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欲辯卻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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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火光濃煙滾滾,整個無名山都被燒起來了一樣,又仿佛一道巨粗的狼煙直衝雲霄,離山腳數百步之外依舊覺得熱浪撲面,就算鄧家的軍馬不運鬥氣時也地擋不住這樣的溫度,白起這廝是水系武者,早就自覺的跑回去幫著殺俘去了。
鄧海東站在山下看著山頭,左帥已經站在了他身邊,兩人並肩仰望著火光裡,偶爾看到有柔然兵淒慘翻滾的身影,相視一笑,鄧海東開口勸慰道:“左帥,這把火就算燒不熟那廝,他也沒命逃去草原的。”宋缺點點頭,對了他道:“海東兒,至此你也成了關中有數的名將了。”
隨即壓低了嗓子對他道:“今日軍陣五行的變化,切忌不可再談。”鄧海東一愣,看著左帥眼神他要裝瘋賣傻已經來不及,宋缺又道:“是你家烈虎訣功夫?”
“是。二十六階之後就漸漸不尋常。我也嚇了一跳的。”
左帥無所謂的擺擺手:“回頭私下再說,走吧,熏的老夫眼都紅了。”鄧海東哪敢諷刺他分明是哭的?唯唯諾諾的圈了馬跟著他回頭,後面的兵馬讓開了路,其中羽林忽然走出,紛紛對了鄧海東拜下,鄧海東慌忙要下馬,左帥猛回頭喝斥:“坐好。”微微停頓了一下,他道:“就讓這些兒郎拜你一拜,免得欠了你這廝的人情,日夜不寧。”
“二叔難道不要我了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可憐宋缺怎麽想的到,這廝這個時候居然來這麽一句,聽他語氣就好像無助小兒牽著自己衣角一樣,頓時毛骨悚然險些跌下馬去,周邊羽林們本來悲切又感動,此時無不啼笑皆非,鄧海東嘿嘿一笑,對了四周點點頭,跟著左帥後面,就在軍馬裡耀武揚威:“柔然子居然不曉得本將名頭,這就是壞處。”
宋缺無奈的丟下他不管,鄧海東就在後面慫恿:“為何不借機打到柔然去?要去,好好,那一起去找大帥們請願,快去快去。”他鼓動完了玄甲,這就去召集自己軍馬,還有一群兄弟。看到頭陀就問:“大兄,你說我們打了半截算個甚子?”
頭陀聽他又學自己口音,板著臉喝斥:“猢猻,回頭要師父收拾你。”鄧海東頓時大怒:“兄弟之間玩笑私事,你怎麽不去告禦狀?”
宋明歷廝殺的這麽久,現在嘴唇乾涸,一笑扯了唇在邊上叫喚,鄧海東回頭:“叫,看不到本將在商議軍務,我曉得你是我五哥,手中天刀不曉得。”然後晃動天刀顯擺一番,惹的一群兄弟狂笑,宋明歷咬牙:“你剛剛說要去殺柔然?”
“去去就回,你不去我自去。”“我去。”
尉遲惇高喊:“我去。”鄧海東點頭:“我也在想,安西為何不動,從柔然進去打聽打聽也是好的。”他還在說著,那邊右帥親兵已經跑來,請他去帳內商議事情,然後眼神古怪的看著鄧海東,鄧海東一驚:“你看我幹嘛?”
親衛忍著笑拱手,然後要跑。鄧海東拍馬上去:“和爺說個清楚,怎麽隻叫我一個人。”
堂堂右帥親衛,便是長安城內豪門子也不敢在他們面前稱個爺字,唯獨這廝開口,人家一點脾氣沒有,連忙拱手哀求:“勇烈將,饒了下官吧。”這句話一說,鄧海東更疑惑了:“右帥閑了無事,又要尋我開心?”然後罵罵咧咧,說昨日右帥恐嚇他雲雲,所以他今兒廝殺才氣的把大槍丟了的。
一路糾纏著,親衛打死不說,可一到軍前鄧海東就知道壞了,右帥沉著臉坐在那裡:“你這廝如何鼓動軍心要去柔然?”左帥也在一邊罵:“莫當自己立了些功勞就可胡亂做事。”
“是,是。”
“若去柔然,也不是不行。”“恩?”
