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州北薩摩的山道中,兩張漲得血紅的臉相視而對。
“來吧,小子!”北原兼守大喝道。
“來吧,老家夥!”島津歲久不甘示弱地回喝道。
於是,兩人手中的刀與槍再次姣殺在一起。
就在兩人對決之時,羅氏家聯軍一部分由於被島津家軍勢追上而停止了撤退的腳步來進行反擊,而一些跑得快的人則是趁著後面同僚對追兵的阻截加快了逃亡的腳步。至於後方的島津家軍勢,則是不斷吹鼓著法螺號,鼓動自家軍勢乘勝追擊。
“喝!”
北原兼守揮舞著大刀從正面劈下。他手中的刀是經有備後國的工匠之手打煉成的三尺二寸大刀,重量不輕。經過連番作戰後,實際上此時北原兼守自己都感覺到舞動這把大刀時有點吃力了。同時,這個時候他也醒悟了過來。他知道他們幾人在方才實在是太過衝動了,但他們也沒有辦法阿。此前他們的大部分領地已經被島津家所佔據,要是再不拚命,那麽家族就要被島津家覆滅了。
況且,此前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大規模的鐵炮番隊的聯合攻擊,由於對成規模的鐵炮射擊威力缺少足夠的認識,甚至是即便被突然攻擊而損傷慘重,他們依然還是認為是由於他們沒@長@風@文學 有注意警戒而導致的,這就導致了他們遭受到伏擊後依然還決心決心繼續衝鋒。只是,到現在他才真正體會到了那些鐵炮的威力了。要是早知道那些鐵炮如此厲害,他就不會鼓動麾下繼續衝鋒了。可惜。現在如何後悔都沒有用了。
作為北原兼守決戰對手的島津歲久自然是不會知道北原兼守此時內心的後悔的。相反在面對北原兼守迎面而來的大刀時。他毫不畏懼,挺槍一撥,同時借機閃到一邊。若是被那大刀砍中,他必然必死無全屍。將北原兼守砍來的一刀擋住後,他還趁機瞧準一個破綻,直刺過去,但北原兼守冷冷一笑,也是向右邊一閃而過。躲開了這一槍。
就在北原兼守與島津歲久決戰之時,島津義久大隊本陣人馬也殺到了。眼見三弟正在與敵方將領決鬥,他當即心生計,於是叫過一個傳令兵(此時實際被稱為信使):“你去新納忠元大人和鐮田政年大人那裡一趟,還有,也去川上久朗那裡一趟。”
“是,遵命……”
“還真是年少氣盛啊,雖然知道這是三弟希望在這一次初陣當中討取第一個敵將的首級,但是這樣的決鬥畢竟會阻礙本家對敵軍潰兵的追擊的阿,所以三弟。你的願望只能下一次才能實現的,下一次為兄丁定然會為你創造機會的。”看著正奮力攻擊對方敵將的三弟島津歲久。島津義久心中自語道。
就這樣,在信使的通知下,島津家三猛將新納忠元、鐮田政年、川上久朗很快就前來拜見,在得到島津義久的指使後,第三人也迅速加入到戰團當中。眼見自家主公被圍攻,北原兼守身邊的手下當即也參加到戰鬥中來,但是很快就被周圍不斷增多的島津家士兵所逐一擊殺,但了最後,北原兼守就成為了被圍攻之人了。島津歲久本來對於新納忠元等人的加入不滿的,但在看到自家的兄長後,就沒有再做聲了。
在島津家眾人的圍攻下,北原兼守體力漸漸不支。但是島津家眾人對北原兼守的大刀還是十分忌憚,所以此時也隻圍著他快速地轉圈子,並不主動進攻。但當北原兼守要退卻,他們又挺槍而上。北原兼守已發覺己知道今天他是在劫難逃了。對於憑一把大刀所向披靡的北原兼守來說,人生的第一要義,就是做個真正的武士、真正的豪傑。眼見如此情景,島津歲久等人不由得心生佩服之意,並沒有乘機繼續攻擊。
“看槍!”但在這個時候,一個島津家武士卻是大叫一聲,抖起手中長槍。槍尖即將刺中北原兼守時,而北原兼守手中的大刀呼呼生風,直接撥開了長槍。
“啊!”島津家武士怪叫一聲,手臂一震,手中長槍頓時飛將出去,而北原兼守更加是往前跨出一步,直接一刀就砍向了沒有了武器的島津家武士。
