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慧歎了口氣,才道:“我打算盡心盡力的守幾日,再說,現在沈法興盯的太緊……城中的兵力也還充足,倉促起事難免會出紕漏,讓他們察覺了就完了。過幾曰,在守城最艱難的時候,突然反戈一擊,讓他們措手不及!或許能為我王家留條根,所以,你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住你的少主,明白嗎?”
“家主!在我倒下之前,少主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
午時一過,史萬歲的六萬大軍,又開始集結了起來。
史萬歲看了看金凌城的西城門,大聲下令道:“風三!我給你五千人,為第一批攻勢。”
“張聰,你也領兵五千,為第二輪!”
“陳楚!你領兵五千,第三輪攻城!”
“末將遵令!”
他手下三個將領就應了一聲,史萬歲又是下令道:“盾牌手結陣,掩護弓箭手上前,將城牆裡叛軍壓製下去,衝城錘!推上去!”
史萬歲又是大聲喊道:“將士們!大帥跟兩位將軍,就在咱們背後看著,別丟了我們的臉!”
“殺!”
鷹揚郎將風三大聲喊了一句,帶著帳下的人馬,就是率先衝了出去。
他回頭看著張聰和陳楚大笑道:“你們這第二第三批攻城的,只怕沒什麽機會了,我會在城內等你們!哈哈!”
風三縱聲大笑,顯的意氣風發,而守西門的顧余軍等叛軍士卒,昨夜一夜他們都沒睡踏實,就怕隋軍夜襲…。
當聽到城外的隋軍陣營中,又傳出一聲聲的號角之聲,顧余軍緩緩的摸了摸腰間的寶劍,他站在兩個垛口之間,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金凌城的城防,非常堅固,城牆足有五丈高,城牆上可以十五名士兵並排行進!每隔三十米就布置了一架弩車,這是守城的第一利器,箭樓,馬臉,一應俱全,每三個垛口之間便設置了一個狼牙拍,能輕易將站在城牆下的隋軍砸成肉泥,可是早上的投石機,就輕易的將這些東西,給毀了一大半!
顧余軍看著城外的隋軍已經開始提速,他攥著劍柄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弩車!”
當城外隋軍的盾牌手,護著弓箭手進入了弩車的射程之後,顧余軍猛的將武器抽了出來,向城外一指大聲喊道:“放!”
弩車盤索攪動的聲音聽著令人牙酸,那種聲音就如同硬生生的撅斷骨頭的碎裂聲,弩車上的巨弩已經裝填完畢,長丈余,精鋼為鋒,薄鐵為羽,小腿粗細的巨弩能輕而易舉將戰馬轟成兩截。
這種床子弩的射程超過三百米,一旦射入人群中,能一口氣將十幾個人穿成肉串!
隨著顧余軍的一聲令下,僅剩下的十幾支巨弩,轟的一聲就同時射了出去,就如同從城牆上劈下來,十幾條黑色的閃電一樣,迅疾無比的砸進了隋軍的陣型中。
舉著盾牌的隋軍士兵,聽到城牆上盤索驟然松開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然後在心裡祈求,自己千萬不要被那該死的巨弩盯上,因為在那該死的巨弩面前,人力簡直不堪一擊。
砰地一聲!
一支巨弩直接撞在一面步兵盾上,包裹了兩層牛皮的步兵盾,能輕易擋住狼牙箭,卻擋不住炮彈一樣砸過來的弩箭,弩箭輕而易舉的將盾牌撞裂,精鋼打造的箭鋒,緊接著撞在那些盾牌手的腦袋上,那些士兵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們的頭顱就好像被鐵錘砸碎的西瓜一樣爆開,巨弩轟碎了他的腦袋後,
又穿進他身後弓箭手的胸膛裡。 在弓箭手的胸口上,轟開一個巨大猙獰的血洞,巨弩好不停頓的又撞在第三個人的身上,將第三個人的半邊肩膀轟碎之後找上第四個人,從第四個人的胸口裡鑽進去後依然威勢不減,接二連三的撞上第五個人,第六個人,第七個人,第八個人。
四五具屍體掛在巨弩上,終於讓它的速度緩了下來,在將第九個人的小腹,破開一個血洞之後,巨弩停止了自己的旅程,帶走了九個人的生命。
一輪巨弩攻擊過後,西門隋軍的陣型中,就被畫出來幾條血線,每一條血線都是一小塊空曠,這條血線上再無一個活人。
“兄弟們!往前衝,加速!往前衝,到了城下,這些巨弩就沒用了!”
