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謎樣的雲的打賞。)

　杜長平自己的小首飾店終於在十一月下旬開張了，這除了趙家是妹妹發現的，其他的做銅首飾和模具的師傅都是杜家工匠介紹的同行，其實就連趙家願意跟他這十四歲的半大孩子簽合同，看重的也是他背後的杜家。

　杜長平對此心知肚明，他雖然說不靠家裡的，但他開店的錢不也是父母給的，真要劃分的那麽清楚，他還不如上街要飯去。

　對於別人更看重杜家杜長平也沒有不滿，那是他的家啊，別人誇他的家門好，難道他還必須生氣?

　而至於十四歲的少年不被重視，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逐漸做出成績，自然可以讓某些人刮目相看的。

　……

　看長子自開店後，越發精神煥發精明強乾，杜如海最後對他開店的一點擔心也沒有了。

　杜家和別的世代為商的人家，也不是沒出過希望自己乾出一番事業，不想被人說是靠祖上才有飯吃的，一些有更大志氣的子孫。

　有這樣的志氣當然是好事，但免不了有志大才疏的，他們自己創業一心想勝過老祖宗，卻忘了老祖宗也是摸爬滾打好幾代才創下這麽大的家業，他們急於一步登天反而速度更慢。

　這做生意更免不了有賠有賺，有的吃到教訓懂得回家請教長輩，反思己過從而東山再起的，這樣的子孫也是好的。

　但也有不認自己錯，就是認為家族給了他大壓力的，認定了如果自己生在平民百姓家，反而能無憂無慮一輩子。

　杜如海則最煩這種人，這當父母的讓你一生下來便衣食無憂。穿的錦繡食的魚肉，反倒成了被怨怪的理由，這子孫不是白養了?

　還好他的兒子不是這樣的，杜長平和杜長寧都有志氣，不想在父母的余蔭下過一輩子，但他們懂得感激父母的養育之恩。更不認為家裡有錢反正會讓他們有壓力。

　……

　在杜長平的小店賺了十兩銀子時。春節來了。

　十兩銀，連杜家賞心軒一天的零頭都不到，但這可是杜長平自己賺的第一筆收入，他高高興興拿這收入買了許多糕點。長平首飾店師傅和夥計，還有杜家上下是人人有份，力求讓大家都為他高興。

　到了初一拜年。他更是在同族兄弟面前高談闊論，講自己創業的種種，這也的確很讓同齡人羨慕——這年紀的孩子都想乾點“大事”證明自己長大了。

　杜若香則在內宅和何氏一塊接待來拜年的女眷們。她大哥接受了不少人的誇獎稱讚羨慕甚至崇拜，她卻收到她二嬸話裡有話的嘲笑。

　郭氏今年又是特意打扮了一雙兒女才過來的，但誰想到還是輸給了何氏，因為今年給太子準備的兩樣禮物太子很喜歡，皇后娘娘特地賞了杜家幾匹宮綢和幾朵宮花。

　宮裡的禮物一看就也是給孩子的，何氏就給五個孩子都製了宮綢做的新衣，宮花分給了三個女孩戴。

　郭氏對宮裡賞的這幾樣並不知道。因為杜如津把這當小事沒和妻子說，他說的是宮裡的賞銀和杜家今年的分紅有多少。

　結果郭氏拉著杜若怡進了內宅。正看見一乾女眷圍著杜若香三姐妹，看她們戴的頭花，摸她們身上的衣料，交口稱讚宮裡的東西就是比外面的好。

　你說郭氏如何能不氣?

　郭氏再氣也不可能上前質問何氏，問為什麽你兒子女兒有宮綢有宮花，卻忘了你侄兒侄女，他們已經分家另過，何氏不給誰又能說什麽?

　但心裡終究不痛快，郭氏總想找些把柄讓何氏也不痛快，只是她與何氏不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隻逢年過節才見見，她又能了解人家多少?

　好在郭氏看見了杜若香，杜若香受驚嚇幾個月沒去店裡，她是聽杜如津說了的，感覺機不可失，郭氏忙開口了:“香丫頭比之前長高了點，想來賞心軒裡的活更離不開你了，跟二嬸說說，你最近又畫了什麽新式樣?”

