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北風聽完黃貴長的分析，整個人就像跌入深淵一般。

這個一直被認為是甩手掌櫃的黃貴長，在大局觀念上分的十分清楚與明確。

他不會僭越，所考慮的問題完全在他的職權之內。

雖然他在廖北風眼裡不是什麽稱職的營長，稱職的軍人，但他的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而事實證明，他的考慮也確實是一針見血，直指龍門所現在處境的要害。

他希望這一仗打不起來，不是因為對敵畏懼，而是擔心我軍各處防禦都還未落實到點上。

一旦打起來，牽一而動全身，小鬼子將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存在的致命威脅。

要知道，這段時間受南京特派員那邊的談判影響，二十九軍的防禦大部分都轉移到沽源一線，其他位置基本上是松散狀態。

看龍門所這邊只有特務營駐防就不難現問題。

這麽重要的地方，甚至被師長稱為是整個察東的門戶所在的地方，只有一個營的兵力。

且身後赤城依靠的僅是城內的警備力量維持治安秩序，沒有任何其他部隊。

在靠後的龍關位置，現在也僅有一個二二三團趕往防禦，那可是通往宣化師部的最後一道防線。

不難預見，龍門所一旦失利，一一二旅極可能全面崩盤，鬼子可以穿過龍門所，一路直搗龍關。

一旦鬼子殺到龍關，駐宣化的三十八師師部就將受到致命威脅。

雖說龍關與宣化附近一帶，還有我軍其他部隊設防，但到了那時，鬼子也必將全面增兵從龍門所直插而來。

毫不客氣的說，到了那時，鬼子有足夠的勝算可以向我軍起決戰。

最可怕的是，龍門所失利，還在談判的沽源那邊，鬼子勢必也將撕破臉派兵進犯。

兩頭夾擊，沽源一帶是二十九軍的主要防禦對象，那裡的兵力足夠充分，小鬼子一時半會打不贏。

可龍門所這裡兵力有限，一旦失守，不僅之前說的師部將受到威脅，同時沽源那邊的後防線也將受到威脅。

這就是牽一而動全身，所以說，龍門所絕不能出問題，一旦出問題，察哈爾的防禦必將全面崩盤。

這才是可怕的大局，而不是打起來後南京那邊的秋後算帳。

“營長，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楊如風被黃貴長的分析說的心裡毛，急忙詢問對策。

“還能怎麽辦，趕緊把你四連和一連拉回城裡來固防啊。”劉佔城插了句嘴，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一仗就是防守。

可一連和四連的防禦現在突進到城外，這搞不好一個照面就有可能被鬼子吃掉兩個連，當然得退回城裡來。

“這仗難打就難打在不讓出城部署這一點上，不然的話布個雷挖個坑也能更好的拖延鬼子，咱們也不至於這麽被動。”黃貴長搖了搖頭。

他現在也是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只能希望在戰鬥打響之前，沽源那邊能有好消息傳來。

“那四連和一連現在……撤回來?”楊如風比較關心這個，說這話時還不忘看了廖北風一眼。

“不能撤。”廖北風態度依舊強勢，哪怕現在明白這一仗有多難打，依舊如此，“不僅不能撤，反而還應該更進一步做準備。”

廖北風主戰，黃貴長主防，兩者看似衝突，實際上就是旅部模棱兩可的指揮鬧的。

廖北風就不明白了，這一個個大道理說的啪啪響，為什麽就是不采取行動呢?

都已經肯定鬼子會進攻了，也肯定特務營守不住了，還要選擇被動挨打。

還說什麽龍門所守不住會引多大問題，

既然知道為什麽不采取行動避免?廖北風和黃貴長的不同就在於，廖北風不受約束，知道問題所在就是再難也會想辦法解決。

而黃貴長按部就班，心裡認定天塌下來有個高的去頂。

他隻管防禦，按照命令行事，龍門所就算被鬼子攻破，那也與他無關，因為他做好了自己的分內之事。

說到底，黃貴長隻操心營長該操心的事情，過營長職權的事情，哪怕問題再大，他也不會去管。

這就是官僚，在他們這種人眼裡，營長能看明白的問題，團長就一定明白，團長明白的旅長就一定明白。

層層遞進，不用他去請示匯報，等著上峰下命令就好了。

“我說了這麽多，你還不明白嗎?”黃貴長搖了搖頭，看向廖北風道，“你消停一點，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不行嗎?”

“不行！老子跟你們不一樣，你們可以像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可老子做不到。”廖北風撂下話便轉身離去。

這下楊如風沒再拉扯阻攔，因為他知道，這一仗敗局已定，要是廖北風能多采取一行行動，那就能更好的守住龍門所。

黃貴長也沒有勸阻，他理解廖北風，甚至自內心的支持廖北風，但他不能下命令，不阻攔就已經是他現在能給的最大支持。

只是他們沒有阻攔，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前線的黃旅長卻突然將廖北風攔了回來。

“仗不是這麽打的。”黃旅長的手搭在廖北風的肩頭上，就像親密的朋友一樣，兩人並肩而行，又折返了回來。

“旅座……”黃貴長被嚇了一跳，他的小心思瞞不過旅座，這會兒被逮了個正著，趕緊上前解釋，但卻被黃旅長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要不怎麽說刺頭兵討人喜歡呢。看怎麽用對吧?”黃旅長似笑非笑的打量著黃貴長。

他知道黃貴長拿廖北風當槍使，以廖北風的性格，刺激幾句就會嗷嗷叫的往上撲，根本不管後果。

黃貴長抓住這一點，既可以更好的守住龍門所，又可以不用承擔責任，因為他沒有下命令讓廖北風去違紀。

這心思也是夠陰暗的，但黃貴長這麽做也是情有可原，因為他同時也是在為大局著想，只是方法用的自私可惡了點。

“旅座我……”黃貴長心虛，想解釋可黃旅長卻不給他機會，直接抬手給打斷了。

“我過來只有一件事……”黃旅長摘下領章放進口袋，“殺鬼子！”

簡單的三個字，將在場眾人雷的也是外焦裡嫩，尤其是黃貴長，整個都傻眼了。

旅座這是在開玩笑嗎?

沽源那邊的談判還沒得出結論，現在說來殺鬼子，這是讓特務營主動出擊嗎?

還是說……

黃貴長看著旅座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

這哪是讓特務營出擊啊，分明就是來找人背黑鍋的啊。

就像剛才他了無痕跡的鼓動廖北風違紀一樣，現在旅座用同樣的方法來讓他違紀。

“傳令，一連四連馬上進入陣地，二連立即帶隊出城布雷，三連留在城上待命。”黃貴長當機立斷。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旅座既然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他就是再不願意違紀，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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