風三在那大聲的喊著,一邊喊一邊用橫刀,奮力的敲打著自己手裡的鋼製盾牌,以此來引起他帳下士兵們的注意力。
但是,並不是每一支巨弩都造成了殺傷,十幾支巨弩齊射後,隋軍的損失也不過一百余人,可這種攻擊的威懾力足夠大,不少的降軍士兵,都被直接給嚇得尿了褲子,哭著蹲在地上,再也不敢站起來。
“往前衝,笨蛋!”
隋軍的士兵們,拉著嚇傻了降兵往前跑,一邊跑一邊罵:“白癡才會停下來!站著不動就是敵人弓箭手的靶子!”
隋軍的盾牌手們,頂著盾牌瘋了一樣的往前衝,在他們中夾雜著的弓箭手同樣如此,因為床子弩射遠不射近,到了城牆近處,這些床子弩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弓箭手!”那風三也是再次舉起橫刀,大聲呼喊道:“給我拋射!”
待隋軍的四輪羽箭射了之後,城外的大部分隋軍的弓箭手們,也是終於衝到了射程之內,他們在盾陣的掩護下,開始瘋狂的對城牆上的守軍還擊,在百米寬的戰線上,羽箭密集的程度令人怎舌,城牆上的叛軍士兵們,居高臨下佔據著優勢,但他們只要探出去身子就有可能被羽箭射死。
“攢射!給我壓製弩車!”
風三在那大聲的喊著,然後回頭咒罵道:“我們的攻城錘,怎麽還沒上來!雲梯,你們快把雲梯架上去!”
頓時就有十幾個士兵,合力的抬著一架雲梯衝到城下,隋軍的士兵們,咬著牙臉憋的通紅將雲梯豎了起來,那些弓箭手們,也是立刻從盾牌後面站起來,對著城牆上的叛軍士兵,猛的就射了幾輪,密集的羽箭覆蓋下,城牆上的叛軍士兵們,頓時被被壓的不敢抬頭,攻城的隋軍士兵們,趁機將雲梯搭在了城牆上,而趁著城下隋軍的弓箭手們換箭的空當,城牆上的叛軍士兵們,立刻就站起來,朝著城下一頓亂射,頃刻間,城下的隋軍就倒下了一層。
“都快給我上去!”風三指著雲梯,又是大聲喊道:“弓箭手!都老子站起來,別跟小王八似的縮在盾牌後面,都給我壓製叛軍,快點壓製叛軍!”
“上去!衝上去不要亂衝,護住雲梯的朵口,讓後續的兄弟們登城!”
幾個悍勇的隋軍士兵們,他們將橫刀叼在嘴裡,兩隻手扶著顫悠悠的雲梯,猴子一樣靈活的往上躥,只是他們才爬到一半,幾個守城的叛軍士兵,突然冒著箭雨站起來,用撓鉤頂住雲梯,他那整齊的呐喊一聲,隨即一同用力將雲梯向外推了出去。
雲梯慢慢的從斜靠在城牆上變成垂直地面,然後逐漸加速朝著地面上拍了下去。
爬上雲梯的士兵,哀嚎著跳了下來,但是他們卻立刻就被摔斷了腿,還沒等他們爬起來,那雲梯狠狠的,拍在他們身上,一瞬間,血肉模糊。
風三如同野獸一樣咆哮,大聲命令著弓箭手射擊,隋軍那羽箭的密集,超乎想象,甚至都能在半空中相撞。
頓時就有中箭的叛軍士兵,哀嚎著從城牆上掉下來,也不管落地之後,其實他已經死去,但是還是被城下的隋軍士兵給一擁而上,十幾柄橫刀瘋狂的剁下去,不多時,那落下城牆的叛軍士兵,就變成了一堆肉泥,四處飛濺的碎肉貼在人的臉上,但是現在卻沒有人會在意這些。
“繼續!繼續!”風三一邊催促,帳下的弓箭手還擊,一邊組織攻城的士兵,繼續豎立起雲梯登城做戰。
那顧余軍看著,離城門越來越近的攻城錘,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弩車,給我先把攻城錘打爛!絕不能讓它靠過來,放!”
