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飲血,北風蕭瑟,陰鬱的黑夜徹底籠罩了雪毓林,風聲早已銷聲匿跡,隻有空蕩蕩的血腥味在空氣中不時擴散。 甄月目光如鷹,透過雪葉縫隙警惕防守四周,周圍靜的讓人害怕,鼻尖卻不時嗅到迎風飄來的血腥味,她身形瘦小,進入雪毓林便潛伏在積雪的高枝中。
人已漸漸減少,多年集訓已經教會了少年們節省無謂的攻擊和體力消耗,而求勝心切的少年便會結伴發起攻勢,擇機而上。
不遠處的峭壁處,兩個廝打在一起的少年,動作敏捷迅速,盡量壓低聲勢,以免引來黃雀在後,甄月眯了眯雙眼,只見血刃如風,頃刻間,勝出的少年結束了戰鬥,朝甄月藏身處遙目望來,如夜裡明燈,甄月渾身一頓,視線太遠,讓人看不清,卻未感覺殺氣。
不知何時,身影悄悄靠攏,“大約還剩幾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甄月眉心一鎖,完全沒感覺男子的靠近,可見他非一般的屏氣之能,嗅到他身上的血氣,面色如常道:“剛剛峭壁處的人是你?”
仇晟點頭嗯了一聲,道:“依我對你的了解,你必定以守為攻,保存實力,也不會往深處去,這裡視線寬廣,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能察覺,是個好地方,所以我感覺你應該在此處。”
甄月嘴角一牽:“你倒是觀人入微。”
鷹鴆長鳴,甄月望向西北角盤旋的食腐鷹鴆,沉聲道:“看來西北角正有一場拚殺,而正南方不時有血氣飄來,越來越濃,東方雪霧有些大,潛伏的人都躁動起來,依我推測,剩下的應該不足十五人。”
仇晟眉梢一挑,道:“觀察的很仔細,前方是八角亭,路徑稍短,他們下半夜都會朝這裡靠攏聚集,你倒是選了個決勝的地方……”
話音未落,殺氣鋪天蓋地,嗖的一聲,利刃劃過二人縫隙,甄月身子後仰,與敏捷的仇晟齊齊落地。
“看來算計有誤,他們都隱藏了身手,比預計要快了半個時辰。”她半惱道。
夜更沉了,卻透了一股白光,時間巧算精準,整整半個時辰後便是後夜,來者有四人,部署有序,紛紛將仇晟與甄月圍困起來,嗜血一笑,二話不說便發起猛烈攻勢。
甄月握刀與仇晟脊背相貼,將最薄弱的後背對著彼此,二人聯合默契十足,像攜手共度多年的戰友,掌刀、拔刺、頃刻間刀光劍影,驚天動地。
仇晟左右腕刀,身形如魅,齒刀輕輕掠過對手的頸項,不到片刻,便倒下兩人,對手怒眉瞪眼,殺氣更勝。
嘭的一聲巨響,甄月動作如鷹,將對手撲倒在地,幾個擒拿手,便讓對方無招架力,再見縫揮刀,輕顫的血脈被冰冷劃開。
瞬息萬變間,她與仇晟已佔上風。
匍匐在暗處的少年們,看清二人的實力,紛紛加入戰鬥,企圖以多勝少。
甄月與仇晟見此隻微微皺眉,二人眾志成城,攜手並肩,攻防之際配合無間。
雪地中的人一個個倒下,沒有激烈的嘶吼,隻有寂靜的冷殺,鮮血已經染流成河,長時間的拚殺,身體已經出現嚴重的疲累。
她每揮刀一次,身體各處的傷便會加重刺痛,喉間的鐵鏽味讓人無法下咽。
風吹過腥氣彌散的雪林,第一縷朝陽似乎要破雲而出,破曉來臨便是出林之時。
當仇晟面前最後一個敵人倒下,甄月緊繃的身子驟然倒地,驚起大片雪花,她捂著手臂深不見底的刀傷,眼神一點點暗了下來,
她與他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仇晟腳步虛浮,卻仍舊撕下衣布將腰上的傷綁緊了些。
一場冷血的殘殺,在晨曦既露時幽幽接近尾聲,剩下的隻有他們二人,六年的無形相伴,終究要面對血染的一刻。
甄月慢慢直起身子,冷冽寒風撕刮著她額際的碎發,臉上到處都是血漬,有她的,也有別人的。
她的心口一陣痛楚,六年的畫面風起雲湧,可他們終究是要走上既定的命運,無可奈何。
她舉起短刀對著仇晟,黑白分明的眸子暗潮湧動,卻依舊冷漠壓製,語氣一如既往:“阿仇,今日的對決,從踏進集中營,無數次都出現在我的夢裡,這裡承載著你的目標,也承載著我生的希望,無論生死,我們都要拚此一決。”
修長的身姿在烈風中巋然不動,眉目疏朗,卻被過重的血氣遮擋,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有他蠕動的雙唇啟開難言,不知過了多久才沙啞道:“好,拚此一決。”
“我不會手下留情。”
“我也一樣。”
甄月頃刻調整氣息,躍身而起,聚力揮刀,劍刀相抵,依稀能看見乍現的星光,聲勢如虹,她唯一的優勢便是速度驚人,可此時身受重傷,動作明顯減弱。
突然,她嗖的一聲,借著腳力,如流星般躍到仇晟身後,腕刀致命一擊,刀至半空,嘭的一聲,被仇晟見縫而來的刀刃卡住。
只見他腰部的血如泉湧滲出,黝黑的眸子更加暗沉。
甄月摒棄雜念,抬腳踢去,卻都被他敏銳化解,突然,仇晟手肘用力一震,致使她手臂的刀傷瞬間佔據了她的神經,甄月吃痛一縮,被他一個精準,狠狠摔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甄月如夜豹翻身而起,只見一道銀光激射而來,她暗吃一驚,還沒來得及閃躲,隻聽一聲撕裂,隨即便是一陣刺痛,胸口被銀刀劃破,透著薄薄的棉衣,能依稀瞧見裡面滲血的白帶。
甄月半跪在地,一口鮮血湧出,一早便見識過他的飛刀,沒想到這般出神入化,她搖搖欲墜,起身望去,卻被仇晟驚濤駭浪的神情怔住,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全然的暴露。
她暗道不妙,斂眉望向胸口,果然如此,只在片刻間,甄月整理好思緒,芒刺而去,趁著仇晟晃神之際,朝他脖頸刺去。
力度驚人,風帶著陣陣刀鋒的抖動聲,滋的一聲,血線而灑,卻不是他的動脈,隻是劃過他的頸側。
果然,她是下不去手的,時機一旦溜走,便不會有第二次,訓練官常年灌輸他們殺手無情、舉刀嗜命,絕不能放過一次機會,否則離死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