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屋裡傳來一個老嫗的聲音,她說的不是苗人的方言,而是略帶湖南口音的普通話。馬程峰看了一眼楚天月,心想,難道苗山中竟然住著漢人?
“婆婆你好,我們是外鄉來的,途經此處實在是走不動了,能方便進屋歇歇嗎?”楚天月盡可能把語速放的平緩。這方面還是女孩子更有天分。小時候語文老師總說一句話,語言是門藝術,一樣的意思也分讓誰說,用什麽話說。不同人表達出來的同樣一句話,意思可能就相差甚遠了。
您想想,這要是馬程峰用粗狂的東北話上來一喊:“哎?裡頭住銀不啊?麻利的開門,俺們累了,整點吃的,痛快的呀!要不然踹門了!”那不得把人家老鄉嚇死?還以為是進來土匪強盜了呢。
“咳……咳……”屋裡的老太太輕輕咳了兩聲,隨著她腳步聲臨近,那破舊的兩扇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門開的一刹那,馬程峰順著門縫就自己往裡看了看,屋裡的光線很暗,暗的幾乎看不見任何家具擺設,屋中充斥著一股莫名的陰氣,一開門,那陰氣瞬間湧了出來,讓他和楚天月都同時打了個寒顫。
老太太手裡提著一盞老式的柴油燈,她身著一套苗人的百褶裙,耳朵上帶著兩個大耳環,胸前掛滿了銀飾,滿腦袋花白的頭髮十分凌亂。她舉著柴油燈在楚天月面前晃了晃,好像有點老花眼。看了半天,見是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這才放下心來。
“我這老屋已有幾十年沒來過客人了,若是不嫌簡陋就進來吧。”老太太的語速很慢。
“婆婆放心,我們不會白住的,會給您錢的,家裡還有什麽吃的嗎?麻煩幫我們弄點,不瞞您說,我們趕了一夜的路實在是饑腸轆轆了。”楚天月笑吟吟地衝她說道。
二人說話的功夫,馬程峰就一直盯著那老太太看著,老太太臉上布滿了皺紋,山裡人一輩子都忙著自己手裡的活閑不下來,所以皮膚也被曬的黝黑,她的臉,她的手上布滿了皺紋,那皺紋多的都能夾死螞蟻了,皮膚表面好像還生出一層角質,這是多少年沒洗澡了?都趕上老繭子了。看的馬程峰直皺眉頭。
“阿妹?你說什麽?趕了一夜的路?我是不是耳朵聾了?聽錯了嗎?怎麽可能是一夜?我記得才剛剛日落沒多久呀?”老太太不是聾了,像她這麽大歲數的老人,可能多少都有點糊塗,而且一個人裹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恐怕早就對時間沒有什麽概念了。
“呵呵……您說是就是吧。對了,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那……那就打擾您了。”楚天月趕緊給馬程峰打眼色,示意他禮貌一點。
馬程峰抱著肩膀始終對這老太太不太放心,不過是他們闖到了人家山頭上要借住,隻好勉強笑了笑,雙手抱拳施禮。
“進來吧,進來吧,外邊天涼。”老太太舉著柴油燈,把他們一行人就帶了進來。
“不能……不能……不能呀!!!!惡魔!惡魔!!!!那是惡魔!哈哈哈……”也是巧了,剛好這時候莫那婁教授也不知道犯了什麽邪,又犯病了,手舞足蹈地亂喊亂叫起來,說什麽都不進去。
“楚姐姐,去給你老師打一針吧,可能是昨夜累了,別讓他亂喊,萬一一會兒天亮了惹來那些山裡的生苗子可不好了。”馬程峰囑咐道。他背著大包小裹,手裡牽著啞巴孩子就進了屋。屋子裡的光線很暗,或者說乾脆就沒有光線,而且他還發現一個不太正常的地方,這屋子完全是一個長方形的,分為裡外兩間,中間隔著一張草簾子,第一間屋子四壁根本沒有窗戶,而且屋裡邊也沒有什麽家具可言。唯獨就有一張破竹床,和一個爐子。
爐子裡燃著微弱的火苗,上邊坐著一口鐵鍋,鍋裡正咕嘟嘟地冒著泡,也不知道老太太在煮什麽東西。
鍋裡的味道很怪,馬程峰也算有見識的了,吃過天底下許多珍奇美味,但鍋裡飄出的味道卻無法形容,那味道不像是肉香,也不像是面食,更沒有植物的清香,反正怪怪的。
“坐吧,都餓壞了吧?婆婆給你們煮肉吃。”老太太就蹲在爐子前,用一個布滿了灰塵的大杓子不停地在鍋裡邊攪動著。看的馬程峰直犯惡心。
“婆婆,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帶了乾糧。對了,您每天都起這麽早嗎?我們沒耽誤您休息吧?”馬程峰把包裡的火腿腸和壓縮餅乾拿了出來遞給啞巴孩子。
“早嗎?這……是不是才天黑呀?我糊塗了?又記錯了嗎?”老太太慢慢悠悠地說道。她探著腦袋,往外看了看,天色很暗,竟然還沒有要亮天的意思。
剛才馬程峰他們說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已經是早上四點了, 到了現在最起碼也得有半個多鍾頭了。湘西屬於西南地區,按說日出的時間在這個季節跟東北差不多。四點半雖然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可東邊應該也是能見到一片金色曙光的。馬程峰順著她的角度看過去,東邊卻也沒見到有什麽大山擋住了太陽呀?怎麽會這麽黑?
這會兒,楚天月又給教授注射了鎮靜劑,把他扶了進來,教授安靜多了,倒在那張破床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程峰?你出來下,有事要跟你說!”門口,那咻也跑上來了,他一看屋裡邊還有外人,到嘴邊的話就沒敢說。
馬程峰見那咻臉色慌張就知道出事了,趕緊跑了出去。“大早上的你大呼小叫幹啥?”
那咻臉色不太好看,把他拽到院子角落裡小聲道:“哼哼,我倒是希望是大清早了,可你看清了嗎?現在是早上嗎?”
馬程峰說你特麽是不是糊塗了?要不要也給你打一針鎮靜劑呀?咱都走一宿了,你自己看看表,幾點了?我發現你有點癡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