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就那麽不緊不慢地過著,轉眼間,就到了七月初七。
七夕節,在這年代可算不上甚麽“情人節”,而是實實在在的少女節,這時的人們通常稱之為“乞巧節”。
當然,牛郎和織女的故事也是少女們所津津樂道的。
神話故事中的織女,司掌天庭紡織業。而這時的人們講究男耕女織,少女和婦人們,自然是要在這個節日裡拜織女的。
此外,還有傳說七夕是天上魁星的生日,想要求取功名的讀書人,也得在這一天曬書。
在大明朝,魁星和文曲星是被同等看待的,都是主宰天下文運的萬乘之尊,只是在習慣上,更喜歡將科舉中榜,位列一甲者時常稱為文曲星下凡。
據說魁星的樣貌很凶,右手持朱筆,左手拿墨鬥,右腳踩在一條大鼇魚的頭部,有獨佔鼇頭之意。但凡被他的朱筆點中的人,都是金榜題名之人。
不過這兩位神之上,還有一位文昌帝君,朝廷在各地的的儒學署裡,都建有文昌祠,有些地方在文昌祠中祀有魁星,有些地方則專設魁星樓。
陸誠不太重視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因此也沒打算在今天曬書。不成想,課間休息的時間,剛從書房裡出來就讓母親給逮住了:“誠兒,你忘了今天是甚麽日子了?”
“啊?今天?今天不就是七夕嗎?”陸誠愣愣地回了一句。
“那你今日怎麽沒曬書?”
“……”
王氏見他不答,責備道:“你這孩子,這才剛考上了個秀才,就心浮氣躁了?你忘了以往你爹是怎麽教你的了?”
陸誠見母親面色不虞,忙點頭道:“成,娘您別說了,我這就去。”
一群弟子跟在後腳剛剛出來,就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都有些發愣。看著陸誠的背影,周康平疑惑道:“我看夫子的娘也不凶呀,怎麽夫子這麽怕她?”
“你懂甚麽?夫子這叫孝順!”
旁邊立即有同學鄙夷道:“夫子前幾天才剛教過的你都忘了?首孝悌,次見聞,知某數,識某文。虧你還來讀書呢,你以為夫子跟你一樣,不懂得孝順爹娘啊?”
“你說誰不孝順呢?”
周康平一聽就火了,瞪眼道:“陳新榮,你信不信我揍你?”
“君子動口不動手!”
陳新榮一本正經地回了一句,見到周康平兩隻小拳頭已經攥緊,忙故作驚訝道:“夫子出來了!”
周康平一回頭,根本就沒見到陸夫子的人影,方才意識到自己讓那小子給騙了,轉回頭一看,人家已經溜得沒影兒了。
陸誠的書房裡沒多少藏書,倒是父親的書房裡藏書會多一些,不過也不是甚麽值錢的書籍,都是從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
父親走了也有三年了,可這書房母親還是不時會打掃一下,壓根就沒有甚麽灰塵和蜘蛛網一類的東西。
陸誠一邊從書架上把書籍往外搬,心裡卻有些鬱悶。這年代的條條框框也太多了,稍微不注重一些,就會招來母親的不滿。
他找來了一塊長條木板,蹲下身子將書籍一本本整齊地擺放在上邊,正當此時,旁邊也跟著蹲下了一道身影:“哥,我來幫你。”
“好。”陸誠笑著點點頭。
自打那件事情發生以來,王雪媱在陸誠面前總是顯得有些不自然,搞得陸誠面對她時,也會生出尷尬的感覺。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才算是好了些,不過陸誠發現,
這小表妹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 “夫子,我也來幫你。”
“夫子,還有我。”
“我也來我也來。”
“……”
弟子們見狀,紛紛主動上前幫起忙來。
陸誠不禁有些感慨,這年代的孩子雖然也有些個別比較淘氣的,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懂禮和聽話的,也都挺好教。
陸誠轉身再次來到書房,正忙著搬書時,耳邊傳來了王雪媱驚訝的聲音:“咦,哥你這琴怎麽斷了根弦?”
“噢,這個斷了很久了。”
陸誠放下懷裡抱著的書籍,上前拿起那把琴仔細地看了下:“嗯……去縣城裡找人給續上,應該還是能用的。”
見到這把琴,陸誠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因為這琴和那些書一樣,都能算得上是陸家的傳家寶了。
這年代,琴的價格也不便宜,普通的琴都得好幾兩銀子一把,那種上好的琴就不是陸家能買得起的了。
“哥,你今天要續弦?”王雪媱問道。
“嗯……”
陸誠下意識地點點頭,又察覺到這話似乎有些語病,忙糾正道:“今日要去縣學裡拜魁星,正好把琴弦給續上。”
“那你帶上我一塊兒去好不好?”
“唔……那就晚些時候,一起去吧。”
未時放了學,陸誠便帶著小表妹王雪媱續弦……上縣城續琴弦去了。
陸誠雖是府學的生員不假, 但要進縣學拜拜魁星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他是本屆院試的案首,為蘭陽縣都爭了光,縣學的教諭請他去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可能會不讓他進?
蘭陽縣城並不大,逛上一圈都用不了小半個時辰,縣城裡有賣琴的鋪子,要續根琴弦也不難,陸誠先將王雪媱送到了那裡,自己則先去了趟縣學。
還真別說,到了儒學署陸誠才發現,今天前來拜魁星的生員確實挺多的。不過這些人他都不太認得,倒是有人認出了他來,和他打起了招呼:“敢問足下可是陸案首?”
“正是,在下陸誠。”
陸誠拱手回了一禮,禮節性地問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見他如此客氣,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在下嶽江,也是本屆縣學的生員,陸案首這一回,可是給咱們蘭陽縣大大的長了臉呀!”
躍江?跳江?
陸誠聽到這個名字,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忍了好一會,才正色拱手道:“幸會,幸會!”
附近的幾名生員聽到兩人交談的話語,得知陸案首也在此後,都紛紛圍上來打招呼,和陸誠攀談了起來。
一番寒暄客套,應付完了這些考生後,陸誠才得以離開。
回到那家琴鋪子時,陸誠就發現王雪媱的身邊,多出了兩位儒生打扮的文人,在滿臉微笑地和她搭著話。
而王雪媱卻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談表情,顯然對這兩位書生不太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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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我的好豆豆】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