鄧海東猛抬頭詫異的看著右帥,右帥依舊沉了臉:“現在柔然六萬軍馬一敗,折損了大半元氣大傷,只是軍旅疲憊,且不熟悉草原路途。”左帥看著鄧海東:“若是由你領軍,你如何去打柔然?”
“…..這,這成德軍馬難道沒有熟悉的?”
“驅使他們本是萬不得已的險招,此時如何還能讓他們再動。”
“大帥,末將以為若要動柔然,必定要請成德軍馬。”鄧海東拱手,又看看帳內,右帥一擺手:“帳內就我和左帥,你顧忌?”
“至於擔心成德之中余孽,精乾的馬軍盡數去草原殺一場。再回帶回來的,便曾經是余孽的也不必計較了。至於步兵之中,便讓兩位大帥參謀吧。”
“這廝當真有宿智!”右帥對了左帥道,左帥矜持的一笑而已,右帥又問:“如今吐蕃軍馬可能再戰?”
“能。”“莫說大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去了草原和柔然勾結,我唐軍上下死無葬身之地。”
鄧海東垂手道:“回大帥,末將只要允許他們自取柔然錢財就可。”左帥聽的大笑起來:“若由你領軍,你可敢去草原千裡地?”鄧海東看了左右兩帥,重重的點點頭慨然道:“得右帥那日一讚之後,末將就曾和子弟說,封狼居胥才是真英雄,末將願去。”
“好!既然如此,來人。”
右帥當即點將,將鼓一動令兵四處,紛紛在喊:“大帥點將,全軍騎校盡入,一刻不至者斬!”“大帥點將,全軍騎校盡入,一刻不至者斬!”號角又吹,就看到無邊沙場聯軍營盤之中,多少匹快馬紛紛向著中軍處疾馳而去。
不多久。沙漏還有小半,軍內騎兵校官已經聚集了堂下,右帥和左帥並肩,舉起手中虎符:“令!”
轟的一聲,兩列校官整齊躬身,右帥喝道:“勇烈將何在。”將虎符拍下:“今日起,由你掌管此令,任由挑選我軍精壯萬人,一人三馬配置,北追逃寇鞏固邊軍防線。”
下面的校官紛紛抬頭看向鄧海東,鄧海東轉身過來。他們連忙再拜:“是。”鄧海東當即開口:“軍內無傷者盡出,聚集衡山之下待本將挑選就是。”校官們盡出,鄧海東回頭沒有開口呢,右帥已經道:“輜重補充很快會來。”
“末將盡要換輕靈皮甲,騎弓,多配箭矢,刀和火油,入草原之前,補充五日乾糧和水。”
“依你。”
鄧海東這就要走,宋缺道:“海東兒,如何這般不曉事?還不謝過右帥送你的功勞。”鄧海東這才醒悟看向板著臉的右帥,連忙解釋:“當時殺的性起,才丟了大槍的,末將已經找回來了。”李延昭哭笑不得:“滾吧你。”
等他要走,李延昭又叫住他:“本將會在邊境陳兵,你深入草原最多三日范圍就要退回,不要走的太遠。”
“是,右帥放心,末將隻拿了柔然俘虜沿著水源走就是,沿途也會留下軍馬接應,一千人一列,響箭火箭互相呼應,層層疊疊梳理過去,斷然不會莽撞。”
聽他說的這樣分明,右帥對了宋缺笑道:“左帥若不放心,也可一起去就是,後路留給了我,免得那廝又從草原上拐回一個。”鄧海東被右帥損的渾身發抖,宋缺忍著笑:“如何和小兒爭功。”
然後對鄧海東道:“這把刀也給你。”摘下挎著的那把雁翎,鄧海東接過之後拜謝走了,走的時候就聽他在嘀嘀咕咕:“如今這天刀怎麽不值錢了,都看到三把了。”宋缺側耳聽到了,險些把肺氣炸,這就要追出去揍他這個忤逆子,李延昭大笑著連忙拉住他。
又聽到外邊喊聲如雷:“論釺嶺,論釺嶺,帶上你們兄弟到那邊。爺帶你們去草原發財,給爺看到娘們就搶,看到牛羊就宰,錢財隨便取,走走。”吐蕃軍馬一愣之後,無不狂喜,又聽他在那裡大呼小叫:“不是本將小氣,是那柔然寇的腦袋實在不值錢,就不和你們計較人頭了。”
吐蕃軍馬哄堂大笑,紛紛說,神威天將軍說笑呢,鄧海東變色:“你們如何這樣貪心,柔然錢財盡歸你們,本將分文不取還不行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都知道他在開玩笑,沒個當真的,論釺嶺躬身:“將軍,既然如此我等不客氣了。”
