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防守陣地上,所有人已經收拾好槍械行裝,眼睛緊盯著日軍駐地的方向,在戰壕中靜靜等待著。
時間因為等待而變得漫長。
鄭由儉雖說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可心思依舊不屬,他在戰壕裡蹲了下來,“嗤”地劃著一根火柴,用手攏住火光,那火光圍在一起的三張臉,鄭由儉自己,劉福滿,糞球子,也照亮了糞球子手裡拿著的一塊老懷表。
在火光照亮的刹那,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目光中的擔心。
“出去一個多小時了,戰鬥該打響了啊,不是說好了放完炮就往回跑的嗎?”鄭由儉叨咕著,這回看表已經是他劃著的等四根火柴了。
“有亮了有亮了!”這時,突然有個士兵喊了出來。
正蹲著的三個人齊刷刷地站起來,撲到了戰壕沿上向遠方望去。
果然,日軍駐地的方向見到了火光!幾乎同時,傳來隱隱的爆炸聲。
戰壕裡的人群發出轟的一聲!
“炸了!炸了!炸死這些dog娘養的!”所有人都喊了出來,甚至很多士兵跳到了戰壕沿上,邊喊邊跳著。
陣地的突然而起的喧囂中,眼見那遠方又有光亮閃過,又有爆炸聲傳來。
緊接著,就見那個方向的黑夜被無數的子彈的軌跡打破了,槍聲爆炸聲如潮水般向這個也就距離三裡多地的陣地傳來,可以想見日軍的軍營此時能有多亂套!
“哈哈,我就說霍小子行嘛!這家夥真有兩下子!”鄭由儉大聲喊著,他這話毫無疑問代表了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人群依舊興奮著,跳躍著,對遠方的大動靜品頭論足,良久方息。
“這回不用急了,等他們回來就行了。”鄭由儉心滿意足地溜下了戰壕,竟然掏出盒香煙來,分給了身邊的幾個人,開始享受這戰鬥的喜悅。
但他們卻不知道,就在同時同分同秒的此時,日軍陣地外圍的一條弄巷中正在進行著一場沉悶而凶險的廝殺!
黑暗讓對殺的雙方已分不出敵我,幾十人廝殺糾纏在一起,卻又必須分出你死我活!
匕首刺刀扎進血肉的噗噗的聲音,掄動槍械發出的嗚嗚風聲,肢體撞擊的聲音,受重創的悶哼聲,臨死才會發出的最後的呼喊聲,身體與槍枝摔倒在地的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戰鬥因為黑暗看不見因為時間進行的很短反而顯得更加殘酷!
十多分鍾後,黑暗中傳來霍小山的聲音“是我”,他緊攥著的對方腕部的手感覺到了對方的收力,於是松手,那把已迫近他身體的匕首抽回了。
“是俺”這是憨子的嗓音。
“還有我。”
“還有我!”
“還有我!!”
三個不同的嗓音正是沈衝莽漢和那個桂軍向導。
“我們很幸運,竟然都還活著”霍小山竟然由衷地說了一句,這對一向在戰鬥中很從容的他是極少見的,盡管他接著就說道,“什麽也不要拿了,抓緊撤!”
黑暗中一陣悉悉索索後,五個人的腳步聲離開遠去了,弄堂中一片黑暗,黑夜遮住了倒在原地的五十多具侵略者的屍體,但卻遮不住那股刺鼻的血腥。
這場弄巷中的遭遇戰對來敵我雙方講都來得太突然了。
霍小山他們摸掉日軍的崗哨後,又往前摸索著前進了一段距離,直到那個向導說可以了,肯定擲彈筒的射程足以覆蓋到日軍軍營了,這才架炮在將所攜帶的幾枚擲彈全部打光,敵強我弱也無暇去看戰果,就匆匆原路返回。
就在一拐彎進入一個弄堂的時候,與一夥同樣腳步匆匆的日軍撞了個滿懷!
夜的黑暗,日軍軍營裡因驟然遭襲而打出的潑水般的槍彈聲屏蔽了中日雙方的感知,又恰是一個拐角,當敵我
我雙方發現對面有人時已經就差鼻子撞到鼻子了!
而霍小山異於常人的反應再次讓中方搶得先機!
他往前一聳肩就撞飛了眼前的敵人,而同時已抽出匕首向前扎去,不用看扎到誰扎到哪,對面的人比他們多的多。
沈衝莽漢跟上,憨子與桂兵次之。
相比之下,對面的日軍就吃虧了。
他們前面的人本身反應就慢了,霍小山一見對面有人就知道肯定是敵非友,而日軍他們還沒搞清對面人是敵是友,霍小山就已經撞飛捅刺了,等後面的人等發現前面打了起來的時候,霍小山五個人已經殺入人群,更不可能分清了!
一開始還有日軍呼喝著同伴向前迎敵,但隨後便是那呼喝者臨死前的一聲慘叫!
日軍也醒過味兒來了,本來敵對雙方就看不清對手,自己用日語叫一聲那可不就是告訴對方,我在這兒呢,怎不來殺我啊?於是,刀到!他死了!
霍小山他們人少更不可能吭聲,只是悶著頭殺,於是這場遭遇戰就變得沉悶卻更加凶險了!
霍小山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一旦回頭就可能誤殺或誤傷自己的戰友,所以他堅決不退,與面前黑黢黢的敵影纏鬥在一起!
刀刺!膝頂!肘擊!肩撞!
他顧不得有被自己一拳打在敵人胸口那噴出的血噴到自己的臉上,他一肘擊出又有敵人脖骨的斷裂聲!
他感覺有冰冷森涼的刺刀向自己頭上扎來,但他依舊不退!
他一低身用匕首一擋,在黑夜那兩件鐵器爆出的一溜火星裡,一記撩陰腳就讓對方發出斷子絕孫的哀嚎!
突然霍小山聽到混戰中有一個日軍慘叫了一聲,然後便有另外一名日軍不知所措的聲音“浩二,是你!”日軍已經發生誤殺了!
霍小山一揮手恰巧揪住對面一個日軍的衣領,左手向後拽,右手向前捅!
這時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自己喊一聲“向前”就好了,這樣自己的弟兄就不會被誤傷,但現在的情形他已經不能出聲了,唯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於是他接著前捅,抬膝,蹬踏,揮拳!
當他踩著敵人的屍體發現前面再無一人時,敵人的縱隊陣列已經被他用匕首鑿穿了!
他再轉身時,卻恰好抓住了憨子的手腕,不用問手裡攥著的也是淌著血的匕首!
其實,這場遭遇戰霍小山他們還是佔便宜的。
因為人少而精反而後面的人能緊跟霍小山默契向前殺入敵群選擇混戰是其一。
他們右手腕都系了白毛巾便於識別戰友是其二。
黑暗中日軍擁擠在一起端著的是長達1663cm的三八大蓋施展不開是其三。
但,暗戰需要勇氣需要一往直前絕不後退半步需要視死如歸,這才是他們能放倒一溜敵人的關鍵所在!
……
鄭由儉劉福滿又開始看表了。
日軍軍營的動靜鬧的可夠大的,可製造動靜的那幾個人怎又沒動靜了呢?
還好,這回並沒有等太久,陣地前方傳來哨兵的喊話聲:“站住,口令!”
“夜襲!”回話的是霍小山的聲音。
戰壕裡再次爆發出一片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