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亂趕集。
秋季的落雁山,瓜果掛滿枝頭,坡邊溝邊零零散散生長的柿子樹,山上田裡成片成片的核桃樹,都掛滿了果實,壓彎了枝頭。
辛河的改造在經歷了加油站的拆遷、水泥廠的搬遷之後,河裡的淤泥已經清理完成,岸堤砌築也已經基本完工,再就是景觀綠化工程和大集的搬遷了。
這好比一個農夫從春天忙到夏天再忙到秋天,眼看著就要享受勝利果實了。
可是另一個勝利的果實卻提前到來了。
“什麽,分紅?”嶽文有些驚訝,中午前來蹭吃蹭喝的幾個害蟲的筷子也都停在了半空中。
胡開嶺豪氣地一笑,“金礦上的年中分紅,你也有份,你是村裡的書記嘛。”
雖然還擔任著金雞嶺村的黨支部書記,但嶽文早把一應事務都撂給了胡開嶺,光辛河這一攤子就夠他忙活的了。
胡開嶺也確實不負眾望,跟著交礦學管理,學技術,你別說,從部隊這個大熔爐裡出來的幹部,素質與能力就是高,胡開嶺也舍得鑽研,經常是拿著饅頭鹹菜就下井了,還兩次累暈在礦井裡。
但十八家金礦卻是管理得井井有條,人啊,誰都有能力,差就差在一個平台,一個機遇,一個展示自己的能力的平台與機遇!
“多少,多少,老胡?”黑八馬上來了勁了,端起酒杯遞給胡開嶺,“我跟老楊也是村裡的幹部,我們倆也有分紅的,對吧?”
“有,”胡開嶺笑著與他一碰杯子,“戶口在村裡的都有,嶽書記有,你們也有。”
“那我們呢?”分紅可是真金白銀,寶寶與彪子立馬眼饞了,一個快要結婚,一個在談戀愛,都是用錢的時候啊!
“你們,”胡開嶺顯得有些為難,“關鍵是不好操作啊!”
“操作什麽?”黑八氣憤道,“去年我跟嶽主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遭了多少罪,才把金礦都收回來,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有你什麽事嗎?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彪子現在反應也很快。
“多少榮譽,多少掌聲,都讓嶽文一人得了,多少苦,多少累,都讓一個八哥受了,”寶寶吡笑道,“對不對,八哥?”
“對,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黑八立馬來了精神,但馬上回過味來,這種情況下,寶寶不可能與自己站一條線上。
果然,寶寶深得嶽文精髓,先給他挖了個坑,接著就開始埋人,“那依你這智商,不早成烈士了,要不要把你的照片p成黑白的掛牆上啊?”
“去去去……”黑八有些惱。
胡開嶺見嶽文笑著不語,忙打圓場,“寶寶、彪子,要不你們倆把戶口落到金雞嶺吧,就算村裡的人。”
分紅是樂意的,可是要說到落戶口,二人卻都不樂意了,戶口在街道不比在這個山溝溝裡強?
嶽文吡笑道,“你們倆是不是不識抬舉,現在給你們個機會啊,如果以後想落,過這個村沒這個店了。”他看看胡開嶺,“說正事,每家多少?”
胡開嶺有些激動,“按人頭算,一人分五千,一家基本是一萬到兩萬,不過,大家都同意你多分。”
“他是多少?”黑八迫不及待了,“我們呢?”
“嶽書記一人五萬,你們一人五千。”胡家嫂子笑著走上來,黃澄澄的韭菜炒雞蛋,是農村那種土雞蛋特有的顏色。
“五萬?”眾人都紅了眼,這一盤雞蛋竟沒人下筷子了。
“我說吧,”嶽文吡笑道,“剛才讓你們把戶口落在這,你們還不樂意,一年就是一萬的分紅,快趕上一年的工資了吧。”
“我落,”寶寶的腦子比彪子轉得快,“我女朋友也落,我爸我媽……”
“呸!”黑八“義憤填膺”了,“還要不要那張face了,我們出這麽大力,都這沒說這話呢,我現在算明白嶽文你常說的那句話了,沒有貪婪的體魄,怎麽裝得下猥瑣的靈魂?”
“好,”嶽文拍手大笑,“八哥有進步啊,我的話都背下來了,都快趕上屎人了!”
“你才是屎人!”黑八立馬聽出了裡面的毛病,“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對,說正事,這錢什麽時候領?胡哥,哎,你是我親哥!”他下炕一把抱住了胡開嶺,看胡家嫂子端著一盤炒豆角進來,立馬又要抱胡家嫂子。
胡家嫂子笑著把盤子往他手裡一放,燙得黑八趕緊放在炕桌上。
胡開嶺也樂了,“錢,明天就能領……”
“現在領行嗎,”黑八急上了,“上個月窮得買寶寶的錢都沒有了。”
“買我?”寶寶撓撓頭,掉坑裡了。
黑八竊笑道,“對啊,象你這種處男,當然不懂,就是護舒寶啊!”
“噗——”
嶽文一口酒噴了出來,胡開嶺一口雞蛋嗆到了嗓子裡,“特麽地,你把我當衛生巾了?”寶寶小臉脹得通紅,一下把黑八壓在炕上。
“行了,行了,”嶽文看看他倆再鬧就當真了,“快吃吧,都快十點了,還得回街道呢,黑燈瞎火的,還得走山路。”
“這錢,”嶽文感覺自己心裡也癢癢,這不是受賄,也不是貪汙,這是合理的分紅,況且他也把自己當成了這個村的一員,這不是違法所得,“先給我存著。”
“行。”胡開嶺笑著答應著,“都給你攢著娶老婆。”
“行,你們走吧,我好幾個月沒來了,胡哥帶我去井下看看,這尾礦不能老堆在那裡,得想想辦法,”見幾個人吃得差不多,“寶寶,明天就開始動員商戶,準備搬遷大集。”
“好,那明天我過來接你。”黑八殷勤道,到底還是惦記著五千塊錢的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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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上了車,仍是黑八開車,嶽文不在,寶寶自動坐上了副駕駛。
山風吹進來,眾人都很愜意。
“瞧,這日子,車子有了,位子有了,票子有了,妻子也馬上有了,”黑八賣弄道,“哥這叫什麽,這叫五子登科!老天爺待宋某人不薄啊!”
說到最後,他幾乎喊起來,聲音在落雁山上久久回蕩著。
寶寶手把著車頂的扶手,頭髮給山風吹得象跳動的火焰,“呵呵,宋某人還少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黑八大聲喊道。
“你才四子,還少一了,那哥們送你一頂帽子,大大的綠帽子!”
蠶蛹與彪子都大笑起來, 山風吹進嘴裡,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咳嗽起來。
“去死吧,你們!”黑八突然瞪大了眼睛,“我靠,有土匪!”
“什麽土匪?給我來個狐狸精還差不多!”蠶蛹笑道,可是笑容馬上僵在臉上。
前方,車燈閃耀下,一輛金杯麵包正橫亙在路中間,透過車窗玻璃,隱隱看到裡面的的人都拿著家夥什。
“走土路,快打方向!”寶寶急眼了,手忙腳亂地幫黑八轉動著方向盤,獵豹一轉車頭,衝下水泥路,爬上了山路。
越野到底是越野,金杯一會兒就被甩在後面,幾個人這才長舒一口氣。
“特麽地,”寶寶罵了句,“會是誰,你們看清了嗎?算了,我還是先給文哥打電話說一下。”
可這電話剛放下,黑八的車一個急刹停了下來,寶寶感覺自己的腿都軟了,隻下意識地輕輕吐出兩個字,“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