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醫生的神情，大家都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不吃了，不喝了，要散夥了，大家一時失去了興致。胡醫生剛接完電話，早就去服務台付了帳，就等大家喝完杯中酒了。

　　其實，包工頭帶來的兩瓶白酒，隻開了一瓶。而且，這一瓶大概喝了有四分之三吧?留下的四分之一，他提議，大家分了。剩下的一瓶，他硬塞給了張醫生。

　　大家各自打道回府。其實，烏雲已散去，月亮爬出來了。南山夜市的街燈，也是五顏六色的。在這樣的街景下，是適合漫步的。

　　但是，柳陽了沒有心思了。他，看著胡醫生快速離去的背影，在擔憂著胡醫生母親的傷勢。心裡在暗暗祈禱:希望一切沒事，希望老人家安然無恙。

　　回到酒店，柳陽感覺頭暈，這高度的白酒，似乎在發酵升溫了，有一股熱氣，直往腦門上偷襲。看來，太長時間沒有酒精鍛煉，還是不勝酒力了。

　　其實，柳陽直到現在，也沒弄清喝的是啥酒。還有，這白酒到底是幾度的。當時，只是只顧埋頭喝酒，心全他念。柳陽畢竟是做辦公室工作，也算是酒場高手了吧?為何，現在感覺對這酒，這菜，還有身邊的一切，會漠不關心了呢?

　　有一個詞語，叫漠然;有一種心情，叫憂鬱;有一種心態，就叫麻木。

　　柳陽突然有點害怕起來，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態呢?難道真的是病了?難道真的是開始抑鬱啦?他不敢想下去了。

　　而晚上，和張醫生、胡醫生喝酒，感覺這兩人的形象，也突然間沒有那麽高大了。他想，醫生也是人，也會想喝酒，也會想女人。還會有瘋狂暴躁的時候，也會有種種的壓抑和痛苦。有時，醫生不但在醫治病人，也要醫治自己。

　　趁著酒精的作用，柳陽還是想寫點日記，記錄一下高速路上，正在發生的一切。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人間了。或許，霍豔，還是丁宜，還是誰?一定會從日記中發現點什麽！也一定會給這個世界帶來點思考。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呢?是的，當時，柳陽繼續孤獨地開著小車，就這樣，一路上胡思亂想著。突然，手機傳來了幾個信息的聲音，估計是老婆霍豔發來的！開著車呢！不管了，等會兒到了服務區以後再說！

　　好心情，不是來自好女人，也不是這兩旁的好山好水好風光，而是這暢通無阻的好公路！這一路的車子，怎麽這麽少呢?這和隔壁的公路，形成了天壤之別，感覺一邊是高速的特區深圳，一邊是寂靜的山村。一邊是快樂的天堂，一邊是痛苦的地牢！什麽公路，什麽高速，什麽世道！

　　其實，道理很簡單，過幾天，就是俺們大中國最向往的春節。無論如何，誰擋得住這回遠方那老家的熱情呢！再說明白點，這邊是回GD這邊是回JX這邊是去特區，這邊是去老區……這差距，這差異，想想都蛋痛！

　　魯迅先生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可魯迅先生想過沒有:沒有路，人可以走出來，可走路的人多了呢?之後會怎麽樣?走的人多了，會成為一條路，這路上人多了，有路，也會變成無路。路，堵的人多了，就不止是堵路，堵的是心啊，塞的是喉啊！一路狂奔，只能成為童話，只能成為笑話！

　　年前年後不一樣！悠閑不了幾天，這邊的公路，就要複製那邊公路的故事，這邊的追車追尾，還有比電影大片裡還刺激的連環撞，連環翻，估計也會搬到這邊的的現場上渲了。

我的天啊，千萬別出人命啊！當然，還有那些有點可恨，又有點可愛，又有點可敬的交警叔叔們，又要從那頭跑到這頭了！　　唉，還是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雲裡霧裡的，甭影響心情，壞了口胃。柳陽看著寬敞的大道，忍俊不禁，一邊放起了情歌，哼起了小曲:對面的姑娘，你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不要睬！不要睬！……不過，最終還是耍起了性子，開始加重了油門，一腳油下去，好嗨喲！往130公裡以上衝去！歌聲，隨著車子快速的節奏，飄浮不定。車子，隨著柳絮般的心思，飛來飛去……

　　總之，就一句話！就這麽回事！誰不想著回家，過個好年呢?誰不想著家中的老爹娘呢?前些年，坐在長途客車上，看著一路的摩托車大軍，看著他們風裡吹，雨裡來，只顧往家趕路的情景，心中竟然沒有蕩起絲毫的同情心，反而有些莫名的幸福感:老子畢竟坐上了車，還有空調座位！比起這些傻兒吧唧的，還是高幾個層次吧?

