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的極輕,可聽在甄月耳中,卻是輕蔑的命令,如同她是他的寵物一般,任由他擺布,女子面色難看,抬手呼的一聲,就將他手上的湯藥打翻,伴隨著瓷器碎裂之聲,濺的他滿身褐色的汙漬。
甄月挑眉一笑,眉宇間是一陣快感,同時她又是巨大的悲哀,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落到這番田地,靠這麽幼稚低俗的舉動來發泄心中的憤怒。
“殿下息怒,姑娘不是故意的。”小離嘭的一聲跪下,心驚膽戰的爬過去收拾地上的殘渣,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小離,再去端一碗來!”清冷的聲音從男子唇內發出,那雙薄薄的唇瓣幾乎是一個字一字咬出來,冷漠如霜的眸子有壓抑的憤怒。
“是,殿下。”小離不敢片刻停留,連忙起身又從藥罐裡盛了一碗,每次熬藥她都會多熬幾罐,姑娘的脾氣越來越古怪,也越來越難以控制,經常摔藥碗也是常事,所以她便留了心。
滾熱的湯藥再次端在男子手中,他望著少女不屑的側臉,揚眉道:“喝了!”
“很顯然,我並不想喝,特別是你手上的這一碗,只會讓我討厭!”甄月萬分嫌惡的瞪著面前的湯藥,語氣刻薄至極。
“是嗎。”北墨凌垂下眼眸,斂去眸色的寒氣,嘴角微微揚起了起來,一口將藥喝進嘴裡。
這樣的場景對於她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果不其然,女子霎時如驚起的刺蝟,將全身的刺都伸了出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害怕,訕訕道:“你別過來。”
只見男子越走越近,俊美的面孔也漸漸靠近,她大腦一片慌亂,哪還顧得上抵抗,抵著他堅硬的胸脯道:“我喝。我喝。”扭頭望向跪地發抖的小離,大聲道:“小離,再端一碗藥來。”
“是,姑娘。”小離松了一口氣。連忙跑出裡屋,去外廳盛藥。
北墨凌緩緩直起身子,頓時泛起難來,他平日很少喝熱的東西,更何況還是一口滾熱的苦澀湯藥。起初是氣憤,到也沒覺得苦,此時才發覺滿口苦澀難咽,可見她難得服軟一次,便也不會再為難。
小離眼尖,急忙將藥放下,端了銅痰過來,“殿下,趕緊吐出來吧。”
北墨凌將口中的藥都吐了出來,擦了擦嘴角。臉頰不知為何帶著淡淡紅暈,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聲音冷冷道:“以後都如今日這般聽話,便也不用吃苦頭。”
言畢,便披上雪貂大裘腳步略顯快速的離開了巧雲君,袍帶在空中劃下優美的弧線,一如淺塘般的鳳目,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情。
甄月見他離開,才將小離端來的湯藥一口喝下,想起他吃癟的樣子。心中就一陣舒爽,果真是囚禁久了,心理也出現不正常了。
小離見她眼神又落寞起來,上前關了窗。小聲道:“姑娘,其實殿下也是為了姑娘的身子,您晚上經常咳嗽,也要為了自己保重身子。”
甄月斂眉一笑,看著謹慎的小離道:“你可怨我?”
“奴婢不怨。”小離心思聰慧,那日姑娘逃離。跟整個府上的高手對決,都僵持一個時辰,武藝可想而知,完全可殺了小離,卻費力的將她綁了起來,對她必定是心存善意,同時,習慣性的也不敢離得太近,她小聲道:“姑娘有自己的難處,小離怎麽會雪上加霜,怨姑娘呢,小離只是希望姑娘能好好與殿下相處,不要再與殿下為敵,殿下對姑娘是不一樣的。”
“行了。”甄月緩緩皺起眉頭:“我累了,想睡會,你下去吧。”
小離知道自己多嘴了,咬了咬唇便起身離開,順帶關上了房門。
室內寧靜,牆角的爐炭燒的劈裡啪啦,一室暖意,可她的心卻很冰冷,六年的集中營嗜血生涯,一路披荊斬棘,一度以為光明就要來臨,如今仍舊沒能逃離那個人的網,她不知該如何解除困境。
一連幾日,北墨凌都未前往巧雲居,倒也風平浪靜,一切好似祥和安寧。
這日晌午,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北瀛地處萬火原,遼闊的天空越發顯得北瀛煙波浩瀚如大海。
甄月躺在軟榻上,看了會《北瀛曉經》,沒一會便迷了起來,忽覺耳廓被攪拌的極癢,好似羽毛輕過,她剛剛打盹,一時沒能立刻醒過來,羽毛再次拂過,女子瞬間騰起,抬首抓住耳邊的手,一個過肩摔,就將突入之客摔了個四腳朝天。
只聽一聲極其誇張的悶哼霎時響起,帶著假意的哀涕。
“你想謀殺我啊,這麽狠,都成這副模樣了,還這麽凶。”男子一身赭紅華服,上面的牡丹花用金線勾列,與男子俊俏的眉眼相互呼應,瞬間美得勝過不少女子。
可此時,男子一張臉全扭曲在一起,揉著被摔的屁股爬起來,表情痛苦不堪。
甄月還沒從震驚中回神,沒想到一不小心摔了北瀛帝君,可轉念一想,早已是階下囚,便也坦然自若了,她坐回暖榻,陣陣清晰的腳鏈聲穿透整個室內,瞬間掩蓋了男子的哀嚎。
“小月月,你怎麽這麽冷血,看我這麽痛苦,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北宮君埋怨的坐上暖榻,眼梢高高揚起,如訴苦的小媳婦。
“我又不是故意的,哪知道你會擾我睡覺。”甄月重新拿起書籍,漫不經心的看起來。
小離聽到裡屋殺豬般的聲音,便急忙跑進來,還沒來得及喘氣,便見到北宮君斜斜倚在暖榻上,嘭的一聲跪地道:“不知皇上到來,有失遠迎,奴婢這就去通知殿下。”
“等等。”北宮君急忙揮手:“不準告訴他,若是你泄露一句,朕便讓你今夜失貞,再也嫁不出去。”
小離身子一僵,面色驚恐不已,本來性子溫和,此時被一嚇,更是蒼白如紙。
甄月差點沒一口氣咽死,這北瀛皇帝一出口便是驚世駭俗。
“是,奴婢知道了,必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