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闊聞言臉色立時變得一片灰敗。 楚老太太既然能以性命相脅逼他與蘇氏和離,未嘗做不出以相同的方式逼他再娶之事。
雙唇微抖,他抿了抿唇,忽然屈起雙膝,直挺挺地對著忠義伯跪了下去。
“你這是作甚?”忠義伯嗤笑出聲,目中露出譏諷之色,“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我已不再是翁婿,你這是連男人最重要的骨氣都不要了麽?”
“請老伯爺寬限數日,待莞娘醒來之後,我便再不打擾她。”楚闊語氣艱澀地說道。
“呵!”忠義伯再次輕笑了一聲,語氣陡然變得冷厲,“若她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呢?”
“不會的!”楚闊忽然激動地抬起頭,看著忠義伯,然隻對視了一瞬,便撇開了視線,“若...若莞娘一輩子不醒,闊就照顧她一輩子!玉凝是我的女兒,我來蘇宅看她並無何不妥!”
“楚慎之,你讓我太失望了。”忠義伯忽然叫著楚闊的字。
楚闊猛然抬頭看著忠義伯。
“是老夫當初看走了眼,才將莞娘嫁給了你!你若心狠手辣些,哪怕當日將莞娘一頭悶死在浴桶裡,也強過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此話一出,楚闊瞳孔猛然一縮,原本氣色灰敗的臉,立時變得一片慘白。
原來此事,忠義伯也知曉!
是莞娘告知於他的麽?
那玉凝呢?她又會怎樣看待他這個父親?
是否也以為當初在淨房,他是故意想要了莞娘的命?
不!不是這樣的!
那時他看到莞娘滿身的傷痕,腦中轟隆一片,早已失去了理智,隻想撩水替莞娘洗掉身上的痕跡。
特別是她額頭上,裂了好大一個口子,沾滿了血跡和其他汙漬,他只是想幫莞娘將傷口洗乾淨啊,所以才......才失手......
“你若剛烈果決些,早在事發後,就將她們母女遠遠送走,待風波平息後再返京,她們又如何會成現今這副模樣?”
忠義伯神色譏誚地看著他,“你現今裝作這副對莞娘深情款款,不離不棄的模樣,不過是為了彌補當初自己的愧疚罷了!”
楚闊挺直的脊背微晃了晃,在忠義伯迫人的視線之下,就連膝下跪著的地面都似被火烤炙過一般,灼地他整顆心絞痛不堪。
他脊背一垮,無力地垂下了頭。
“是闊優柔寡斷,沒有安置好莞娘。”
然而沒過一會兒,他又挺直脊背,神色堅定地抬起頭看著忠義伯,“不管老伯爺如何以為,闊日後定會竭盡所能,照料莞娘母女。直到...直到有那一日,她們再也不需要我,也能過得好好的。”
“真是冥頑不靈!”忠義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揮手將他趕出了書房。
待楚闊離開後,忠義伯坐回圈椅裡,輕輕地歎了口氣。
金陵有大筆的產業需要打理,唯一的兒子又是個不成器的,京城這邊他總有力所不及的時候,今日這出激將法一用,想必楚闊日後待菀娘母女必會更加用心,如此他也能稍微放心一二。
楚闊從書房出來後,沒再回內宅探看蘇氏和楚玉凝便回了禦史府。
第二日,忠義伯收到寧王府管事送過來的信,請其過府一趟。
楚玉凝則在前院召見了王大管事,將屋中一乾丫頭婆子都遣了出去,使屋中只剩二人。
王大管事一見這陣勢,便知楚玉凝有何避人耳目的事要自己去做,心裡一根弦無端提了起來。
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都四十好幾的人了,怎麽老是被個八歲的小姑娘弄得緊張兮兮的。
“王大管事請坐。”
“小的不敢,姑娘有事但請吩咐。”王大管事神色恭敬地道。
楚玉凝從桌上倒了杯茶,捧到王大管事跟前,“王大管事請用茶。”
王大管事哪裡敢接,連連擺手,“姑娘折煞小的了。”
“你別客氣。”楚玉凝不由分說將茶碗塞進他手裡,而後仰起頭看著他,“外祖父將府裡護院交給王大管事管理,不知王大管事現今是外公的人,或是父親的人,還是蘇宅的人?”