看他這樣,鄧海東也認真了起來,對了周圍吐蕃將們道:“隨我一路而來,損了不少兄弟,叫本將如何過意的去,拿柔然子的錢財不是手段,實在是本將要去追敵此時人手不夠,而隨身又沒錢財謝你們,回頭見了天子,本將不為自己要官,第一個給你們纏出賞賜來,也好讓你們在讚布面前有個交代。”
他說的實在,用人點了明處,吐蕃人直爽,聽了不會不滿,反而為他看重而開心,紛紛說:“多謝將軍。”“再說謝就虛偽了,本將隻想,這一場之後,來日還能和你們並肩廝殺,吐蕃西去一樣就富饒沃土,何苦擠著向東壞了咱們之間的情分?”
“那是,那是,吐蕃西去,過了山就是大食,富裕不差關中。”“當真?他們如何離的這麽近,謝天謝地,這就請我大兄去念佛許願。”
一群人說笑著,軍馬盡數向著衡山下而去,至於勇烈步兵,成德步兵連帶陷陣在內,先全歸了左帥,整頓之後,後日北上推至邊境,玄甲步兵則在明日出發,而衡山下已經聚集了二萬余的成德和玄甲羽林騎兵等,現在吐蕃軍來了,幾萬騎兵在一起簡直遮天蔽地。
夏日那牲口的味道熏的鄧海東也頭昏,他偷窺論釺嶺似乎還極其享受這種味道,徹底絕了見識一下吐蕃姑娘的心思,這就去坑一起飛校:“明歷明歷,聽了論釺嶺說,他們吐蕃有如花似玉的美女,這你就不曉得了吧,這吐蕃女子啊,難看的難看,漂亮的就是,就是公孫娘也比不上。”
“你少扯這些,軍務第一。”宋明歷板著臉道。
等那廝無趣,去忙軍務了,宋明歷立即擠到了論釺嶺身邊:“哎,哎,蠻子,你急,你就是個蠻子,爺和你說話呢…”前面鄧海東已經在咆哮:“獨子出去,掛了父兄的先給祖宗留個香火,以後有的是報仇的機會,信不過本將嗎?父子從軍的,父親也出去,不服老?打的過爺就留下。兄弟之間,長子出去!”
軍馬紛紛出列,盡是家人告別聲,邊軍也好玄甲也好,都有不少的軍馬跑到鄧海東面前哀求,鄧海東哪裡肯心軟,此時心軟就是妄為,板著臉喝斥:“有的是報仇的機會,全留下馬回去。”頭陀等也在那裡喝斥著,鄧海東忙的一頭大汗,好不容易分撥定了,又安排軍校等再詳細挑選,最終選出的只有六千精壯。
他道:“六千就六千。”回頭要喊論釺嶺,看到宋明歷正和論釺嶺在後面說的口水飛濺,他失笑起來:“希平,希平。”然後鬼鬼祟祟把自己挖的坑說了,周圍兄弟回頭看去,紛紛竊笑,李希平道:“你這廝一天到晚作怪,明歷也是,這次回去娶親了恐怕才老實。”
等論釺嶺過來,鄧海東就一本正經的對他吩咐規矩,論釺嶺於是照辦,吐蕃蠻子知道要去殺人放火發財的,上陣都是父子兄弟,哪個肯走,蠻話急促這就鬧成一團,論釺嶺喝斥再三,覺得面上無光,拔出刀來這就要做了幾個,才鎮住他們,吐蕃於是又有了六千絕對的精銳。
戰馬一分配,一人三匹還多,鄧海東令他們下了甲,輜重營上前去接管,一般折騰下來,天早就黑了,這就趕緊入營,戰馬也丟給後面趕來的援助以及成德境內的民夫們收拾,紛紛就食,一坐下鄧海東才覺得身子骨有些沉重,他歎了口氣:“說起來容易,這般廝殺不得歇的,實在要命,回想起來還是在洪城舒服,目前得了精銳一萬三千,不過千裡奔襲,這麽多其實足夠了。”
周邊兄弟們也心生感慨,又開始商議此行手段,他們正在說著,外邊有人闖來,是拓跋山和旺財兩個衝過來就和他急,都要去。
拓跋山泛起倔來鄧海東也壓不住,就在那裡含淚的不停喊,邊上旺財可憐兮兮的繼續胡亂翻譯,還表彰自己軍功,已經殺了多少多少,現在境界如何如何等等。在場的都早知道拓跋山身世,李希平歎道:“海東,還是讓他們去吧,軍內也有些高大的戰馬。”
“還不謝了你們四叔?”
