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魷魚花乾的打賞。)

　何氏的家庭不大，但遠比杜家複雜，何氏的母親去世得早，但她得到了父親分外的寵愛，在她嫁到杜家時，何老爺分了一半的家產給女兒當嫁妝就是證明。

　何氏也是何老爺唯一的嫡女，自她母親走了後，何老爺陸續又納了三個妾室，還打發賣了之前的三個，隻留下給他生了庶長子和庶次子、庶次女的兩個，這樣他還是有五個妾，後來那三個又分別給他生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

　不過何家內宅一直是由何氏管理的，何氏出嫁後何老爺則讓幾個妾一塊管，用錢什麽的還得向他報帳。

　其實以何老爺喪妻多年家境又殷實，不是沒人上門給他說媒建議他再納個填房的，那些小妾們也有希望能扶正的心思。

　但何老爺一直堅持妻位空著，他說亡妻待他情深意重，絕不再娶了。

　外祖父的確是言行一致的，哪怕他臨終立了庶三子繼承何家，也沒把庶三子的親娘扶正，杜若香現在細想想，她那三舅舅是不是在心裡一直怨著她娘親呢?

　不過目前還看不出來…

　馬車在何家門口停下來，何家的三個庶子連他們的親娘、媳婦都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不過上前很親熱的獻殷勤的是何氏的三弟何玉強那一房。

　“爹爹可是昨天就盼著了，晚上睡都沒好，今天一大早上就起來了…”自己媳婦扶著何氏進去，何玉強還不忘在旁邊說著，可能是高興吧，聲音還不小。

　“蓮兒回來了！”何老爺被另外兩個姨娘扶著迎了出來。他真是等不及要見女兒一家了。

　“爹爹，外面涼地上還有雪，你怎麽出來了！?”何氏搶上前去扶父親，兩邊的姨娘馬上就給她讓地方，可見大小姐雖然嫁人多年，但在娘家積威仍在。

　嶽父的小妾杜如海得避嫌。他是在姨娘們都退開了才上前扶住老人的另一邊。三個孩子這時候也紛紛開口喊“外公”。

　“好好好，大家都進屋去，外面是冷。”何老爺笑容滿面。

　……

　等進屋是女兒女婿扶老爺子在主位坐好，然後退開按規矩給老人拜年。

　何玉強的妻子高氏不用丫環伸手。自己極麻利的拿了幾個厚厚的墊子放地上，何氏和丈夫帶孩子跪下給何老爺磕頭:“爹(外公)，過年好。”

　“好好好。快起來，地上涼啊…”何老爺忙說道，然後拿出早準備好的壓歲錢給三個孩子。

　“外公。你看我和哥哥的衣服，那是宮裡賞的料子，好不好看?”杜若香和七歲孩子一樣依在老人懷裡撒嬌，能重活一世再得外公的寵溺，她非常珍惜。

　“好好好，宮裡的東西還能不好，再說我們香兒本來就是美人胚子。穿什麽都好看。”因為妻子的事，何老爺嘗過重男輕女的的苦果。所以對待這後代，他更疼女孩子，何氏在他心中的地位無可動搖，疼外孫女也勝過外孫子。

　何老爺這樣說著，何玉強則在旁邊附和:“這都是因為大姐嫁的好，姐夫能乾。”

　“是啊，蓮兒嫁給如海我是最放心的。”何老爺對這個嫡女婿也是非常滿意，轉頭又開始關心女婿的生意。

　她才和外公說了一句話…杜若香心裡不高興，本來上一世娘親說三舅舅這一房最好，她也就認為最好，何氏支持三房繼承父業，說大房二房都信不過，杜若香就只是與三舅舅這邊親近。

　但這三房就真能信得過?

　杜若香一想起這三舅舅，就不由得回憶她前世的絕望，杜家滿門被斬，本家當然找不出收屍的，大嫂家裡更特殊，二嫂娘家在外地，她本來以為至少母親的娘家人會出面，畢竟這三房可全靠她娘親才能繼承何家的。

　結果讓杜家有了葬身之地的，還是只不過是向她父親借過錢的宋大運！

　當時杜若香選擇上吊而不是去投靠這三舅舅，便是對這門親戚也冷了心。

　能在重生，知道這三舅舅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杜若香自然不可能像前世那樣看三房了，她以前看三房圍著她爹娘盡撿好聽的說，還認為他們是在感恩，是有親情，而現在怎麽看怎麽和楊家人一樣居心叵測。

　倒是她另兩個舅舅…趁大家說話沒誰注意自己，杜若香悄悄觀察她大舅舅和二舅舅，兩個舅舅顯然對三房這邊很羨慕，因為何氏根本不理他們，連何老爺也隻當他們是背景，這情況是自大夫人過世後就開始了，小時候他們也爭過，不過自何老爺連著把兩個沒生育的姨娘賣了出去，他們就嚇得不敢爭了。

