“何時遣的人?”
“回姑娘,說是午後。”
楚玉凝若有所思。
“且先歇著,此事明日再議。”
“嗯。”白露點點頭,在外間榻上睡下。
果不其然,第二日王大管事一大早就出了門。
楚玉凝因蘇氏正在氣頭上,不好出門,便遣青禾出外打探王大管事去向。
青禾因曾在外漂泊流浪過,雖不喜言談,在套話方面卻是一把好手,加之她長相文靜,平時不太愛說話,給人沉默羞澀的印象,府裡不論小廝和婢女,都極喜歡她。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後,青禾便回了府。
“回姑娘,王大管事與何伯一道去了小公子奶娘袁氏處,據聞昨日,袁氏被遣出府後,曾去往某地尋人,險些在半路被人截殺,萬幸府中暗衛暗中跟蹤,救了那袁氏一命。而她相公和三個孩子則未能幸免與男,被人殺死在家中。”
楚玉凝張了張嘴,半晌無言。
這些人簡直殘忍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可有查獲截殺袁氏之人身份?”她語氣沉冷地問道。
青禾面含愧色,“奴婢無能,沒打聽出。”
楚玉凝點點頭,安撫誇獎了青禾幾句,讓其退下。
此後,她去了外書房,心中迫切地想要尋出那幕後主使之人。
對無關緊要之人都能暗下殺機,可見其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
同時,何伯請求她送走宋邑的事,需盡早謀劃。
他既然被人下了暗殺令,想必多留在京城一日,便徒增一份危險。
思及此,楚玉凝不由對宋邑好奇起來。
他一個狀師,如何會得知蘇氏將會被人暗殺的消息,繼而遣人報信?
看來,他身後有了不得的信息網。
又或許他的身份不僅僅只是狀師那麽簡單?
既然他能知曉有人暗殺母親,或許他也清楚幕後之人是誰?
楚玉凝將尚在京中的公主們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卻難發現疑似端倪。
永安王常年鎮守北疆,再難與她們有絲毫交集,再者,太上皇所出的長公主們,俱已嫁人生子,與駙馬安生過著日子,即便有些行為稍有些出格,至少未曾捅到明面上。
這些公主有子有女,行事自然便會有所顧忌,私底下給母親使使絆子倒也說得過去,******暗殺和殺人,似乎有些過於瘋狂。
然而,誰又知曉,這些生來就是天潢貴胄的人,會不會做出這等常人覺得匪夷所思之事呢?
太上皇唯一守寡的公主,長寧長公主,據聞在顧駙馬生前與其極為恩愛。
顧駙馬死後,她便低調地閉門謝客,不曾若她的姐姐們那般,偶爾會傳出一些養面首的傳聞,是以,楚玉凝早早便將長寧長公主給排除在外了。
至於熹隆帝所出的公主,年級最大的不過十八歲,於去歲尚了駙馬。
年紀約莫是永安王的一半,這些公主能見永安王一面都已極不容易了,更遑論對其產生情愫。
是以,楚玉凝覺得自己的推論似乎陷入一個怪圈。
明明矛頭極有可能指向那些公主們,卻無一個合理的懷疑對象,這讓她一時有些苦惱。
而不論是王大管事,蘭舟亦或何伯,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拒將此事向她透露半分。
而今看來,她只能從宋邑身上打主意了。
楚玉凝的計劃還沒實施,第二日,便迎來了一個噩耗。
蘇氏替她尋了個琴師和女紅師傅,並替她排了課程,以後每日上午,她需跟琴師練琴兩個時辰,下午則是學做女紅兩個時辰。
蘇氏是鐵了心要磨一磨楚玉凝的性子,讓她變得貞靜、嫻熟,像這個時代大多數的十四歲閨中少女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