旺財大喜,磕頭磕頭,李希平仁厚去扶,邊上宋明歷想起這小猢猻的可惡,罵道:“旺財不許去。”旺財悲憤的回頭看他,立即撲上來滿地打滾嚎啕大哭起來,吐蕃蠻子看這俊俏小兒耍賴都放聲狂笑,宋明歷被他鬧的手足無措,隻好道:“去,去,你去吧。”
“不就是我沒有放了你嘛。”旺財恨恨的抹了眼淚起身:“也是為你好,明歷叔你欺負我算不上好漢。”
宋明歷被這刁鑽忤逆的侄兒擠兌的發怒:“爺已經給你去了,你這廝還要怎的?”邊上鄧海東頓時不爽了:“你是誰爺呢?大舅子。”宋明歷聽的發抖,他本就從論釺嶺的描敘中感覺到不對頭,因為那廝認為腿粗臀肥的才是美女,而隨即又在尉遲口裡套出鄧海東逗他的真相,這一句聽了簡直是火上澆油,當即破口大罵:“誰是你大舅子,右帥才是你大舅子。”
左帥和右帥正來這裡,聽到他這聲喊的驚天動地,帶了親衛的右帥面色尷尬,宋缺氣的衝進來劈頭就一馬鞭:“混帳東西,胡言亂語些?”鄧海東縮在一邊:“就是,二叔打的好!”左帥回頭對他也是一馬鞭:“猢猻,當老夫不知道你這廝的底細?”
身後宋明歷卻叫了起來:“父親打的好!”。
看著這一對把宋缺氣的不行,右帥撲哧一笑,看宋缺又要打趕緊拉住,周邊已經笑的翻了無數。
這邊就這樣開始了準備,後面輜重等陸續催發運至,日夜不停熱火朝天,可一日之後長安卻出了大事。
陛下自從那廝走後,就日夜的駐扎在行帳中於渭水橋左,當真就不回頭,水冷夜寒怎麽住的安寧,可高力士勸他也不顧,最終馮百川只能把內衛盡數撒出去打探,防備萬一。
馮百川心中雖然憂愁,但對一班兄弟還是有些信心的,此時他已經是總領了內衛,雖然他不懂武,但刻苦好學又有高力士心腹盡心幫襯,且宦官心腹和尋常軍將還不一樣,高力士對下仁厚數十年不倒,他的香火哪個宦官會玩心眼?都真當了自己少主子一樣的掏心。
而這個時候,長安內將校一些門第的子弟們也已經紛紛被歸建制,組成了軍馬做好長安防禦準備。
這些紈絝就是當真的紈絝,真正有種的早就如哥舒兄弟,尉遲白起等從軍殺敵去了,這些貨色湊了一起哪裡談的上建軍一說?各自不服,仗著家世大的收拾小的,小的壓製更小的,拉幫結派內鬥不休。其中有內衛的探子報知了馮百川,馮百川怕父親和陛下心憂,也不敢說。
這就是沒有真正軍功威武的壞處,他也曉得自己去壓不住,只能先忍著。可是就在鄧海東北上後,忽然有內衛來報,說有子弟在紛紛說左帥已亡,然後說當時靠了左帥那廝才起來,現在左帥一去那廝就拋了宋家小姐如何如何,原話甚是惡毒,可就算宛轉一些,也惹人發怒。
馮百川咬著牙繼續忍著,要他們去打聽清楚,到底哪些人說的,一旦事情定了,必定要收拾他們。
結果不打聽也算了,一打聽,又是一片汙言碎語,還有說宋明歷恐怕也沒了,可笑當時公孫台吹出來的三將這就散了,說打仗還要靠他們,過去不過沒有機會等等,這些馮百川還忍著,一個個的記得名字,突然,再傳來一條消息,馮百川終於忍無可忍。
不知道死活的鎮北候家長孫,說他等破了柔然,就要娶了宋琬言….這句話半個長安城都傳開了。
馮百川終於忍無可忍勃然大怒,血一上頭這就不顧一切調撥人手,他倒記得父親說過,既然鬧就要搞到底,於是盡聚了內衛好手,避了父親和天子,對了下面說:“虎子是我兄弟,婉言是我義妹,如今虎子在前線廝殺,這群無行賊子卻在後面攪亂軍心,傳播謠言,還敢辱我義妹名聲!”
