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陽吩咐了小林子去傳旨, 自己快走兩步, 扯住黑著臉跟著房玄齡身後的房遺愛, 悄聲說道, "皇上說了, 讓房公子隨意處置, 若是能找到孩子親生的父母也就罷了, 找不到也要可以善待的好人家, 畢竟有緣進了趟皇宮。”
房遺愛點了點頭, 道了聲"曉得”, 腳步變得輕快的許多。之前房遺愛還拿不準李世民是個什麽意思, 想著自己把孩子送出去是不是合適, 反正讓自己抱回家養是不可能的。
府裡一大堆事情都夠房夫人操心的了, 在加上老三遺則正是鬧騰的時候, 雖然有青娘在一旁幫忙看著, 還是牽扯了房夫人不少的精力。而且, 大哥大嫂才成親一月, 剛剛離京赴任, 這個時候, 自己冷不丁的抱個孩子回家去養, 這叫什麽事兒啊!一旦被人誤認成是自己的私生子的話, 自己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聽了李安陽的傳話, 房遺愛心下大定, 只要同意把孩子送人就行, 房遺愛連人選都物色好了, 就飄香酒坊明面上的東家, 陸義的親小姨和姨夫兩人了。
陸義的外祖家是富足的良民, 只有陸義母親和小姨兩個孩子。陸義的母親訂的是娃娃親, 嫁給了陸義的父親陸裁縫, 生下了陸義兄妹三人。
而陸義的小姨嫁給了落魄的林秀才, 也就是陸義的小姨夫。林秀才為人不錯, 又父母雙逝, 雖未入贅陸義外祖家, 卻實打實的奉養陸義外祖父和外祖母終老。兩人成親這麽多年, 感情一直很好, 唯一遺憾的是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沒有兒子。
自房遺愛入股了兩人的飄香酒坊之後, 林秀才夫婦的生活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 倒也家境殷實, 給女兒也配齊了兩個丫鬟。小姨曾經因為自己未再受孕一事, 跟林秀才商量, 讓他納房妾室, 好生個兒子傳續香火, 被林秀才連拖帶哄的給延遲掉了。
小姨心下雖然欣喜, 面上卻很是無奈, 曾私下裡讓委婉的提議過, 讓陸義娶他家表妹, 兩人生了兒子之後, 第二個兒子過繼給林家傳承香火, 讓房遺愛幫著給婉拒了。他可不想陸義的後人因為近親結婚而出現品質不良。
倒是林秀才無意中提過, 乾脆收養一個身世乾淨的好孩子, 從小教養, 想來不必親生的差。因為心下記掛著這件事情, 對林秀才夫婦的人品也信得過, 所以, 房遺愛打算把孩子送他們哪兒去。
小姨生過孩子, 應該能照顧還這未滿月的孩子, 大不了以後這孩子和林家的醫藥, 自己只收成本價就是了。
出了宮門, 房遺愛走在房玄齡身側說道, "爹, 孩兒想……”
"去吧, 交給他們是最好, 讓他們好生照料, 有為難的地方就往家裡傳個話。孩子這麽小, 養大也不至於和他們生分。你路上小心些就是。”房玄齡沒有絲毫意外的點頭說道, 看了眼熟睡的孩子, 示意房遺愛快去快回, 然後自己背著手, 從容的往家去了。
讓秦明護衛著房玄齡先行回家, 房遺愛和房崎招了輛馬車, 朝位於西市的飄香酒坊去了, 路上讓房崎下去買了個超大號的食盒。兩個半大小子抱著一個孩子進酒坊, 怎麽看怎麽怪異, 指不定惹出什麽閑話那, 還是把孩子放食盒裡提進去保險。
林氏夫婦看到孩子, 還是未過滿月的男嬰, 自然是欣喜異常。即便沒有房遺愛叮囑的那些個因素, 夫妻兩個也會好生待他, 這孩子將來可是要為夫妻兩人養老送終的。
孩子的事情搞定, 房遺愛陪著兩人閑聊了兩句, 簡單的交代了孩子的來歷, 囑咐兩人小心些, 房遺愛帶著房崎回了房府。
回房洗漱, 換了身常服, 一家人吃了午飯, 哄睡了青娘和房遺則, 房遺愛這才來書房找房玄齡。
昨天李世民陰著臉接過房玄齡呈上去的金釵, 還有些不確定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脈, 若真是侯欒沛所出的話, 按日子推算, 到有六七分的可能, 可是後來長孫無忌帶來的消息, 確定了這孩子不是皇家的血脈。
原來, 那天長孫無忌接到了房崎送來的信, 知道有人在西市惡意散播謠言, 想著對方也許還會去西市煽風點火, 於是往西市派了好些人手, 認真打探, 小心留訪。東市也是如此。
結果就在昨天臨近中午的時候, 長孫家的仆人兩人一組的在西市查訪, 其中兩人正好溜達到西市東側的坊口, 看到一個行色匆匆的少女身影, 其中一人認出是侯欒沛的貼身婢女袖兒, 兩人顧不上招呼同伴, 就跟了上去。
