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賜一家老少懸梁的消息,這時也已傳到了元氏的家主元壽的耳中,也是令他頗為驚慌…。
因為情勢已經很明朗了,元家分支在夷陵搞出的事情,元氏本族不可能不清楚,甚至,這個分支本就是受元家的指使,而去做的,元家的家主並非愚蠢之輩,自是識得時務,眼下的情勢很顯然,元家敗了,既然敗了,就要做出失敗者的姿態,此時若還趾高氣昂態度囂張,無疑是不智之舉,若刺激到了朝廷,楊堅正好對這些千年門閥忌憚,又戒意頗深之時,豈能不趁勢派兵把整個元家滅了?
於是元家的家主立馬向長安城的衙門裡,遞送了一份認罪奏疏,奏疏中毫不猶豫地把自己三弟元賜的分支,當成了替死鬼頂了上去,言稱元氏本族對此毫不知情,此皆元家分支所為,他們已召集全族老少祭拜祠堂,並宣布將夷陵元家從族譜中除名,並向朝廷請罪,請朝廷嚴旨追查,他們絕不偏袒包庇任何人,家主元壽自罰斷食三日以贖罪雲雲……
蝮蛇蟄手,壯士斷腕,衡量利害之後,元家做出了最正確最理智的決定。
至此,江南三郡已經漸漸平定,因為恩怨皆了,善惡有報。
此時新義城的上空,一輪豔陽高照,水災己退,萬物重生,處處鳥語蟲鳴花香,迎接這個遲來的春天。
韓世諤他們一行人,又是發了一封聯名奏報,飛馬送入長安,長安城的反應很迅速,五日後便有信使至夷陵郡,除了褒揚他們的這一行,言明回長安再行封賞外,還嚴命將一眾犯官及家眷,以及元靜謀反的各種證據送入長安,雖然元靜、元賜他們一家,百十余口都死了,但是姿態還是要做的,所以人犯雖然帶不走,但當時驗屍的資料報告以及仵作差役人等,也是要去長安向大理寺述職。
宣旨的是一位姓崔的中書舍人,剛奉了旨意從長安趕到夷陵郡的新義城,滿身風塵,神情疲憊,涵養卻很不錯,耐心也很好,一直笑吟吟的與韓世諤跟楊玄感閑話家常,一也不見倦怠之色,反而精神飽滿,妙語如珠,嗯,是個久經風浪的老官油子了。
······
而在長安城裡,也是情況突變,因為就在這一天,就有尚書省的兩位侍郎,禦史台三位禦史,還有五位令官,他們忽然都被鎖拿下獄,不僅如此,吏部還連下六道公文,一口氣將河東,山南兩道的六位縣令全部罷免,由吏部選新官上任,至於軍隊,在左監門府裡的兩位輕騎都尉被免,還有四位文吏也遭了殃。
接連三日,大興宮的旨意頻出,每一道旨意都代表著一個重大的人事變動發生,被罷免的官員或武將全都按上了罪名,有的貪墨,有的扯上了民間的人命官司,有的家宅建築規格逾製等等,罪名五花八門,朝堂眾臣震驚的同時,也好好上了一堂普法教育課,不上不知道,原來大隋律法裡的究罪名目如此之多。
處置的結果也異常的神速,這些官員武將下獄的第二天,處置結果便從宮裡傳出來了,一名侍郎斬首,余者查抄家產流徙千裡,典型的從嚴從速重判。
罪名都是堂而皇之的,每一條拿出來都能糊弄人,可是同一時間內把這麽多官員拉下馬,蠢貨都明白這裡面非同尋常,必然有內幕。那些所謂的罪名,拿到台面上來說的話,自然是說得過去的,可是皇帝陛下這番動作,明顯意有所指,至於指的是誰,那就不見得每個人都清楚了。
隋文帝楊堅的舉動,給平靜無波的朝堂裡,仿佛投下了一塊巨石,一時間驚濤駭浪,人人自危。
有意思的是,隋文帝楊堅這個略顯粗暴,甚至可以冠上【暴虐】的處事方式,朝臣盡管心中驚疑,卻無一人站出來質問究竟,就連那些忠誠耿直為名的禦使們,對隋文帝楊堅的這番倒行逆施,竟也都是未置一辭,他們站在朝班中閉目養神,仿若神遊太虛。
而楊素,宇文述等這些三省重臣,更是都不發一語,面無表情,他們都感覺到情況不對勁了,所有人忍住驚疑,未敢言語,朝堂上一片氣氛詭異的沉默。
沉默中,所有被究罪的官員,該砍頭的砍頭,該流放的流放,結局無從改變。
第二天一大早,元氏一族的族長元壽,就去大興宮裡,請求覲見隋文帝楊堅,那守門的軍士,不知是否收到了什麽指示,刻意晾了元壽三個時辰後,才通知元壽進宮覲見隋文帝楊堅。
沒人知道隋文帝與元壽聊了什麽,只知道最後的結果是賓主盡歡,隋文帝大笑著將元壽送出大殿,元壽卻是則滿臉複雜且苦澀的微笑,出宮的當日便匆匆出府去了。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朝臣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這陣子一通亂棍,到底是把誰揍了。
元氏一族這一次真可謂是損失慘重,從那些犯官的官職來看,元家這一次損失了侍郎,禦史,令官,還有非常敏感的軍中武將兩人。
隋文帝楊堅的這一棍子,可是著實把元家抽痛了,一出手便給他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大大削弱了元家在朝堂中的勢力,元家這一次終於傷了元氣。
為何收拾元家,為何出手如此不留情面,原因大家心照不宣,你元家乾過什麽事,自己心裡有數,敢調動郡兵造我楊家的反,就得做好被我楊家埋了的心理準備,要不是看你元家勢力太大,早把你元氏一族殺得雞犬不留了。
元壽入宮之後,長安的朝臣們,終於明白怎麽回事了。
這一次的清洗是有針對性的,隋文帝楊堅不是暴君,殺人也是講道理的,元家敢調兵造反,那麽,朝堂裡佔據的某些重要位置,就要讓一部分出來,這就是懲罰,對於幾百上千年的大門閥來說,這也是最傷筋動骨的懲罰,比殺一些直系子弟更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