“但憑大人吩咐。”
“本將這就要他們的人頭立威!”馮百川鐵青了臉,起身發下號令,於是人手盡出向著長安而去,長安鎮守將陳玄禮看到他殺氣騰騰的入城,內衛也在調撥,不敢怠慢,一邊防備著萬一,一邊去悄悄稟告天子,結果城防軍馬和出城回頭的內衛堵住了。
兩邊在延興門下,陳玄禮問:“統領大人這是要去哪裡,為何不守護天子?”
“本統領辦事。”
“可是如何需要這麽多人馬?”陳玄禮就是看到令牌,另可得罪了他也不敢放行,隨口就在拖延,也不敢出城,城門下兩邊堵住,馮百川本就氣憤滿胸,哪裡壓得住火,喝斥道:“內衛辦事也需稟告你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陳玄禮臉色一正:“統領大人,此乃非常時期,若是大人要辦事,本將盡出人手相助,城內軍馬也不少,何須興師動眾出行?”
可內衛好手大多就在外邊,馮百川要滅的是將門,他怎麽能不帶他們?城頭上輪流巡防的長安子內,就有那麽一群貨色,看到下面馮百川吃癟似的,紛紛的為陳玄禮喝彩,凡是讓那群人吃癟的,哪怕是柔然他們也喝彩!馮百川抬頭看到幾張臉,血湧上了心頭,再按捺不住,指著他們罵道:“有你們的好看,前線將士奮勇殺敵,爾等卻在帝都內說盡流言,動搖人心!”
陳玄禮掌管他們,也是管不住的,可馮百川這樣當眾喝斥自己下屬,他也是大將身份,今兒就算護的是條狗也要護住,不然以後怎麽帶兵?於是馮百川就看到陳玄禮喊了起來:“統領大人可有證據?”
馮百川頓時眼前發黑,這廝無腦嗎?這些事情又如何能給他再說,從自己口中說出那就是坐實了對方的流言,惹的風波更大!看到馮百川好像無言了,結果樓上那些紈絝現在得志一樣,就開始有些放肆,有人喊:“統領大人,小侯如今披甲在身,正在保衛長安,祖孫十幾代也是大唐名臣大將,您可不能亂扣帽子。”
周邊有哄笑的,有心思更靈動的,這就要綁架著陳玄禮一起對上馮百川的勢力,於是喊起來:“就算有證據,非常時期統領也不能這樣做派,有力氣還是對了外敵護衛天子才是。”
內衛們已經怒極了,其中有些宦官也是悍勇之人,性格偏激這就要做出攻城廝殺的事情,馮百川不蠢,連忙喝斥住,結果這種舉動再被那群紈絝當成軟弱,更有說的陰陽怪氣的:“統領大人還不請命去救兄弟?”