　現在何老爺的這兩個兒子，只求親娘別讓父親煩了給賣了，將來有機會要是能分出去過，就把親娘接走孝順，就行了。

　不過旁觀別人，也還是自己親人的天倫之樂，尤其是自己卻無緣參與其中，庶長子何敏學還是忍不住羨慕企盼，庶次子何啟學羨慕中帶了點不忿。

　這兩個舅舅…杜若香因為留意，還是看到了他們這種表情，娘親說這兩房都不是什麽好人，但依她重生了這兩年的觀察，他們也沒什麽惡行，尤其是現在，兩個快三十的大男人都露出小孩子得不到糖吃的表情…還真讓人看了不好受。

　……

　大年初二是所有已婚女子回娘家的日子，不光是何氏在這一天回來，她的兩個庶出的妹妹也和丈夫一起回來了。

　何氏對兩個庶妹都還露個笑模樣，當初妹妹嫁人時她還出錢給妹妹添妝過，這兩個庶妹嫁的也是有錢人家的庶子，不過家裡有嫡系的壓著，她們很多事都無法做主，像給杜家滿門收屍這樣的大事更是想都不要想，杜若香倒不怨她們。

　中午一大家子圍一桌吃飯，何老爺的興致非常高，何氏和杜如海分別坐在他兩邊，也是盡撿喜慶的話題聊，一邊的何玉強和高氏也找機會捧著，兩個庶女的孩子也不時叫外公，氣氛很好…但更顯另兩房的冷落。

　姨娘是沒資格上桌的，這裡有的只是何老爺和他的後代，何玉強年前才新婚當然無孩子，何敏學的女兒十歲兒子五歲，何啟學的兩個兒子大的七歲小的四歲，但無論大小，這四個孩子和他們父母一樣，在飯桌上是除了吃飯不張口的。

　其實他們也想喊爺爺抱吧?小孩子的情緒更不容易隱藏，杜若香看在眼裡。

　……

　何老爺是上了年紀的人，這高興一上午就有些倦了，何氏親自伺候父親躺下，然後送兩個妹妹和其家人回去，不過她沒有回去，杜家現在的女主人就是她，回去晚了又沒有公婆給她臉色看，她向來是吃了晚飯才回去的。

　中午何氏也沒休息，何府如今雖然是五個姨娘一起管帳，但每回大小姐回娘家，姨娘們都要把帳本交給她讓她檢查，這也是何老爺的吩咐。

　杜如海倒是也歇著了，午飯時妻弟和連襟捧著他沒少敬酒，免不了有些醉意，他歇的地方是何氏當閨女時住的繡樓，杜如海每回一踏進這兒就想起年少還沒娶到何氏的歲月，那時候就算他沾妹妹的光能常進何府的門，但何氏的繡樓卻仍是他的禁區。

　他那時候連宮門都能進了，上一個女孩子的繡樓卻比登天都難，就算他確定和何氏訂親了，以為這回總行了吧?結果何氏更躲他了。

　真正第一次上這繡樓，是他們新婚三天回門的日子，而之後再回娘家，杜如海就習慣在這裡歇著，躺在何氏的床上，這房裡一切都和她做閨女時的布置一樣，這讓杜如海很有一種如願以償的滿足感。

　正因為丈夫的寵愛，何氏回娘家才能待的安穩，如果不是明天還要走親訪友的拜年，她今天就是住在娘家也沒關系。

　何氏是拉了杜長平幫她算帳，杜長平對母親娘家的財產沒什麽興趣，不過這又是他練習管帳的機會，倒也乾的挺認真。

　杜長寧則是進了何老爺的書房，本來何老爺對看書沒什麽興趣，但誰讓他有個愛書如命的外孫子，杜長寧小時候是只要有人給他讀書他就衝人笑，大點自己會看書了，開始嫌外公的書房沒東西了。

　當老人的可舍不得寶貝外孫不滿意， 何老爺吩咐三個兒子，讓他們在外面多留心，凡是有新上市的新書就買回來，三個兒子都很聽話，幾年下來書房裝的書櫃滿滿的，這裡也成了杜長寧在何府最喜歡的地方。

　何府當然也有杜若香休息的地方，那是何氏原來臥室的旁邊書房的再旁邊一間，那間光線是整座繡樓最好的，而且東邊的窗戶可以看見整個花園，何氏從前最喜歡坐窗戶邊刺繡，累了便起身看看外面的花紅柳綠。

　杜若香現在一點也不累，她心裡有事也不想午睡，站在窗戶邊看花園，大冬天的除了積雪也沒什麽，倒是讓她看到了兩個紅色的人影。

　視力不錯讓她看清這是她大舅舅的兩個孩子，杜若香心裡一動，她看不出兩個舅舅壞在什麽地方，那不如去和她的表姐表弟聊聊，小孩子總比大人沒防備心吧?

　……

　偽小孩杜若香說要去花園，陪她來何府的乳娘蘇氏和霜兒、雪兒當然得跟著，四個人走路不可能沒動靜，這沒到跟前，那兩個真正的孩子就抬起頭來，表情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