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不管願不願意，容不得半點借口，都始終要退出。黎明的時光，總是快樂的，清新的，讓人充滿了希望。

　　不過，昨夜迷亂的故事，是不會忘卻的，就像時間不會停止，記憶也就不會消失！似乎這一切，都理不出什麽頭緒。這故事，這事故，都還得從去年春節回家說起吧?也記不得是哪一天了，隻記得是某一個倒霉的下午吧?

　　柳陽躺在病床上，還是不敢亂動。隻是眼睛望著天花板，沒來由地有點懊惱:這是為什麽呢?自己怎麽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就偏偏碰上了這意外的車禍呢?這實在是沒有人情味的。這年，過得沒點年味！還差點搭上了一條命，唉唉唉，實在是倒霉透頂！

　　或許，如果老婆霍豔不是那麽固執不化，如果不是她無理取鬧，爽快一點，答應一同回山村老家，就應該不會出這事了吧?他看了老婆一眼，也不敢聲張。這女人，就是禍水！還是非常麻煩的自來水。因為，不管怎麽樣，男人都離不開喝這水。

　　霍豔精神好多了，說話也恢復了磁性。她小聲說，真是嚇死人了！你不知道，一接到交警電話的時候，都嚇壞了，不知怎麽辦才好。老爸不在家，幸好二叔在家。於是，連忙和二叔打了個的士過來，來到這陌生的縣級醫院，都不知路在哪裡。來得太匆忙，衣服啥的都沒帶。二叔剛出去了，說是買點生活用品。我得趕緊告訴他，趕快告訴他這好消息。

　　畢竟是優秀的小學老師，說話一連串，幾乎不用停頓。有時，那手，那臉，那身子，配合默契得很。把世上的悲歡離合，把世上的萬事萬物，描繪得抑揚頓挫，惟妙惟肖，還情趣橫生。估計，學生還是喜歡這老師的。

　　這天大的好消息，那是要及時分享的。霍豔趕緊給家人、朋友打電話，一個個訴說著老公的驚險，老公的平安，老公的幸運。當然，還有自己的緊張、快樂，還有擔心。總之，話是說不完的。

　　搞什麽嗎！甚至於，柳陽最後才知道，她還發了微信好友圈。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車禍嗎！啥事都往外說，啥事都喜歡炫耀一下。這醜丟大啦！

　　好幾天沒睡了吧?瞧她那一腦頭長發亂亂的，像什麽呢?簡直就像個雜草窩，亂七八糟的！似乎還有幾根白頭髮，顯得格外醒目。還有兩個大眼睛腫脹得像個燈泡似的，一道重重的，黑黑的，黑眼圈，包圍了眼角的每一縷血絲。

　　她的臉色，還是極其蒼白的，應該有點貧血。本來秀麗的臉龐，如今一下子憔悴了好多。柳陽突然想起了小說《祝福》裡祥林嫂的模樣，罪過！唉，人千萬不能出什麽事啊！一日千裡，一日可一生。

　　女人的絕招吧?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怕男人要不要。其實，老婆霍豔是最愛哭鼻子的，一不開心，一不順心，一不如意，就眼淚嘩嘩流，讓柳陽這大男人，光是這一招就應付不過來。還有，就是最愛化妝，最愛臭美最愛顯擺了。瞧，那化妝品，是一堆堆從網上訂購回來。每次出門，總要搞上大半小時。

　　想想，女人愛美，也算是好事。女為知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都說老婆是一枝花，是一朵美麗的樺。如此，柳陽也就懶得管了，讓她臭美去。女人，就是一道最美的風景。男人不也喜歡欣賞外面的風景嗎?

　　不過，看到老婆今次的表現，柳陽心裡竟然有了點感動。辛苦了老婆，真是患難見真情啊！危難之時，還是自家老婆好呀，為了照顧自己，連最愛的美容，

也可以放下不管了。柳陽此時暗暗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對老婆好點，多關心關注一下老婆的生活。至於老婆的一點小毛病，也就不是問題了，全當是小女人的專利好了。　　不過，當看到在外地出差的丁宜的幾條短信，這幾天，還一直在問自己的行蹤，這才知道，丁宜還是記掛自己的。從心底冒出的暖意，讓柳陽還是有幾分激動，甚至有爬起來的衝動。人一到醫院，全身上下就感覺不對勁了，似乎力氣全被封鎖了。趁霍豔上廁所的機會，柳陽還是回了一條簡短的信息:不好意思，這兩天出了點小車禍，還呆在醫院呢。不多說了，以後聯系。好了，我會聯系你的。謝謝！

　　此時，突然似乎又有無數隻螞蟻悄悄鑽進了每一個腦神經，又如無數根銀針相繼扎進腦門。不會是腦袋瓜子撞傻了吧?