陳玄禮聽到這一句,面色大變,回頭一記耳光抽去,打的那賣弄口舌的小兒滿面是血,可是已經晚了,馮百川仰天看著他,一拱手,帶軍馬回頭,正有高將軍護衛前來,叫他回去先,他於是恨恨回頭,陳玄禮站了城頭手足冰涼,剛剛那句話過了,若有閃失馮百川和自己定要結仇,沒有閃失,他也要記恨上的。
趕緊的拿出了真正的殺將做派,壓製了今日的一群巡班子弟滾到營內,然後要親衛去打聽。
他自然聽不出內衛的行動,但真正的聽到了那些不堪的流言,他越發的手腳發麻,今日自己如何這樣多疑,馮百川他的依靠除了高將軍,就是那班前去報國的虎狼,他叛亂能有好處?馮百川必定是當自己和他們同氣連枝,想到其中有些紈絝說的話,前後聯系起來,這長安將整日勾心鬥角的見多了,想的越來越深。
左帥,高將軍,那虎子回頭,梁王,平陽…
不敢再停,這就起身要去找馮百川說個清楚,可是站起來後,他卻心中憤怒起來,自己何時懼怕一個半路轉運的書生到了這樣地步?外邊有人報,長安幾個貴門悄悄來了,陳玄禮頓時站了那裡躊躇起來,見還是不見,這些人兒孫如此,此時見自己不是好事!
而城外,馮百川正跪在高力士面前頓首,天子坐在帳內,默默翻看著手裡這些面無表情。高將軍在喝斥:“便是他們說了,就先說了,你如何能私自調撥軍馬,大舉進城,居然不顧天子安危…”越是罵著,天子越是不說話,熟悉他性子的高力士心中越發的冷。
直到他無話可說,馮百川已經滿頭是血,玄宗一聲冷哼:“起來吧。”
馮百川謝恩,抬頭看天子眼神平靜,又看自己父親垂手時,手指微微發顫,他不由心中生了恐懼,再看天子卻已經露出了笑容:“這番懲罰也夠了,不過朕看了也是心中憤怒,但此刻要以大局為重,來日朕必定幫你報了….”突然外邊軍馬疾馳入營:“六百裡加急,成德大捷……”
天子騰的一下起身,高將軍也驚喜的看去,一騎玄甲背後一道明黃信旗,在帳外跪下,內衛連忙轉身遞給天子,高力士在一邊站著,也心中期待,那信使開口:“稟告陛下……”
“閉嘴。”天子喝道,隨即拆了火封,攤開了信報,良久良久之後,他低聲問:“如今左帥無恙?”
“回陛下,左帥無恙,虧了勇烈將軍去的快。”
“勇烈軍,吐蕃軍,玄甲羽林,居然還有成德軍馬,上下盡十萬。”天子將戰報遞給了高力士:“老奴,你且看看吧,那廝果然不負朕望,一身轉戰三千裡,一槍曾破十萬兵,居然陣斬數將,還殺了安祿山!”
高將軍驚的睜大了眼睛,趕緊去看,天子眼神掃過馮百川,再去看那信使,賜座之後要他細說,玄甲軍其實是李延昭親衛,從頭到尾都是看到的,於是就盡說勇烈將的事情,先殺成德騎將,再斬安慶宗等,最後獨追安祿山,當即就鼓舞軍馬北上。
正是因為不曾停留,星夜奔馳又是三百裡,才救了左帥。
等他講完,帳內的天子放聲大笑:“虎將,當世虎將!果然不負朕,來啊,啟程回宮,將軍報傳遍長安!”看著天子喜悅,帳內人人領命,偏偏馮百川心頭感覺到玄宗的歡喜並非他表現的那樣,心中甚是不安,猶然超過之前,可這個時候他又聽玄宗喊他,趕緊應了,聽到玄宗說:“百川,放心吧,朕絕對不會饒了他們的。”
突然!長安那邊隱約響起了一片喊聲,天子猶然在說:“如何消息這般的快?”