袖兒雖然行色匆匆, 還是機靈的發現了身後的兩個尾巴, 東轉西轉的想要擺脫掉兩個的跟蹤。奈何擺脫的技巧太差, 反而讓兩人發覺了她的意圖。兩人當機立斷, 上前擒住了袖兒。兩人沒能撬開袖兒的嘴, 隻好把她秘密的押長孫府, 交給長孫無忌處理。
被長孫無忌一個眼神掃過, 袖兒就扛不住了, 仔細的交代了前後所有的事情。
袖兒自小是被人刻意安排進侯府的, 目的就是為了討好侯欒沛, 成為侯欒沛的心腹, 然後隨時待命, 若是做不好的話, 一家老小都會沒命。
自去年侯欒沛入感業寺靜修之後, 心情一直不好, 不肯見人, 整天躲在房間裡, 所有想要見侯欒沛的人, 包括侯夫人在內, 侯欒沛都讓袖兒給打發了, 至於太子派去看侯欒沛的人, 袖兒因為接到上頭的命令, 全都給擋了回去, 侯欒沛的面一次都沒見到。
本來年初, 春暖花開, 侯欒沛的心情稍有好轉, 想要出外走動, 而袖兒卻接到了一條莫名的命令和一瓶藥, 同時還有她母親的常帶的木簪子, 為了家人, 袖兒只能是昧著良心給侯欒沛下了軟骨散的毒, 把侯欒沛拘在了屋子裡。
月前的一天夜裡, 有人帶著暗語來找袖兒, 要把侯欒沛帶走, 家人的性命全在對方的手裡, 袖兒也只能視而不見, 不敢直視侯欒沛怨恨的雙眼。
袖兒多年來一直陪在侯欒沛身邊, 無論是習武逛街, 還是讀書習字, 都在一起。是以, 袖兒的字是侯欒沛手把手教的, 侯欒沛的字, 袖兒能模仿的以假亂真。送到太子和侯君集手上的書信, 實際上是袖兒奉命抄寫的。
等信送走之後, 袖兒也奉命撤離了, 緊接著又帶著等著給侯欒沛打胎的使命, 被送回了侯欒沛身邊, 一起住進了崇福寺, 有監視於樂之意。
只是, 袖兒並不知道那個弱不禁風, 好似病西施的少年就是於樂, 面上只知道小廝稱其為楊公子, 至於其人的來歷更是一無所知。
寺裡的那個男嬰, 是三天前才找到送來崇福寺的, 本來等侯欒沛懷孕之後, 在打掉, 好讓人給侯欒沛洗腦灌輸給她一種極端的信念, 就是她所遭受的罪, 全都是李承乾給他帶來的, 若是想要報仇的話, 就帶著孩子去宮裡或則京兆府鬧, 咬死那孩子是李承乾的, 看看李世民父子如何處理, 到時候自會有人給她造勢。
卻不想, 今天上午房遺愛竟然回去崇福寺, 還進了持心院, 更是注意到了西花牆邊的隱蔽小院!袖兒一時間怕房遺愛認出她來, 這才匆匆的想要找上頭請示, 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那少年認識房遺愛?”先後聽了袖兒戰戰兢兢的述說之後, 長孫無忌和李世民都問出了這個問題。
袖兒的回答也是一致的, "我沒注意, 不過當時楊公子確實是一口道出了房遺愛的名字, 也知道房遺愛認識小姐和我。”
聽了房玄齡的轉述, 看著他詢問的目光, 房遺愛怔了一下, 心想長安城認識我的人多了, 我哪裡能都認識啊?
"我隻從小沙彌的嘴裡知道, 男人似乎是楊晨家的遠親, 到現在算來, 應該在崇福寺住了一年有余了, 身上一直有舊傷, 別的我就不知道了。”房遺愛說道。
"崇福寺那邊給出的說法是, 那人叫楊旭, 說是去年想要應考的考生, 結果路遇劫匪, 幸得外出經商回來的楊成怡所救, 因兩人都姓楊, 這才攀了親戚, 楊府出了銀子, 靜養在崇福寺。”房玄齡說道。
"這麽說, 這個楊旭和楊晨一家沒有什麽實際的聯系了?只是楊員外一時心善才扯上的?”房遺愛有些不信的說道。
"嗯, 目前得來的消息就是這些。”房玄齡點頭道。
"袖兒是誰的人?該不會是?”房遺愛細思沒有頭緒的楊旭和楊晨的關系, 猜測的問道。
"前些日子, 一位大食商人購進了一批上好的紫檀木, 隴西李家負責這項木材生意的人, 同輩中排行第七, 人稱李七, 來了京城。”房玄齡思索的說道, "去年世盟洛陽堂口出事的時候, 聽說, 幾年前, 李七木材生意上的死對頭, 囚禁在世盟洛陽堂口的齊林海被人就走了。”
"爹的意思是, 整個這件事有可能是那位李七, 因為不滿皇上去年對洛陽之事的處理, 才整出這出來找麻煩?”房遺愛猜測道, "還是說, 李七想找的齊林海, 是被皇上的人給就走的?”
"不論是與不是, 都不必多問, 最近行事小心些就是了。在侯欒沛和楊旭找到之前, 這件事情還不算完。”房玄齡目光幽深的說道。
房遺愛雖然好奇李七到底是個什麽人, 想到兩邊的人馬那種大手筆的無聲廝殺, 覺得這事兒自己聽聽就是, 自己這種小蝦米, 無事的時候還是乖乖的在一邊看戲的好。
不過, 一想到太子李承乾, 房遺愛就有些泄氣, 想著是不是以後多給這孩子灌輸些女人是老虎的思想, 讓這孩子別亂招惹女人, 再不然, 給他找個強勢又圓滑的老婆?
不對啊, 照袖兒說的, 再結合自己了解的, 房遺愛醒過神來, 問道, "爹, 那個楊旭身邊服侍的小廝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