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沒有名字,只因內圍中心有一汪冷泉而被人們稱之為冷泉森林。
冷泉森林外圍倒是尋常,跟普通的樹林差不多。但只要走進內圍,不管你有多高的修為,全都會被壓製在築基期,連神識也不能用。
也因為如此,沒有大能願意來到這裡。辛辛苦苦上萬年修煉,來到這裡面跟一群小年輕修為相當,還要小心被人圍攻致死,這也太憋屈太可笑了。
在這處林子裡,如魚得水的便是暗殺者。
他們刺殺每一個走進林子的獵物,搶奪他們的儲物袋來借機發財。但這些亡命之徒唯一不敢去的便是冷泉了。
內圍以冷泉為界限,冷泉之後便是森林最中心,那裡有數不盡的天才地寶,但也有強大的妖獸守護著影帝之路。凡是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來的。
想想都很坑好麽,他們一群修為被壓製到築基期的人去搶東西,人類與修為完全相當且皮糙(肉ròu)厚的妖獸比,這完全是將自己送去給妖獸吃去了。
而冷泉之後,便是一個天然屏障,屏障這頭是人類,屏障那頭的森林與無盡的汪洋大海接洽,修煉有成的妖獸都在那裡面。
天元界與其他大陸不同的,便是這裡人修與妖修互補侵犯,井水不犯河水。以屏障為界,人類越過屏障那頭,修為被到最低,而妖修越過屏障這頭,修為也會被壓到最低,連基本的人(性xìng)都保持不了。
因此,雙方都十分默契,你過你的(日rì)子,我過我的(日rì)子。
雖然有個別人或者妖心思有異,但也無傷大雅。
森林外,惠遠目光凝重的看著遠方,問:“那個孩子(身shēn)份查出來了嗎?”
在他(身shēn)旁,一位中年和尚面色難看的說:“回長老,完全查不出。但他是劍修,且修煉無(情qíng)道已經確定。”
惠遠目光一凝,無(情qíng)劍道?!
這麽多年了,佛宗的風波都跟無(情qíng)劍道有關系,不管是靳狂還是舞如是,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修真界掀起滔天大浪,如今四年才過去,佛宗還在風口浪尖上,竟然又憑空冒出一個無(情qíng)劍修,看樣子是敵非友。
惠遠撥動著手中的佛珠,眼裡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道:“阿彌陀佛,立刻傳令下去,不用將人抓到。若發現後,就地斬殺。”
他不能給無(情qíng)劍道的人成長的機會,特別是當那個人與佛宗有仇。
森林裡,薛淨緊緊抱著柳暗就地一滾躲開了和尚的攻擊,看著這群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行事,心中已經了然,這些和尚怕是下決心要將他們殺了。
柳暗唇瓣乾澀,他聲音乾啞的說:“薛叔,看來今天我們逃不掉了。”
他的聲音虛弱到極致,連那雙明亮的眼睛也染上了幾分朦朧,但那張瘦小的臉上沒有絲毫懼怕。
薛淨摸摸他的額頭,語氣還是那般平淡,就像在凡間一樣,即使一言不發卻有極強的存在感:“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和尚冷笑一聲,手中的長棍直直朝著柳暗砸來。
薛淨(身shēn)形一轉,立刻將柳暗護在了(身shēn)下。
那跟棍子毫不留(情qíng)的砸在薛淨背上,嘭的一聲悶響夾雜著痛苦的悶哼聲,薛淨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伸手捂住柳暗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平和些:“別怕。”
柳暗死死咬住嘴唇,被遮擋的雙眼裡是誰都看不清的神色。
充滿了恨意和冰冷,
仿佛要將面前一切阻礙全都剁碎。就在和尚們要痛下殺手之時,一道溫柔的嗓音忽然響起,如同清泉叮鈴,如同環佩相擊,劃破了森寒的殺機,硬生生將劍拔弩張的氛圍化為陽(春chūn)暮雪,暖融融的讓人生不起絲毫防備:“打擾了,在下有一味藥材似乎在這裡,能否請幾位行個方便?”
薛淨聽到這道聲音時,眼裡劃過一絲不可置信,待他抬頭看到緩步而來的(身shēn)影時,臉上終於掛上了一絲笑意,淺淺的,卻真實的讓人感動重生之神級修真。
他來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薛淨將手從柳暗的眼睛上拿下來,柳暗下意識朝著那道熟悉的聲音處望去。
男人一(身shēn)簡單的白袍跟記憶中的一樣,絲毫不會顯得寒酸,反而有一種優雅華貴的感覺,那嘴角邊的淺淡笑意柔和的讓人想要落淚,但觸及到那雙蕭索空茫的眼睛時,柳暗的拳頭緊緊地握住。
夫子他……看不見了。
真的看不見了。
他看不到我長大了,看不到我笑起來有沒有小時候可(愛ài),看不到書卷也看不到他說的滿山紅杜鵑。
夫子……
“你是?”無庸握緊棍子警惕的問道。
不管這人看上去多麽無害,能毫發無損的從森林內圍走出來都不能放松警惕。
柳雲止微微一笑,指著柳暗的方向,帶著淡淡的苦惱,說:“我來此采藥,但最後一味藥材好像在這兩人(身shēn)後。你們若有什麽事(情qíng)要解決,能否行個方便,讓我采了藥後?”