　　想哪，哪都痛;想痛，哪都有。車子去哪了，人又去哪了，自己現在還活著嗎?真的還活著嗎?這生與死，真讓糾結不安。

　　還好，想起來了，那多麽驚魂刺激的一幕，那是怎樣生死一線的一刻，仿如放驚險電影一樣，那場景，那一幕，在腦海裡不斷地打轉轉，轉圈圈。想到這，一陣寒風吹過，病房的窗門竟然自動開了，身子一激靈，難道是真的有鬼敲門嗎?陰森森的寒意直冒頭頂，甚至想衝破腦門，飛向九霄雲外。這頭，更是如剜去了一塊肉般，說不出的難受。不止是頭，似乎還有每一塊骨頭，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

　　為什麽呀?我的天啊！怎麽會這麽撞上呢?路上，還算是小心了，沒超速，沒違章，沒惹別人，也沒三心二意啊，真是倒霉透了，至今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那天，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情呢?曾記得，柳陽大概在服務呆了約半個小時左右吧?見丁宜也不回復，沒有繼續聊天的意思了，於是便直接發了個笑臉，算是結束聊天，也就準備快點起程了。但是，不過剛從服務區出來沒跑幾公裡吧?一個彎路，還沒怎麽準備提速呢！後面一輛來自東北的大貨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像喝醉了似的，就突然方向一轉，準備直接從邊上變道，沒道理的超速衝了上來，就這樣，誰也攔不住，稀哩糊塗，不打招呼，就一下子咬上了後面的屁股。不只是簡單咬一口解恨，還狠狠地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就像有深仇大限似的。

　　雖然，事後證明，這是因為大貨車刹車失靈，司機沒有醉駕，沒有任何有意的衝撞……不管如何，但最終還是出事了。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真相，還好，他也算是多年的老司機，處理到位，才沒有倒置雙方人車雙亡啊！後來大家見面，都有點生死兄弟的感覺，大家都表示:命大，必有後福，撞了也要感謝一下。生命太寶貴啊，竟然都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有時，人與人之間的寬容，還是很有必要的。過分的計較，大吵大鬧，於事無補，於情卻是極傷的。殺傷力，遠大於一些慢性疾病。不但殺別人，而慢慢傷害自己。雖然，有時於法，你一定要討一個公道。

　　在那不到1秒鍾的局限裡，誰能想得到危險，就這麽來了，誰還能輕易應付呢?估計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也來不及罵人，也就那麽一電閃雷鳴間，在面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柳陽還是比較淡定的，畢竟開車也上十年了，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了，再說也得益於當年學車時的耐心吧?還是平時，也養成了一些良好的開車習慣！習慣影響細節，細節決定成功。雖然也不停地想著:完了，完了，就這樣完啦?但還是牢牢把住了車子的方向盤，輕踩刹車，再穩住，再踩刹車……千萬不能翻車啊！，要不然，那是真的要完蛋了。

　　你看，那車子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跑吧，足夠以！它其實也完全不會理會主人的意思了，難得任性一回！最終，還是按照該撞的路線，衝向了護欄。此時，作為主人，還能做些什麽呢?隻好任性，任那衝撞的慣性撒歡了。一陣左撞右碰、劈裡啪啦之後，車子竟然轟然一聲，停在了高速公路右側邊的緊急避險道上……安全氣瓤彈出來了，直撲向柳陽的雙臂打來……不松方向盤……頭，砰的一聲，再砰的一聲，柳陽的記憶，也就一下子斷片了……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麽，也就不知道了……如今醒來之後，竟然睡在了床上……唉，柳陽長歎一聲，還能說什麽呢:真倒霉啊！

　　其實，柳陽實在不願意認真地、詳細地回憶，當時是如何地遭遇這樣的車禍的，又是如何九死一生的。當後來老婆霍豔逼問他:在那個時候，有沒有想到誰?想到哪個女人?對於這樣愚蠢的問題，讓柳陽很冒火！直接回答:沒有！要真正說到那時的感覺，就是兩字“怕死！”，但那時，已沒有時間考慮怕不怕死了，隻有視死如歸。

　　誰不怕死呀?誰不想好好活著呀?其實，柳陽有一點恐高，還有一點暈血，也特別害怕打針。看到醫生，看到護士，就老是想著一幕血淋淋的場面。所以平日在家，極少乾殺雞宰鴨子這樣的活。或許是以前讀初中時留下的心理陰影吧?當年讀初二時，坐在前排的一位男同學，中午餐回家吃飯，走在一條寬敞的鄉間公路邊上，就突然被一個飛速飛來的輪胎，直撲而來。也就是那麽幾秒鍾的事情，碰撞而死，滿地殘肢碎片，七竅流血，或許說的就是這慘狀吧！有人驚叫著……

　　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反正很多同學，包括老師，都連忙跑去了現場觀看。當然，不至於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光是為了睢熱鬧，管閑事，麻木之類。其實，也是一種同學的關心，一種深厚的感情。或者說，再怎麽樣，生死兩茫茫，也要惜別一下。幾年同窗，這容易嗎！或者說，幼稚地認為，一定要去幫個公道，討還正義，也是有點的。柳陽也不例外！跟著人流也去了。唉，真的是七竅流血、血肉橫飛啊，真是太悲慘了！

　　慘狀，讓人難以忍受！悲痛，讓人難以壓抑！記憶，讓人難以磨滅！

　　人，沒事就好！人，安全就好！啥也不說了！隻要活著，就好辦！還有什麽，比這生命更值得慶幸的呢?柳陽突然覺得，雖然是車禍，可是沒死啊！比起當的的同學，比起無數的意外，這實在是人生之萬幸了。

　　柳陽徹底醒過來了，摸了摸臉，似乎還掛著淚珠，再掐一下，有點痛。自己還活著，總算是幸運了。可是，睜開眼一看，房間裡依舊漆黑一片。再打開手機一看:我的天哪！天還亮。現在時間，是凌晨兩點三十一分。

　　柳陽摸了一下臉，又掐了一下臉。真好！活著真好！這覺，不睡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