“五郎來也。”此時,另外一個島津家武士為了不讓此前的那個武士中刀,當即接了北原兼守一刀。但他的刀如何敵得過北原兼守的那把大刀,頓時被砍成兩截,飛向旁邊的樹梢。
“六郎來也。”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似乎是自稱為五郎的這個武士的弟弟挺起長槍,及時護住兄長五郎。沒有想到,在島津歲久等人退出戰圈後,竟然來了三個島津家武士圍攻北原兼守。
“死吧!”北原兼守根本沒管自稱為六郎的武士的攻擊,而是身體搖晃著,直接就對著五郎砍去。
“噗呲!”五郎頓時身首異處,鮮血汩汩而出。幾乎在同一瞬間,六郎的長槍刺中了北原兼守的肩部。
“哈哈哈……”北原兼守大笑起來,“我沒有力氣了!來取我的首級吧。快!”說完後,他將手中大刀扔了出去,頹然癱倒在灼熱的大地上。
六郎毫不猶豫地舉起長槍,猛地向他腹部刺去,北原兼守果然沒有躲閃,被刺中後,他仍然攤到在地上,大股的鮮血從他的腹部流了出來,瞬間染紅了他身體周圍的土地。
這個時候,紅著雙眼的六郎撿起了北原兼守丟掉的大刀,來到了北原兼守的背後。北原兼守圓睜雙眼,緊緊盯著遠方的群山。滿腔熱血和肩部流出的鮮血,使得他上半身劇烈顫抖。六郎舉起大刀斬下,高高捧起北原兼守仍然圓睜雙眼的首級。
“北薩摩的豪傑北原兼守,被島津家六郎取了首級!”他放聲狂叫起來,聲音震懾山河。然後。用手輕輕合上了北原兼守的雙眼。
聽說北原兼守被殺。羅氏家聯軍被堵截在山道中依然還在抵抗的士兵當即士氣大降,而島津家的軍勢自然是乘機加快了圍殺的速度。
就在島津家上下全力追擊羅氏家聯軍潰兵之際,從北原兼守等人鼓動人馬繼續衝擊島津家軍勢之時就趁機抬著志賀義親的屍體往會撤退的數十個羅氏家常備此時也終於回到了羅氏家聯軍大營當中。他們是在山道遭到島津家伏擊後第一批逃回大營的潰兵。
在得知自家將領志賀義親被殺後,羅氏輝良當即騎馬趕了過來。
“義親大人!”羅氏輝良下了馬,大步走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他大聲問道。看著雙眼圓瞪,直直地望著天空的志賀義親的屍體,羅氏輝良一下子懵了。
這個時候羅氏輝良想起了志賀義親那個堅強的母親以及志賀義親的妻子以及才五歲大的兒子。根據羅氏家的法度,家臣的親眷都必須在大名居城學府城的城下町中居住的。所以羅氏輝良也曾經在年底家臣宴會中見過志賀義親的母親、妻子以及兒子。
當想起志賀義親母親那堅強的臉容後,羅氏輝良靜靜地說道:“放心吧,我會親自告訴你的母親,你這一次很勇猛,你是羅氏家的勇士,我會親自將你下葬到本家的英雄墓裡去。”說完後,輝良合上了志賀義親雙眼,然後靜靜地舉起手,朝志賀義親拜了拜。
實際上在大營中突然聽到遠方不斷傳來的鐵炮聲後,羅氏輝良就有不妙的感覺了。所以他當即在下令全營戒備的同時,還派出了偵番前往追擊的戰場查看情況。而他自己則是在大營中等待偵番回稟消息。
經過焦急的等待後。派出去的首批偵番終於回來了,但是與偵番一起回來的,還有志賀義親的屍體。在得到這個消息後,羅氏輝良已經顧不得詢問偵番此前查看追擊戰場的情況了,首先就趕了過來。當看到志賀義親死不瞑目的屍體後,羅氏輝良自然是要詢問情況了。
“大人,小人是在半道遇上義親大人他們的……”被詢問到偵番當即向輝良稟報了他們在被派出去後,在半道遇到了正抬著志賀義親屍體往大營潰逃的羅氏家軍勢的經過。隨後,幾個參加了對島津家軍勢追擊戰的羅氏家常備又詳細描述了他們在山道中遇到伏擊的經過。