王大管事聽了這話,立即道:“小的自是蘇宅的人。”
“蘇宅就母親和我兩個主子,母親昏迷不醒,自該以我為尊,你說是不是?”
王大管事頷首,“自該如此。”
“既然這樣。”楚玉凝嘴角挑起一抹笑,怎麽看怎麽像一隻奸詐的小狐狸,“不知我吩咐的事,王大管事能否做到呢?”
王大管事立時將茶杯放到桌上,拱手作揖,躬身道:“姑娘但請吩咐。”
楚玉凝忙扶起王大管事的胳膊,“您不用如此客氣。你可得想好了,一旦應下,此後您便只能聽我差遣了,哪怕我的行事與爹爹亦或是外祖父相違背,你也不可有任何異議,能做到麽?”
“這......”王大管事遲疑了。
“您好好想想。”楚玉凝笑眯眯地看著他,一點兒都不著急的模樣。
王大管事擦了擦額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楚玉凝耐心地等了約莫一刻鍾,見王大管事依舊躊躇不語,不由沉沉地歎了口氣。
“既這樣,玉凝也不強求,便退而求其次吧。”
王大管事聞言,不由輕輕地松了口氣。
“我不會讓你做任何違逆父親亦或是外祖父的事。但我是這蘇宅的主子,我若想做什麽,希望王大管事不要阻攔。這一點,不知您是否能夠做到?”
“這......”王大管事再次遲疑起來。
“既如此,那我蘇府也請不起您這尊大佛,請您現在立刻便回楚府去吧!”楚玉凝卻是說變臉就變臉,立時看著他不客氣地說道。
王大管事可是楚闊特意委派過來,幫著蘇氏母女料理蘇宅事物的。
他若連個小主子都搞不定,就此被趕了回去,即便能再被楚闊重用,心裡總歸會憋著一口氣,並將此事,視作一生的恥辱。
“那姑娘也得答應小的不可做傷天害理,違背律法道義之事。”
“那是自然。”楚玉凝看著他展顏一笑,“這麽說,王大管事同意了?”
王大管事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麽還請王大管事備車,隨我出去一趟。”
說著,便揚聲喚了白露進來,讓其照著自己的身量, 去成衣鋪子裡買了一套厚實的男裝,而後親自去往後院,尋柳嬤嬤說了要出門的事。
因有王大管事作陪,柳嬤嬤並未細問便同意了。
王大管事知曉後,心中不由苦笑,原來姑娘這是拿自個兒當擋箭牌了。
白露將衣服買回來後,楚玉凝去內室換上,自個兒將頭髮綁成一束,又讓白露偷偷摸摸拿了些蘇氏的胭脂水粉,用畫眉石將彎彎的柳眉畫成平直的劍眉,而後在嘴唇之上挨著鼻翼之處,點上一顆痣,最後她在脖子上套一個厚重的項圈,腰間掛上數十個荷包,,手拿一把大蒲扇,出了門。
這樣一副裝扮險些驚掉王大管事和白露的眼珠子!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楚玉凝連白露都未帶,待馬車沿著蘇宅前的路走了老遠,楚玉凝才對車夫道:“去銜香苑。”
雖然心中已做好準備,楚玉凝此行是要做些不宜見人的隱秘之事,然而在聽聞“銜香苑”三字時,王大管事還是禁不住大吃一驚。
“姑娘去此處作甚?”
銜香苑是京城最負盛名的戲館,每日隻排一場戲,卻能做到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因其當家台柱蔣流湘長相俊美,嫵媚風流,扮相可男可女,不僅深受內宅婦人和閨閣小姐的熱捧,就是那些偏好男風的達官貴人也對其趨之若鶩。
王大管事實在沒料到,楚玉凝怎麽會打算去這麽個地方。
楚玉凝看著他眯眯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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