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將前朝靜帝皇后司馬珞現就在長安宮的消息告訴了長姐楊麗華,果然使得楊麗華心思活絡了起來。
楊麗華當初之所以應楊廣之邀,挪來晉王府與他同住,其中除了有聽信獨孤後之言,誤認為弘聖宮真有妖孽作亂,害死宇文闡的原因之外,還有偌大一座長安宮中,數月之間已物是人非,令她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伴兒。
司馬珞雖然年僅八歲,然心思透亮、穩重成熟,遠非其夫君宇文闡可比,早在司馬珞受其父司馬消難叛亂牽連,被廢出宮,不知所蹤前,楊麗華就和這位兒媳相處得很是融洽。爾今聽說她被楊廣解救出石屋院,居住於正陽宮時,楊麗華心中不免產生了重返長安宮去住的念頭:那樣,至少自己身邊還有個司馬珞可以相依為命,寂寞苦悶時總還有個人可以說說體已話。
兼之,自從八月十五那晚楊麗華決定入宮參加中秋家宴,實則在心底裡,她就選擇了和父母站在一邊,不再寄希望於恢復夫家的舊日江山。從楊素語意含糊的話語當中,久居宮中,一向敏感的楊麗華也察覺出了,的確有人在暗中想和自己取得聯絡,利用自己前朝皇太后的身份作旗號,欲圖不軌,真要是楊廣離京出鎮並州,她帶著個尚在繈褓的女兒形單影隻地住在楊廣府中,只怕也不得安寧,說不準還有不測之事。
由此,楊麗華為自己,為女兒著想,雖沒當即答應楊廣,重返長安宮去住,但心裡已打定了主意:決定回到父母身邊同住。
對楊廣提出的要她幫著說服母親同意放他早日離京前往並州的請求,楊麗華倒是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當場便應承了下來。她這一生嫁了個隻知花樣翻新地尋歡作樂、最終將大好江山拱手讓給了他人的不成器的夫君宇文員,私心裡很是希望楊廣這個和自己最為要好的同胞兄弟能有出息,早日建功立業,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因此,打心底裡並不讚同母親強留楊廣在長安,舍不得放他出鎮邊州的想法。
答應歸答應,楊麗華卻比楊廣想得周全,她叮囑楊廣,切莫急在一天兩天,務必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自己才好入宮勸說母親,以期一次成功,放他早日離京。
楊廣雖得了長姐的許諾,答應幫他說服母親,但卻不知楊麗華所說的合適的機會何時才能出現,自那天起,便命魚讚多差家仆,終日守候在長安朝中各省、部衙門口,隨時打探北境的最新消息。
結果,一連十幾天過去了,除了有家仆向他回報來諸如河北道行軍元帥楊爽正在整軍備戰,河北道行台在並州已籌建完畢之類的消息外,並無楊麗華所說的大好機會出現。把個楊廣急得在府中團團直轉,每天隻拿放鷹覓食作樂度日。
據張須陀回報,舒國公劉魴僅在了殘和鄭氏出殯的當天,派人分往萬善尼寺和長孫府中送去了一份奠儀,從此以後,再沒有更多的動靜。查案也走進了死胡同。這使得楊廣更覺煩悶不堪,索性派人將正在帶兵操演陣法的虞孝仁和李渾二人叫到府中,陪他飲酒解悶兒。
就這樣堪堪過了半個多月,已近九月末深秋時分,長安街頭落葉滿地,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眼看著冬季將至,再要這麽耽擱下去,自己只怕要到來年才能有希望趕赴並州就藩,這一天早晨,楊廣興味索然地來到府中正殿坐下,邊等著虞孝仁、李渾二人來陪他飲酒、解悶兒,邊出神地望著殿外陰沉的天色呆。
天過辰時,虞孝仁、李渾二人準時前來報到赴約。楊廣一眼望見李渾身上的穿著裝束與往日不同,渾身上下一身縞素,隻兩隻眼圈兒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一報,忙關切地問道:“金才,出了什麽事?何以如此裝束?”
李渾委屈地望了楊廣一眼,哽咽著答道:“昨晚得到家信,說家母前些時在並州家中病故了……”
楊廣聞言大吃一驚,急命李渾在下坐下,又問道:“既是家中高堂不幸病故,可需要本王代你向段達請假,前往並州奔喪?”
“多承王爺關懷,只因家中有大娘從中作梗,家父不準我前往並州奔喪……”說到傷心處,李渾竟當場放聲痛哭起來。
旁邊虞孝仁見他如此,忍不住代他向楊廣忿忿地解釋道:“老太師說金才現為王爺近衛將佐,不能因私廢公,誤了公事。叫我說,一定是老太師身邊那位說了不知什麽閑話,老太師才會如此不通情理的。”
畢竟這件事屬於李渾的家事,楊廣雖也覺李夫人為人行事過於刻薄寡恩了些,但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勸說李渾,隻得低頭不語,悶坐在殿中,陪李渾一起傷心難過。
“給王爺報喜了。”正在殿中楊廣等三人落落寡歡,相對無言之際,突然聽到殿外響起了一個興奮的聲音,旋即有一位府中的小廝不待楊廣傳喚,就滿面笑容地闖進了正殿。
“大膽。”楊廣轉頭望了一眼愁眉苦臉的李渾一眼,呵斥那小廝道,“你且說說,本王這喜從何來呀?要是誤報了信兒,仔細著些。”
那小廝一頭扎進殿來,才陡然感覺到殿中的氣氛有些異樣,聽到楊廣的質問,一點兒不敢大意,“撲通”跪倒在階前,衝上叩道:“小的錯了,小的失了禮,求王爺饒了小的。”
“哪個要聽你這些廢話,還不快說,究竟有什麽消息?”楊廣不耐煩地打斷他,追問道。
“小的原是這些天一直在兵部衙門打探北境消息的,今兒一早就瞧見有軍中斥候手持露布進兵部報捷,一打聽才知道,敢情是衛王麾下韓僧壽、李充兩位行軍總管大敗突厥,初戰告捷,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你說什麽?”楊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旋即又盯了李渾一眼,強行按捺著心頭的狂喜,盡量放緩語氣問道,“這麽快,六叔就打敗突厥鐵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