在得知聯軍潰敗的經過以及菱刈重猛等人竟然在被伏擊重愴後還繼續衝擊島津家本陣後,羅氏輝良不由得在心中暗罵這些人的亂來。與此同時,他也有點暗暗自責了,要是在一開始的時候聽從甲斐親直的建議,而不是受到了北薩摩眾豪族的蠱惑,他也不會遲疑起來,導致聯軍在追擊之時受到了島津家後來軍勢的伏擊了。
聯軍追擊軍勢被島津家伏擊的消息傳回打營後,當即給大營中的眾人一個極大的震驚,但這還是最大的震驚,當隨後更對潰兵逃回大營,而島津家的法螺號也從遠處逐漸接近之時,羅氏家大營當即嘩然了起來,尤其是得知自己的家族軍勢損失慘重而他們的家人還沒有下落,甚至被殺的消息後,北薩摩的菱刈重明、祈答院良重、北原佑兼更加直接頹然坐在了地上,臉一片蒼白。
“少主,是做決斷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在得知所有的情況後,甲斐親直已經懶得去管菱刈重明等人了,而是直接找到了羅氏輝良建議道。
此時羅氏輝良內心也是一片灰暗,原本一場勝利,卻是因為當初稍顯遲疑,從而演變成一場慘敗。要是當初他聽取了甲斐親直的建議,及時製止了對島津家潰兵的追擊,就不會造成如此結果。前去追擊的北薩摩眾豪族聯軍一下子損失了三千余人,而羅氏家這一邊也一下子損失了上百個常備,如此一來,原本六千余人的聯軍大營,就剩下三千余人的兵力了,而且其中主力還是二千余人的羅氏家軍勢。
要是聯軍繼續堅守此地,那麽還是有可能守住大營的但是一旦受到島津家大軍的猛烈進攻,屆時受損最為嚴重的必然是作為主力的羅氏家軍勢。而大營中這二千余羅氏家軍勢可是羅氏家守衛南肥後邊境的主力阿,一旦在這裡受損嚴重。或者被島津家牽製在這裡。而島津家則是改為主攻羅氏家在南肥後的領地。那麽屆時的後果就嚴重了。所以此時最佳的辦法,自然就是撤退,返回到邊境駐地中去,先守好自家領地,再做打算。只是,羅氏輝良實在是不甘心阿。這一次出陣,不但沒有阻截住島津家對北薩摩地區的攻勢,甚至還被逼退回南肥後的領地。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阿,作為一心希望得到父親政良的讚揚以及家臣的肯定的他而言,真的是一次極大的打擊。
“少主,勝敗乃兵家常事,請切莫遲疑!”這個時候,看到少主羅氏輝良神色不定,甲斐親直當即再次提醒道。他擔心,若少主輝良不聽他的忠言,還不撤兵,並不知道期間凶險的少主恐怕難以再踏上肥後的土地了。一想到這些。他心裡就一陣焦急。他祈禱,少主只要往肥後方向撤退。就不會遭到島津家的追擊了,過後可再讓其深刻反省。
而甲斐親直這一番話卻是最終令到輝良警醒了起來,不錯,此前他就是因為遲疑而導致原本是勝利的局面轉向慘敗的局面,所以這一次輝良不再遲疑了,於是他當即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很快,大營中的羅氏家軍勢開始被傳令兵傳令:“少主命令撤兵!”
“什麽?撤兵?”剛剛從得知自家追兵被伏擊遭受重創以及親人凶多吉少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的北薩摩眾豪族當即被羅氏家撤兵的消息所再次震驚了。
“不,不能撤兵啊!”回過神來的眾人當即一邊請求面見羅氏輝良一邊大喊道。
“哼!此時不撤兵,還待何時?不要忘了,此前正是諸位請求追擊才有此慘敗的。”輝良並沒有接見北薩摩眾豪族,而是甲斐親直面見了眾人,但甲斐親直卻沒有給這些人好臉色。
這時,島津家已經下了總攻的命令。只見由南向東,島津歲久、伊集院忠朗、穎娃久虎、樺山忠助、上原尚近、新納忠元、新納忠堯等島津家勇將,爭先恐後地率領著大軍殺奔而來,這些島津家軍勢一邊前進,一邊大喊著:“休要讓一個敵人跑掉,殺光敵人,取輝良的首級!”
