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見蕭蕭與謝諷好容易見面,話沒說兩句,就吃了一記閉門羹,有心給他二人創造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便借向楊素敬酒的空兒,問道:“在並州之時,在下常聽晉王提起,稱讚清河公乃不世出之奇偉大才,現有一事不明,想求清河公賜教一二,還望莫要推辭。愛尚小説網
”邊說邊衝蕭蕭使了個眼色。
當安若溪、蕭蕭兩個剛一走進楊府書房,楊素就一眼認出了這兩人皆是女扮男裝,然觀二人舉止神態,安若溪的身份尚在蕭蕭之上,他略一思忖,隨即想起了初返長安之時,曾聽夫人鄭祁耶提到過一嘴,說皇后心疑晉王身邊留有一位昔日曾侍奉過前朝千金公主的美貌侍女仍和舊主間有瓜葛,前些時特命這位侍女隨同使團一道出使突厥,以試探其心志。倘若自己猜得不差,眼前這位儀態萬方的男裝女子很可能就是那位侍女啦。
“但不知貴上下如何稱呼?有什麽話盡可明言。”楊素兩眼盯著安若溪,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敢,在下安若溪。”安若溪並不隱瞞真實姓名,據實答道,“前此朝中虞仆射、長孫將軍奉旨出使突厥,欲勸說突厥沙缽略可汗向我大隋稱臣,然沙缽略可汗隻願與我大隋結為翁婿之交,而不肯明言稱臣,不知清河公對此持何見解,要怎樣才能迫使突厥稱臣於我大隋呢?”
果然,聽到安若溪當面向楊素請教起朝務來,陪坐在下首的謝諷頭一個站起身,向楊素提出了回避。楊素看看安若溪,又瞅瞅她身邊坐著的蕭蕭,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哈哈笑道:“也好,也好,我二人談論這些千裡之外的事情,你們恐怕沒甚興趣,不如這樣,我這座府邸原是請太子左庶子宇文愷製圖設計建造的,院中尚有幾處瞧得過去的景致。小惜,你且引蕭蕭小姐在府中各處隨意逛逛,謝諷無事,也可跟著為蕭蕭小姐講解一二,省得咱們彼此相擾,安小姐,你看呢?”
他一語道破安若溪、蕭蕭二人的女兒真身,安若溪卻並不感到意外,隻同蕭蕭站起身,拱手衝楊素解說道:“小女子扮做男裝來見清河公,還望清河公勿怪。”
“哪裡,哪裡,你們如此費心其實多半顧全了我的名聲,我還要向兩位小姐道聲謝才是。”楊素忙起身還禮道。
待小惜引著蕭蕭、謝諷二人出了書房,楊素方呵呵笑著對安若溪說道:“先前老夫曾聽內子說起過,娘娘曾命安小姐隨同使團出使突厥,據說對小姐還有一個許諾,不知是真是假?”
安若溪見楊素對皇后許諾她出使突厥,如能設法要舊主宇文般若說服其夫沙缽略向大隋稱臣,就允準楊廣正式迎娶她過門,納為姬妾這件事有所耳聞,也不再刻意隱瞞,點了點頭,向他解說道:“方才小女子所問之事,也是我家王爺心存困惑之事,請清河公不吝賜教。”
話一經挑明,楊素自是不再把安若溪當做尋常侍女看待,對她當面向自己請教之事也蹙眉認真思索起來:他心裡明白,安若溪所問之事,既關乎北境安危,更關乎她和楊廣之間的一段姻緣,不容得自己隨意點拔。
思慮移時,楊素方開口向安若溪問道:“安小姐可知後梁國中最近發生的事?”
自己明明向楊素問及的是如何逼使突厥向大隋稱臣之事,楊素一張口卻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自己是否知道後梁國中最近發生的事,安若溪如此聰慧之人,也搞不清他問這話的用意何在,隻得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晉王妃自嫁給晉王后,後梁國主蕭巋,太子蕭綜及朝中宰相蕭岩等人就從未間斷過往來於長安和隨州之間,蕭巋更是在與我朝結親後不久,主動提出要其太子蕭綜來長安居住,做為質隋的人質。這些事,安小姐想必有所耳聞吧。”楊素循循善誘地點拔安若溪道。
“小女子確實聽王妃說起過這些事。後梁自開隋以來就附庸於我大隋,其國主、太子與朝中重臣和我大隋保持密切來往,也是極尋常之事啊。”安若溪不無困惑地答道。
楊素微微一笑,接著問道:“那,安小姐可知,晉王妃前些時在宮中產下一位皇孫, 陛下大喜,詔準後梁還都江陵,並撤去江陵總管一職?”
後梁國都本在江陵,北周末年,因後梁與南陳多有暗中勾連,北周宣帝宇文員曾下詔要後梁將其國都由江陵遷往隨州,並派重兵駐扎於江陵,對後梁形成震攝,以示懲戒。對皇帝詔準後梁還都江陵並撤去江陵總管這件事,安若溪倒還是頭一次聽說,於是便衝楊素搖了搖頭。
“其實,後梁與我大隋才是當世附庸國與宗主國之間關系的模范,若只是表面稱臣,兩國君臣老死不相往來,還稱得上什麽宗主與附庸呢?”楊素話說至此,便不肯再多說一句,一點即住道。
“清河公的意思是說,不能隻一味地逼使突厥降服大隋,而是要設法密切兩國君臣之間的來往,以收水到渠成之功效?”安若溪似有所悟地問道。
“來來來,請安小姐與老夫同乾此杯,為晉王妃新產之皇孫乞福!”楊素避而不答,笑呵呵地捧起酒樽,向安若溪勸酒道。
安若溪陪著蕭蕭,女扮男裝,前往清河公府中會晤楊素,同時也給蕭蕭向謝諷表明心跡提供了一次難得的機會,雖沒能勸使謝諷答應北上並州,重回楊廣身邊,但兩人對這趟清河公府之行都還算滿意。
特別是安若溪,在從楊府告辭出來,返回晉王府的一路上,反覆思量楊素點拔自己的那番話,頭腦中乍然靈光一現,想出了一個能使皇后再也難以推脫履行許婚承諾的大膽主意:如能誘使沙缽略可汗攝圖親赴長安,朝見大隋皇帝,豈不是如楊素方才所說,就確鑿無疑地表明突厥已向大隋稱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