他的神色柔和而有禮,但語氣卻給人一種不容抗拒的霸道,讓人想要下意識聽從。
無庸沉默了片刻,問:“不知施主要采什麽藥?貧僧可以代勞。”
柳雲止也沒有任何隱瞞,出乎意料的坦誠道:“半月花。”
無庸、無庸一臉懵((逼bī)bī),他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花。
“我可以幫先生采藥。”稚嫩的聲音帶著病重的沙啞忽然道:“我是柳暗,柳暗花明的柳暗。”
柳雲止嘴角的笑意頓了頓,隨即上揚了一個弧度,笑得無比柔和,他側頭對著柳暗的方向,說:“有柳暗在,肯定會花明,那麽半月花就交給柳暗了。作為交換,我保你們安全。”
“這位施主……”無庸忍不住叫道。
柳雲止眉目一斂,臉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
他不笑時,周(身shēn)的氣勢迫人的厲害,仿佛剛剛陽光普照的天空瞬間(陰yīn)雲密布,電閃雷鳴。沉沉的壓力在眾人心中徘徊不去,連靈力的運轉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我剛說保他們安全,你們沒聽到嗎?”柳雲止淡淡道。
他的聲音依舊柔和,可無端的讓人心生寒意。
無庸心下一緊,說:“施主,這兩名要犯乃是我佛點名要的,還請施主不要讓貧僧為難。”
柳雲止轉(身shēn)走到薛淨(身shēn)邊,摸索了一下,柳暗見狀連忙將他的手遞到柳雲止手裡。
柳雲止嘴角一勾,伸手便將人抱起來,朝著無庸道:“那就讓你們的佛親自來找我要人吧我家後院是唐朝。”
說罷,伸手拉起薛淨,指著一旁散發著淡淡幽香的花兒道:“去采了來,不許有絲毫損傷。”
薛淨目光朝著那朵花看去,也不是很漂亮的花,看起來十分普通。但他還是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花采了下來。
知道花已經到手了,柳雲止抱著柳暗對著薛淨道:“走吧,跟我回去。”
薛淨盡職盡責的當著小廝,道:“是,先生。”
眼見目標就要離開,無庸也忍不住了:“柳雲止,你非要跟我們佛宗作對嗎?”
柳雲止輕笑:“怎麽?不裝不認識我了?”
他蕭索的目光落在無庸(身shēn)上,即使無庸知道這人看不見,卻依舊有種遍體生寒的錯覺:“柳施主,四年前劍道宗……”
“住口!”柳雲止臉上帶著冷漠的殺意,罕見的怒火讓人膽寒,那種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冰冷讓無庸四肢有些僵硬,好似被一股寒意給凍結一般。
“四年前的事(情qíng)你還敢提?你們佛宗有何資格去提!”柳雲止抱著柳暗的手十分輕柔,可表(情qíng)卻十分可怕。
若不是這些和尚,他怎麽可能失去他的孩子,他的妻子又怎麽可能受了那麽多苦。
他們夫妻四年未見,分隔兩地牽腸掛肚,他恨不得將佛宗的和尚全都給殺了。
感受到這強大的威壓,無庸面色一苦,知道今(日rì)定然是無功而返了。
他猶豫了片刻,咬牙道:“柳施主,不管以前如何,如今魔化人出現為禍天下,希望您能以大局為重。”
柳雲止嗤笑一聲,抱著柳暗就朝著森林內圍走去。
大局為重?當年各大勢力((逼bī)bī)上劍道宗時怎麽就沒人為了大局放過如兒,如今偏偏頂著一副渡天下蒼生的樣子提大局為重,不嫌可笑嗎?
看著柳雲止離開的背影,無庸無奈,揚手道:“撤!”
不管是實力還是背後的聲望以及現在形勢,都不(允yǔn)許他對柳雲止出手,不然佛宗可真就完了。
腳踩落葉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中,四周十分安靜。但柳暗卻沒有害怕,反而十分安心。
他蜷縮在柳雲止懷裡,像是受了委屈尋求家長告狀的孩子,可憐兮兮的讓人心疼。
柳雲止摸摸他的額頭,皺眉道:“怎麽燒的這麽厲害。”
薛淨((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乾澀的嘴唇,說:“這半個月來我們一直被追殺,(殿diàn)下(身shēn)體早就承受不住,所以一直高燒未退。”
“(殿diàn)下?”柳雲止疑惑的問。
薛淨點頭,回道:“去年卓沛剛剛登基,冊封柳暗為雲王。因此眾人便直接稱其為(殿diàn)下。”
柳雲止笑了笑沒說什麽,他只是隨口一問,現在讓他更感興趣的是,小暗(身shēn)上那若有似無的……熟悉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