　　是啊，俺中國人的優良傳統，俺中國人的溫良忠厚，俺中國人的堅毅超強，怎麽也得好好發揚一下！都說老外的月亮很圓很亮，老外如何如何有錢有情，特別是那自大蠻橫的美國！還有那****的東亞小鬼子！那又怎麽樣?那又能怎麽樣?能圓得過俺家鄉中秋十五的月亮嗎?能圓得過老家包著一枚幸運硬幣的湯圓嗎?再說，俺老祖宗，也曾當過朝裡大官，摸過皇帝老人家的玉手，親近過那金燦燦的寶座……

　　你也別瞧不起人，也別說怪話，阿Q就阿Q吧！阿Q老人家，畢竟活得好好的，靠著幾招精神勝利法，打遍天下無敵手！不會生病，不會得精神病，不會得眼紅病……柳陽突然覺得，魯迅先生的種種好來，看來這小說也能治病呢！

　　算路再怎麽擁擠，路再怎麽堵塞，路再怎麽糟糕，車再怎麽顛簸！在回家過年這點上，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大家似乎形成了共識。

　　那歌，怎麽唱來的?柳陽，雖然沒有音樂細胞，但大致的歌詞，還是記得的。常回家看看，一定要常回家看看，那裡，有自己兒時的夢想，有兒時的美味，有兒時的牽動，有最親、最愛的爹娘！

　　更何況，這裡面故事可多著了，這不，你懂得！有一個姑娘叫小芳。詩雲:

　　前方，是否，還會有遠方。

　　遠方，是否，還會有個姑娘。

　　依然，還是村裡的小芳，

　　在歡唱，年年十八的芬芳。

　　有些記憶，無法逃避，迷惘

　　有些浪漫，無法恣意，回放。

　　我隻想，循著紫荊的花香。

　　趁著夕陽，趁著寧靜的傍晚。

　　再一次，最後一次

　　輕輕地，走過，你柔軟的心腸。

　　從此，把記憶鏟斷

　　我心，不再飛揚。

　　這小芳，估計能勾多少多少風騷男人的記憶啊！柳陽想到這，嘴角流露一絲得意的微笑，有一些多情的口水，甚至滴在了方向盤上。可惜啊，可惜，我丟失了你的記憶。我的小芳，永遠的小芳，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我一直想著你，想著你那飄逸的長發，那清秀的臉龐，那嫵媚的眼神，那嘴角，那腰姿，那小手……我都喜歡！

　　你知道嗎?這些年，一直有一把火

　　一把火，鑽進我冰冷的胸膛，燃燒

　　燃燒著我的骨頭，我的血肉，我的靈堂

　　那火在何方?那火在故鄉，那火在遠方。

　　是誰，讓我如此迷茫

　　是誰，讓我如此慌張

　　是誰，讓我如此彷徨

　　又是誰，讓我如此不安

　　彷徨，不安，誰在我的身旁

　　遠方，是否還有個姑娘

　　那姑娘，被我偷偷地取名為小芳

　　小芳，你是我永遠的芬芳

　　可我，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說真的，柳家村還真有姑娘，就叫小芳。小芳，姓方，名字叫方芳。大家都習慣了，喜歡叫她小芳。方家在柳家村，算是雜姓了，也沒幾戶人家。所以，方家在柳家村不但沒什麽地位，還得夾著尾巴做人。

　　在柳家村周邊，都盛行這樣一句話:到了柳家村，不姓柳，也得姓柳。你，別不服。自古以來，柳家村向來民風彪悍，有柳家拳的說法。當年周邊不少土匪，也不敢輕易闖入半步。再說，還真的就出了不少習武的大人物。後來，還出過一個少將中銜的大官。

　　有幾年，有一戶方家，突然開始時來運轉了。是的，方老七夫婦是幸福的，也是挺受歡迎的，因為他們生了個寶貝女兒，就叫方芳。而方芳，生來就長得水靈靈的，惹人喜歡。長到16歲以後，身材高挑，越發有了美人的樣子。有人說，只要方芳願意，肯定在南方能找個好工作，說不定還能成為時裝模特，甚至是電影明星。

　　大家都說，這方老七，是不是求了柳保公的保佑，得到了柳家村祖先的庇護和恩德。本來他在柳家村，是沒什麽地位的。看，家裡又窮，人又長得不怎麽樣，還是一個瘸子，常常是村裡人取笑的對象。不過，他妻子倒是蠻漂亮的，據說還是一個青樓女子，似乎做過某官人的二姨太太。有人總喜歡好事，非要探聽個清楚，但是，別費力了，省點吧！問起這些事情，方老七總是不吭聲，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還“嘿嘿”笑幾聲，算是應付。

　　有人很不服氣， 總有人設法調戲方老七的老婆。方老七，是一個典型的老實人，這一點是肯定的，沒人會怕他。但是，他老婆卻不是好惹的。人是漂亮，罵起人來，使起性子來，也是不得了。有一回，村裡有一個小夥子想調戲她，她拿起一把掃帚，硬是圍著整個柳家村，追著小夥子，罵了一圈又一圈。沒辦法，那個小夥子再也不敢回家，直接跑到南方打工去了。從此，再也沒人敢撒野了，再也沒人敢惹這女人了。

　　當然，也有人懷疑，這方老七這德性，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女兒嗎?總之，只要村裡人有空，總要找點他的話題，好打發時間的。

　　閑話，歸閑話，事實就是如此。但是，這幾年現在方老七家的日子好過多了。因為村裡總有不少後生送食物來，或幫忙乾農活。

　　上方老七家幹啥?估計地球人都知道，這些人是不懷好意的。還有什麽可說呢?不都是衝著漂亮的方芳去的嗎！說實話，那時，柳陽也是動過芳心的。只不過，方芳隻讀到初中，就輟學在家了。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外出打工，而是一直在家照顧父母。

　　她，是一個漂亮的姑娘，也是一個善良、孝順的姑娘！

　　好運氣，並不是天天有的。沒想到，她後來的結局，卻實在是讓人痛心啊！

　　唉，可惜啊，可惜！柳陽歎道，這美麗的方芳，終究沒過上幸福的日子。

　　那一年，柳陽去省城讀大學了。而方芳，也是在那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水，就這樣奪去了她年輕的生命。

　　那年，方芳還不到19歲，就這樣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