這樣的口號是島津義久在從俘獲的羅氏家聯軍俘虜口中得知聯軍總大將為羅氏家家督羅氏政良的嫡子羅氏輝良後立即讓手下學會並且故意喊不來的,為的就是降低羅氏家聯軍的士氣。
“罷了。撤!”在羅氏家軍勢完全不管不顧地在收拾物資,然後準備撤退。而遠處島津家的軍勢也即將逼近。面對這樣的情況,北薩摩眾豪族也隻得同時撤退了。當然,他們撤退的方向並不是羅氏家軍勢的方向,而是他們各自的領地。自此,羅氏家與北薩摩眾豪族的聯盟幾乎已經宣布就此結束了。
而當島津家的軍勢抵達聯軍的大營的時候,他們只看到了大營四周茂密的荒草,看不見一個人,只有和煦的陽光。
“呵!真是小氣啊。連一點東西也不留給我們啊!”樺山忠助看著滿地狼藉以及冒著濃煙的聯軍破棄營地,不由得諷刺道。
“立即找尋敵軍蹤跡!”島津義久看到聯軍大營如此情形,當即下令道。很快,得到命令根據地上留下痕跡追蹤而去的偵番就送回來了分別發現羅氏家與北薩摩眾豪族軍勢的消息。
“少主,繼續追擊吧。”眾家臣當即請求道。
“不,暫停追擊,就地扎營,待確定敵方意向後再行商議。”面對群情洶湧的眾人,島津義久卻是果斷地下達了就地扎營的命令。根據島津家對羅氏家家督的研究,島津義久可是知道羅氏家的家督羅氏政良可是一個詭計多端的家夥來的,現在誰也不知道九州雄鷹羅氏政良的嫡子羅氏輝良是不是也跟他的父親一樣詭計多端的,雖然這一次島津家僥幸獲勝了,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采取穩扎穩打的辦法更為合適。反正就算錯過這個追擊的機會,但起碼島津家也保住了這一次勝利的果實。
當然,島津義久更沒有追擊羅氏家軍勢更深層次的原因,首先是因為從自家偵番匯報的消息來看,羅氏家撤退陣營保持得非常嚴密,即便島津家追擊也不會從對方身上得到多大好處。
更何況島津家這一次的主要目的還是佔據北薩摩地區,現在最為需要做的,是趁著這一次獲勝的機會全力進攻北薩摩剩余還沒有被統一的地區,至於羅氏家,還是盡量不要過於得罪的為好。至少在全面掌控薩摩國,並且進軍大隅國之前,都不能與羅氏家有過於激烈的對碰,否則將會影響到島津家在南九州的攻略的。為了避免過度刺激羅氏家,島津義久甚至決定在稍晚後,派人將此次擊殺的羅氏家士兵的屍體全部送回邊境處的羅氏家軍勢駐地去。
其次,若是此次追擊羅氏家軍勢,那麽追擊的軍勢自然是以騎兵最為合適的。但島津家的騎兵雖然號稱有一千人,但裡面實際上只有四百多匹的戰馬,剩余的五百多匹馬匹不過是一般馬匹,為了組建這一千人的騎兵,島津家不但是砸鍋賣鐵耗費大量錢糧,而且還將領地中所有老幼病弱的馬匹都拉來了,一旦面對真正戰爭,這些並非是戰馬的馬匹很可能會不聽指揮甚至掉頭就跑的。若此此次派遣騎兵前往追擊,一旦遇到羅氏家全力抵抗,那麽島津家的騎兵定然會遭受不少的損失的。這對於島津家接下來對北薩摩以及西大隅等地的攻略計劃自然會造成不少的影響的。
最後,在這一次島津家的鐵炮隊中,真正屬於島津家的鐵炮足輕實際上只有六百余人,而且他們手中的鐵炮還是島津家耗盡家財才鍛造出來的,但是即便如此,無論質量還是射程等,這些鐵炮都不如那些明國海賊手中的鐵炮厲害。當然,在這些明國海賊手中的鐵炮並不被他們稱為鐵炮,而是火銃。這一次在北薩摩的攻略中,這些被雇傭而來的海賊的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根據島津家與海賊首領王直此前定下的協議,一旦涉及到與羅氏家的衝突之時,這些海賊就必須撤出戰場避免與羅氏家直接對碰的。這個海賊首領似乎非常顧忌與羅氏家產生直接的衝突。
從自家細作查探得到的消息來看,王直所率領的明國海賊團似乎在貿易上與羅氏家有著合作,而且雙方還達成了某些和平共處的協議。 若是如此,這些海賊自然就不願意與羅氏家軍勢直接對碰了。
而這一次攻擊羅氏家聯軍追兵之時,為了令到這些海賊幫助島津家,島津義久是刻意將羅氏家的軍勢也在其中的消息給隱瞞住了的。而既然島津義久已經欺騙了對方一次,要是接下來真的繼續追擊羅氏家軍勢,那麽就再也無法向這些明國海賊隱瞞羅氏家軍勢的消息了,那麽不但暴露了此前他的謊言,甚至還會因此與王直交惡,島津義久自然不願意出現這樣的情況的。畢竟此時島津家無論在商貿還是武力上,還是極其需要得到以王直為首的這些明國海賊的幫助的。
至於其他也同樣逃跑了的北薩摩眾豪族,島津義久可是一點也不擔心了。經過今天這一戰後,雖然島津家軍勢也有數百人的損傷,但是相比起這些豪族數千人損傷情況,自然就好得多了。更為關鍵的是,經過這一次大戰後,這些豪族抵抗的士氣可謂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在士氣低下,實力削弱的情況下,島津義久有信心在短時間內將北薩摩統一起來,納入到島津家的版圖中,從而真正地統一整個薩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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