六七架弩車同時瞄準了巨大的攻城錘,巨弩呼嘯而出,立刻就將推車的士兵放倒下一片,而城牆上的弓箭手也知道,一旦讓那個大家夥靠近的話,金凌的城門就算再堅固,也擋不住幾十下撞擊。
密集的羽箭拋射了過去,巨弩也在不斷的擊發,短短一柱香的時間,在攻城錘附近,就落下了上千支羽箭,十幾支巨弩!頓時推攻城錘這車的隋軍士兵,就被清理了個乾淨!
楊素他們站在高台上,看著戰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
金凌城外,已經惡戰了三四天了,雙方的兵馬,都是損失慘重,只是金凌城裡的將軍們都知道,防守金凌的二十萬軍隊,如今的城內就只剩下十三萬人馬了,王智慧苦笑一聲,將視線看向遠處隋軍的大營。
王智慧能看到隋軍的大營中,那來來回回走動著的螞蟻一樣渺小的士兵,曾經他以為,他自己出身世家,從一出生就站在了一定的高度上,後來他站的更高,所以有資格去輕視那些螞蟻一樣卑微的平民百姓。
可是今天他忽然懂了一個道理,他還沒有資格,因為他們站得還不夠高。
因為江南四大家族造反的這件事,金凌城內的百姓們都很恐懼,他們擔心的就是金凌城守不住,萬一大隋的軍隊殺進城內,到時候倒霉遭殃的只怕還是百姓,至於那些世家出身的人,他們什麽時候擔心過,金凌城被攻破之後會受到牽連?
如今就是,沈、王、謝、顧四大家族不可降,但其余的家族都可降。
再說了,那些世家之人,可是從來就沒有將身家姓命,跟押在他們身上,說不定城外的隋軍之中,就有城中世家們,派過去投誠的家族子弟。
而負責鎮守西門的顧余軍、顧余栓兩兄弟,已經整整四天沒有下過城牆了,每天早晨天還沒亮他就開始在城牆上巡視,檢查守城的器械箭矢,檢查當值的士兵有沒有懈怠偷懶。
隋軍在城外有四十萬大軍,他們每天的糧草消耗,就是一筆驚人的數字,已經過了四天了,楊素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顧余栓一邊走,一邊想著隋軍今早會在什麽時候強攻,他抬頭看了看視線極遠處,那裡已經有不少高大的樓車聳立,他皺了皺眉頭,知道再用不了多久,隋軍就會又要發動強攻了。
很快,隋軍的士兵們,便殺到了城牆的外面。
隋軍的方陣,猶如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將城門又給圍困住了,此時城牆上的叛軍們,都已經戒備森嚴,隋軍一靠近,立刻一陣箭雨潑了下來。
隋軍的弓箭手,在盾牌兵的保護下,也是立刻瞄準城牆上的叛軍開弓,羽箭密集的如同飛蝗一般。很快,城門上的木樓就被白羽鋪了一層。
“快!”
顧余栓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叛軍,急切吩咐自己親兵校尉顧何喊道:“你立刻趕去家主那裡,隋軍開始進攻了,看什麽……還不快去!”
“喏!”
