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輕吒的聲音在草原上響起,負責馬匹的下士連忙上前接過韁繩,對著多日未見的右將軍木康行了禮,看看了名滿天下的女子,也俯已尊敬。
“喲,這不是甄月姑娘嗎?身體可是好全了?”
男人的聲音高亢輕蔑,徒然從身後傳來,即便先聞其聲,甄月還是一瞬間聽出是何人,她將馬匹交給下士,嘴角冷笑一聲,漫不經心的轉過身來。
陳橫一身武士服,體型偏高,平日乾淨的雙頰蓄著青渣,唯有一對不時眯成兩道細縫的眼睛,透露出陰蟄的本質,如今他已取代王平位居雲川軍統帥一職,雖沒有表現出囂張的氣焰,卻還是礙眼的很。
木康不著痕跡的擋在甄月身前,皺了皺眉頭,說道:“陳大人,姑娘身子好著呢,用不著大人惦記著。”
“木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軍器所的下隨,如今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不明日再趕回來?”
木康平日也看不慣陳橫,時常避免與他碰頭,明面上的稱呼也算客氣,沒想到這個陳橫竟然目中無人,直接喚他大名,頓時怒火中燒。
“木康。”甄月徒然出聲,製止木康的怒火,走向前來,將衣冠楚楚的陳橫上下打量一番,聲音帶著明顯的鄙夷:“一年不見,陳大人越發氣派了,果然是踩著烈士的屍骨爬上去,就是不一樣,渾身一股讓人望塵莫及的奸劣之氣。”
“烈士?”陳橫不屑說道:“難不成甄月姑娘忘記了,王平可是叛臣,這樣大孽不道的話被有心人聽去了,可是會要命的,甄月姑娘還是要謹言慎行。”
甄月冷笑:“一個奸佞之臣,如何明白忠字,遲早會被世人唾棄,萬箭穿心!”
“你說什麽!”陳橫橫眉怒對,就聽女子又冷笑一聲,語調滿含殺氣。
“陳橫,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最好少出現在我面前,不要以為有太子護著你,我就不敢殺了你!”
“你敢!”
女子倏地大笑起來,笑聲清脆,像是聽到什麽逗人的笑話,聽在陳橫耳中刺耳不已。
甄月猛的肅然著臉,厲聲道:“你真是不自量力!殺你易如反掌,難不成在你心中,太子會因為我殺了你,而降罪於我?你真夠蠢的!”
一甩輕紗,冷聲離去,木康與水生見此,也不屑輕哼,急忙跟了上去。
陳橫看著遠去的筆直背影,年輕的男人額頭青筋暴出,手掌握拳,低吼一聲。
青布簾帳被撩起,鹿皮大帳的四角放著消暑的冰塊,燥熱散去大半,巍峨山河圖前立著湛藍衣袍的男子,頭戴玉冠,氣質卓然。
“太子。”木康輕喚一聲。
男子回身之際,不知為何微皺著眉峰,堪堪瞧見木康身邊彎眉淺笑的女子,頓時愁容不在,幾個健步上前,牽起女子的白玉小手,瞧見她眉宇的疲憊之色,心疼不已。
木康掩笑,靜靜退了出去,寧靜的大帳內,柔風似水。
二人一年未見,思念情長,大多時候都以黑鷹通訊,而甄月這一年東奔西走,造福百姓,二人通訊一緩就是好幾月。
彼此習慣性的觀察對方,是瘦了還是胖了,是否有受傷,待觀察對方確實健健康康才松一口氣。
一年未見,他依舊面如冠玉,豐資俊雅,只是下頜新添了細細的清渣,比儒雅多了一份男人的氣韻。
“半年前,我不是派人專門給你送信,讓你在戰後區好好照顧自己,不要乾些粗活,下田的活也有人做,你就是不聽,手指比以往可是糙了許多。”仇晟心疼的撫著她掌心,“怎麽一直都這麽瘦,要多吃一些。”
甄月含眉微笑,
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俏皮的說道:“你竟然嫌棄我手糙!常年握劍自然不比閨苑裡的小姐們。”仇晟一邊數落她不愛惜自己,一邊與她席地坐在暖蒲上,又吩咐人送來晚膳,此處西北,不比關內的美酒佳肴,只有一些粗茶淡飯,熱乎乎的清蒸小菜放在矮幾上,甄月食指大動,趕了這麽久的路,確實餓了。
“慢點吃,別噎著了。”仇晟急忙斟了一杯清水放在她面前,見她狼吞虎咽,沒有女兒家的嬌柔做作,眸色盛滿笑意,漫不經心說道:“等戰事平息,你就好好養在雍都,你如今不小了,身子骨還是要緊著點,我可不會嫌棄你手糙,我是心疼你。”
甄月對於他毫不掩飾的疼愛,微微一愣,總覺得有一絲不自在,雖然一年前承諾將來嫁給他,也深知這個世界,除了他便不會將心系在其他人身上,對於他自然的親昵,內心深處還是莫名的抵觸,甚至讓她不知所措。
仇晟仿若未覺,給她夾菜斟水,繼而說道:“小月天資聰慧, 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能得小月,是蘇晟之福,等戰事一了,小月便安居幕後,好生享受尊榮,這是我給你的承諾,我曾經許諾過你,不再讓你手染鮮血,不再受命於人,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前線的戰事,我都在掌握之中,別記掛在身上。”
甄月夾菜的手猛地一頓,仇晟本就姓蘇,是她從小喚他仇晟之名,已經習慣,如今他有意用蘇姓,可想而知話中有話,一面是他對諾言的真誠熾熱,一面有意讓她退居幕後,做他背後的女人,不再參與政事。
思及此處,她眉峰微微一皺,心徒然被堵住,卻盡量壓製,不想破壞彼此之間相聚的氣氛。
細微的情緒還是落在仇晟眼中,他並未表明,也是知道她心思透亮,自然會明白他的意思。
良久,二人靜默片刻,氣氛終究是有一些變質的尷尬,甄月放下銀筷,心思千轉百回,想來必定是西平的消息被他知曉,所以才會四兩撥千斤的不將話挑明,她坦然的看著他,眸光漸漸犀利。
“阿仇,我知道我不該假傳口諭,我願意接受軍法處置!”
她的聲音坦率利落,沒有一絲遮掩,甚至有孤注一擲的磊落,聽在仇晟耳中卻是那般不舒坦,最終他還是歎息一聲,看著她說道:“我讓蘇義死守,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明知我不會將你如何,但你此舉實在不妥!”
“難道讓我看著蘇義戰死?他年紀還小,與你又是堂兄弟,血溶於水,你們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他生性頑劣,成不了氣候,日後不會威脅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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