　“二嬸說笑了，店裡的活真正離不了的高師傅、王師傅等老師傅，香兒不過去店裡玩玩，哪敢說是讓店裡離不了。”杜若香答道。

　“你這孩子，這杜家可是立了讓嫡女進店畫圖的規矩，家族裡這麽重視你，你怎麽能當它是去玩呢！”郭氏可找到機會責備她了。

　大過年的當長輩的找個孩子的不痛快，自然有別的長輩看不下去了，杜如海的堂弟杜如匯的妻子許氏開口了:“他二嬸，香丫頭說去店裡玩只是謙虛，這你還聽不出來嗎?香丫頭這一年設計的寶石手鐲，珠寶首飾盒，穿的珍珠項鏈，誰不讚她不愧是杜家的嫡女。”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這成績已經不錯，就是杜家老祖宗七歲時也未必能如此，知道的女眷都對許氏的話表示讚同。

　郭氏卻更不忿這點，她的女兒也參加了考試，連考三次都不行，杜若香卻一次就過關了，說什麽這天份只有杜家的嫡女才繼承，那她也是明媒正娶進門的大婦，難道就因為丈夫是庶出的，若怡就必須歸於庶子女的行列?！老祖宗也太偏心了！

　越提起這個郭氏越氣，說什麽也要壓下這邊的風頭，她忍不住冷笑:“弟妹你年前還在江東可能不知道，三丫頭的確是好玩，她要不是跑出店裡去玩，又怎麽會被定王府的狗給嚇到了！?”

　“啪！”這是何氏放茶杯到桌子上的聲音，因為杯子是空的，所以沒有水灑出來，何氏也好象沒發覺自己用力大了，臉上還帶著笑對郭氏說話，“他二嬸，你是大人了，當然不會向她們小孩子那樣亂跑，所以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定王府的事禦史上書了，王妃也道歉了，所以聖上說不許人再提這個。”

　“今天聽你突然又提這事，還真讓我也嚇了一跳。”何氏又笑笑，代表她是因為郭氏的大膽才會在放茶杯時手重了點。

　又拿皇家拿壓她！去年說皇后的事不便提，今年說定王府的事不能提，郭氏不服氣，可她難道還能去找聖上問問，問您是否真下旨了?

　在場其他的女眷大多數也對郭氏不滿，這妯娌不和公開給對方難看，甚至牽連上小孩子的也是常事，哪個大家子沒有?可這女人一開口就帶上皇家的事，她是嫌夫家皇商的位子太穩了，還是嫌九族人太多了?

　……

　郭氏這回的“拜年”又沒能壓何氏的風頭，還讓別的女眷給刻意冷落了，她氣呼呼的回去，只能向丈夫告狀。

　本來內宅的事何氏向來不煩丈夫的，但這回郭氏偏惹上她的寶貝女兒，明明是知道杜若香為什麽受驚生病的，她還非提這事，這當嬸子的未免太不慈了。

　杜如海以往總說郭氏見識淺，讓何氏別和她太計較，何氏也不願意讓人說兄弟不和原因在她這當嫂子的身上，但這回，郭氏拿杜若香說事，何氏不認為杜如海會高興。

　“她責怪香兒也就算了，誰讓她是香兒的長輩，可宮裡的事她也隨口嘲笑，去年還說皇后娘娘懷孕的消息可能是假的，把大奶奶嚇得臉都變色了…當時念在過年我沒和你說，她今年又提了定王府，這話要傳了出去，會不會讓定王府認為咱們杜家心裡還怨恨著…我想著是害怕了，這事你看怎麽辦?”何氏一臉擔憂，這大過年的可不是她心疼女兒非要找事，郭氏這嘴不管好可是會害了所有人的。

　這個郭氏…一聽大過年的郭氏訓自己女兒，杜如海就已經生氣了，但他本來想著過完年再和杜如津提一下的，可聽說郭氏總拿皇家的事說嘴，這她如果去各家拜年，再對每家都說:“我婆家大哥的孩子被定王府的狗嚇壞了，養了幾個月才好，這小女孩也太嬌了…”

　你說別人主要會注意小女孩嬌氣還是注意她話裡的定王府的狗?

　杜如海不得不行動:“我現在就去找老二，讓他管好他媳婦的那張嘴！”

　何氏猶豫:“二叔他們才回去，你現在去找…他們會不會怪你…”

　“我要不去， 只怕族裡人都要怪我了！”杜如海氣衝衝走了，他身為族長卻沒叫二弟一家回來訓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何氏目送丈夫走遠，低頭看自己繡鞋上的圖樣，有人想給她過年添堵，那不如誰也別閑著了。

　……

　杜如海走的快，半個時辰後也就回來了，他沒再提去杜如津的情況，何氏也沒再問，杜若香更不知道這事，她爹娘只是在晚飯時提醒三兄妹，今天要早睡，明天好早起，該去外祖父家拜年了。

　聽說去外祖父家，杜長平兄妹三個都挺高興，何老爺對唯一的嫡女非常寵愛，連帶對三個外孫外孫女都十分溺愛，別說從不讓孩子們空著手回來，就是他們在何家鬧翻了天，老爺子也隻樂呵呵說:“家裡難得這樣熱鬧。”

　何老爺去世在杜若香出嫁前，但那是她十四歲時，現在還可以不考慮，只是想到杜家滿門被斬後她娘親家連個收屍的都不敢出來，杜若香對她那三個庶出的舅舅，尤其是靠她娘親才繼承了何家的三舅，實在無法再生出親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