那顧何應了一聲,不敢耽擱,立刻帶著百十人,往顧余軍所在的房子的方向,就急奔了過去。
………
或許是江南的動蕩不安,已經讓江南的百姓們對於兵禍,已經變得麻木起來,從上午時候開始的廝殺,大街小巷上就己經看不到行人,各家各戶都緊閉了門窗,有實力的富家大戶,不斷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太陽升到最高處的時候,隋軍攻了一個多時辰,依然沒有衝破西城門。
城牆上的叛軍,見那巨大攻城錘上來,就立刻緊張起來,顧余栓令人將剩下的床子弩,再次全都調轉過來瞄準衝城錘,小腿粗細,丈余長短的巨弩呼嘯而出,薄鐵為羽,精鋼為鋒的巨弩,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雄健的戰馬撕成兩半,若是撞擊在士兵身上只怕立刻就能轟成碎肉。
這一次,隋軍出動了數百名持巨盾的排槊兵們組成盾陣,護著推衝城錘的士兵,緩緩往前移動,數千斤沉重的巨木,被粗大的鎖鏈掛在架子上,隨著行進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此時城牆上十幾座床子弩持續發威,盤索發出的聲音,如同鋼銼在骨頭上,摩擦的聲音一樣刺耳。
巨弩接二連三的轟進盾陣中,一人多高的巨盾,在重弩面前單薄的如同一張白紙。
一支重弩狠狠的砸在一面巨盾上,哢嚓一聲,才一接觸這面巨盾就被重弩崩碎,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手臂上才覺著一陣震痛人就已經向後飛了出去。重弩輕易的崩碎了盾牌,又更加輕易的撕開了盾手的胸甲,將盾手貫穿之後掛著屍體繼續向後疾飛。
後面的士兵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卻無處躲藏,隻一個恍惚,這支重弩就掛著四具屍體又狠狠的撞擊在了地面上,鋼鋒和鐵盾相撞,擦出一流晃目的火花。
一支重弩正撞在衝城錘巨輪上,巨大的力度下,鐵鏈被撞的蕩起來,巨輪向後撞了出去,後面推車的隋軍士兵,躲閃不及被巨木正撞在胸口上,嘭的一聲悶響之後,那士兵的胸口,立刻就坍塌下去一個大坑,倒在地上的士兵嘴裡溢出來一股濃稠血液,身子抽搐了幾下眼看是不活了。
隋軍指揮的將軍,風三還在那大聲呼喊著,後續的盾手冒著箭雨和重弩的打擊,仍是撲上去接替已經戰死了的同袍。
戰爭的場面並不如何壯闊,可廝殺從一開始就慘烈無比。
城牆上的叛軍弓箭手,和城下隋軍的弓箭手,似乎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敵,雙方的羽箭密集到了在半空中相撞的地步,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地上,城牆上,木樓上都鋪滿了一層白羽, 羽箭打在城牆的牆磚上,發出密集的清脆響聲,其中還夾雜著雙方士兵們中箭倒地的哀嚎。
今日一早,才進攻一個時辰之後,隋軍在金凌城的四門外,立刻就損失了五千余人馬,在隋軍的輔兵營裡,到處都是被救下來的隋軍傷兵,那些醫護兵盡心盡力,也擋不住傷兵們哀嚎的聲音。
那風三親自頂著巨盾衝了上去,指揮攻城的史萬歲,立刻下令弓箭手攢射,羽箭密集的如同在半空中組成了一道鐵拳,猛然轟擊在了城牆上面,叛軍士兵們頓時被壓製的抬不起來頭,借著這個機會遞補上去的隋軍士兵,又是快速的推著攻城錘,靠近了城門。
“千萬不能讓攻城錘靠過來!”
城牆上的顧余栓,大聲喊了一句,劈手奪過來一張硬弓,朝著那個隋軍別將風三就射了出去,他的羽箭極準,卻仍是沒能破開隋軍厚重的巨盾。
“重甲兵何在!”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斷喝在叛軍身後響起。
顧余栓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大哥,闊步走上了城頭。
“所有重甲步兵,全都在城門洞裡集結,一旦城門被破開,就給我立刻頂出去,二弟……城門若是被撞破,在重甲殺出去之後,你帶人弓箭手,分三千人到城下集結,接應重甲兵撤回!”
【顧家的重甲兵,只有一千人,卻個個都是精銳!是顧家用無數的錢財,給養出來的。】
“殺!”
“殺!”
“殺!”
西門守城的叛軍,看見自家的主將登上金凌的城牆,他們立刻就爆發出一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