鎣華主街留下一道道深刻的馬蹄印,不到片刻又會被積雪覆蓋。
甄月坐在寬大低調的馬車內,馬車大的有些離譜,正好裝下一個暖榻,上面鋪著白貂,由於前方戰事急切,這一萬精兵要火速趕往靈丘,所以一路快馬加鞭,毫無喘息機,而她服用了軟骨香,已經承受不住劇烈的顛簸,放在以前,她身強體魄,也禁受不住馬蹄飛速、連夜兼程的恐怖方式。
“受不住?”坐在對面的北墨凌長眉微微一挑,嘴角似笑非笑。
“受得住。”甄月不著痕跡的撫了撫胸口,不想在他人面前示弱,更何況是自己的宿敵。
“別撐著了,上榻躺會吧,過了朔城,就不會如此顛簸了。”
甄月本來想再堅持一會,可四肢因為馬車劇烈顛簸,漸漸無力起來,額間冷汗連連,胸口更是急促不已,忽然,眼睛一閃,身子霎時被抱了起來,雖然體力有限,但是敏銳度可沒有因為藥力而減退。
“北墨凌!”她對著男子橫眉怒道。
“你好好躺著吧,路途遙遠。”北墨凌將她放在暖榻上,給她蓋上白貂,動作略顯僵硬,顯然對於做這樣的事情極其不在行。
甄月瞧見他幽深眸子內一閃而過的歉意,心中一驚,轉念一想,都是拜他所賜,便翻了個身閉目養神。
小離在軍隊後面,她也沒法將她喚來,馬蹄滾滾,甄月漸漸睡了過去,不知何時,她竟然能在敵人的陣營中呼呼大睡,世間萬事瞬息萬變,真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
她再次醒來時,已是晌午時分,北墨凌已經不在馬車內,她挪到窗前。微微挑起窗簾,霎時寒風刺骨而入,蜿蜒起伏的山脈,白雪皚皚。一望無際,氣勢磅礴的雪景在駿馬行駛中,漸漸後退。
只見馬車前方,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勒著韁繩與戰士們一起策馬狂奔,一身墨色戰服顯得他傲然霸氣。腰間的青藍雕紋長劍在奔馳中發出輕鳴,他好似冰雕一般,永遠神色淡漠。
甄月覺得她從始至終都未看透過這個男人,他冷酷無情,又睿智腹黑,時而慵懶邪魅,時而點點溫情,這些情緒卻毫無定性,隨時又會古怪的發脾氣,她放下車簾。擋去了外面的景致,緩緩閉下沉重的眼眸,有些事情她終究是不願意去深思。
大軍策馬縱橫,連夜趕路,死了不少戰馬,僅一天半便到了靈丘,這是怎樣的神速!這些鐵血的將士們卻絲毫沒有露出疲憊,嘴角乾裂,一雙眼睛亮的如同一把磨礪很久的刀子。
靈丘城的守軍全部佔滿整個街道,來迎接威震天下的凌王。遠處的硝煙並沒有讓他們害怕,他們早就準備好浴血戰場。
百姓們將自己的糧食全部貢獻出來,交到糧倉,希望這些戰士們能無後顧之憂。解了廣靈之危。
一萬兵馬片刻不停的來到靈丘前的貝爾平原,到處搭起軍用帳篷,飄揚的青龍烈旗猙獰霸氣,百米之外便是已陷的廣靈城,寒風凜冽,蒼鷹啼叫。兩方戰營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甄月躺在營帳半個時辰,才緩緩喘過氣來,一旁伺候的小離連忙端上溫熱的清水,雖然不明白姑娘為何身子如此羸弱,但年已十五的丫頭,早已學會察言觀色,不敢過問此事。
甄月接過溫水,一飲而盡,豈不料劇烈咳嗽起來,她嘴角嘲諷一笑,沒想到喝口水都能成這副模樣,北墨凌,這筆帳總是要討回來的!
“姑娘,還是不要出去了,外面都是嚴肅的將士們。”小離見甄月起身朝帳外行去,便急忙說道。
甄月知道小離第一次見到軍營,難免有些害怕跟抵觸,低聲道:“沒事,你就呆在裡面吧,我去去就來。”
掀開帳簾,一股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猛的卷起女子的墨發,入眼全是無盡的鹿皮帳篷,崗哨星雲密布,戰士們的長靴踏著冰雪之上,發出清晰的吱吱聲,寒風怒吼,整個天色都陰沉的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一座黑色帳篷外,層層把守,不時有將軍進進出出,甄月知道那是北墨凌軍務要地,便朝相反的方向行去,將士們面對隨軍的女性,紛紛不敢側目,都垂著眉眼,渾身肅嚴,井然有序的腳步聲更是不絕於耳。
她走向遠處的山丘,一望無際全是白茫茫一片,秀麗挺拔的雪山如同聖潔的老者,看著世間的起起落落,她忽然很想策馬狂奔,享受自由的空間。
一陣不屑的哼鼻聲霎時傳來,甄月朝著聲源處望去,清冷的眸子含著淡淡笑意,朝著不遠處練劍的男子走去。
“這麽勤奮,明日就要上戰場?”甄月嘴角含笑問道。
“我跟你很熟嗎?”一襲黑袍的風影高揚著頭說道,手中長劍凌空一揮,變化無窮。
“我怎麽在麒麟坊沒有見過訓練官教授這個劍法?”
“哼。”風影一哼,面色帶著難掩的自豪道:“訓練官能跟白鳳閣比嗎?這可是左殘交給我的。”
“白鳳閣?左殘師承白鳳閣?”甄月目光一凜。
風影劍眉一橫,棱角鮮明的臉霎時一怒:“女人就是麻煩,動不動就問東問西,我還是再找個安靜的地方練劍。”跨步離去。
“風影。”甄月叫住他,見男子面露疑惑,伸手指了指他的腰間,挑眉道:“把你腰間的短匕給我,改日我再送你一個更好的。”
“我為什麽要送你?”男子眉心一頓,忽地眯眼說道:“你現在的身份不可能連一把劍都弄不到吧?難道是殿下不讓你用武?”
“你這麽囉嗦做什麽,讓你給我就給我,我常年習慣帶武器,如今這裡戰事一挑便起,沒有武器防身我覺得沒安全感。”她高揚著頭,嘴角一揚:“男人不能太小氣,否則就跟女人一樣。”
這句話果然有效,風影就怕像女人一樣麻煩,聽甄月這麽說,嗖一聲,將腰間短匕拋了過去,見她穩穩接住,臉色卻霎時蒼白無力起來,他心中一愣,卻不想再待下來,轉身邊走邊道:“接把匕首都這麽費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