高力士面色卻變了,不顧君前失儀,這就衝了出去,遠處已經有內衛在拚命打馬,山水之間雄城前頭看到長安城門內不知道多少軍馬衝來,高力士失色,當即下令內衛列陣防備,衝回帳內拉了天子:“陛下,長安似乎亂了!速到橋北。”
玄宗根本反應不過來,外邊喊聲越來越近,已經聽到遠處廝殺聲,高力士再不管,猛的扛起了天子喝斥也愣住的馮百川:“快召集親衛斷後,準備斷橋。”
果然,是長安內軍馬亂了,一班的些富貴門第擁了陳玄禮當頭,護衛著失寵的榮王,正浩浩蕩蕩的向著這裡殺來,紛紛在喊殺奸賊父子,高力士馮百川!拯救天子等等。
玄宗怒的渾身發抖,可身邊內衛雖多,怎麽有對面人多,他隔了橋在緊密護衛下,只看到前面內衛在用力的砸著渭水橋,他被高力士拽著,對面還有內衛在努力廝殺,自己的皇帳都漸漸開始著火,他氣的大吼:“老奴,還不去殺了那逆子?”
對面雷霆一樣的喊聲:“奸賊挾持天子,欲打破長安假借軍報勾結柔然!”
馮百川眼前一黑,嗓子眼內發甜,原來自己之前去了一回,成了他們借口?他狼狽回顧也安靜下來的天子,又看看自己的父親,天子卻已經變得異常的鎮靜,看他眼神就擺手:“是他們早就要叛亂,你做的對,不必自責。”高力士聽著卻心裡發緊,天子這是顧忌自己父子了!
“陛下,請用臣的頭顱,換取…”馮百川跪了玄宗面前,玄宗一腳踢去:“混帳話,朕令你即去安排軍馬防禦,勇烈將等必定很快回頭,這就去後面龍首南山防衛。”
高力士放手喊那些內侍護衛天子,他走到前面轉過身來:“陛下,老衲若是殉國,還望陛下照拂我兒。”說完磕頭一拜再拜,抬起來的時候,直直的,如老貓護崽一樣的看著玄宗,天子對上他的眼神,數十年主仆之情終於翻湧起來,玄宗頓足喝道:“老奴你亂說?”
隨即卻驚的問:“法師呢?”
“那裡!”內衛紛紛喊,原來三藏法師之前礙著高力士面子,沒有過來,結果聽到軍馬亂了,法師是個了得的人物,知道自己一人的話,在明不如在暗更好,於是等了軍馬殺至,他還忍耐抱頭縮骨藏在帳內角落,裹著軍毯,亂軍破了帳也當是地上的亂被褥。
等到亂軍過了,他突然躍起, 就劈手奪取了兵刃在亂軍裡面砍殺,打的亂軍大亂,為天子拖延時間。
遠遠看著須眉如雪的法師在那裡廝殺的渾身是血,眼看著多少人湧了過去,玄宗心急如焚:“老奴,老奴,速去救他,你們一個不能少啊!”高力士聽到這句話,終於心裡松弛下來,不由得淚如雨下,嗚咽了一聲不敢回頭這就衝了過去,帶了一批軍內好手,拿出了當年橫行青海的氣勢:“鼠輩可知紫袍將未曾老了一分?”
刀光如雪,馮百川指著軍馬堵在橋頭,中間內衛不管不顧繼續砸橋,遠遠有叛軍開始繞行,天子不敢再等,這就在其他內衛護送下開始退向龍首南山處,身邊亂軍護衛出了楊妃到了君前,花容失色俏臉雪白,天子一把抓住寵妃的手,楊妃隻問:“陛下,陛下,臣妾兄長可曾作孽?”
“胡言亂語,就是他作孽朕也不會怪你。”
城外廝殺,城內也是兵荒馬亂的摸樣,長安帝都,武後朝之後,幾十年不見刀兵,大軍突然起了變故,多少門第不曾附逆的,盡驚的閉門不出,就看到軍馬轟轟開至,傳下命令散布消息,有強弓大弩重點對了哥舒尉遲等家族,堵住四面八方水泄不通,李希言家也被軍馬突入,隨即一列駐扎了門內,等同囚禁起來。
李希言坐在那裡渾身發冷,這些日子他聽了外邊紛紛說那些子弟如何了,勇烈如何,明歷如何,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可他還要哄著妻子,今日這一出,他妻兒都驚怕恐懼,孩子就在大哭:“二叔如何了?”外邊叛逆在譏諷放肆:“都死了。”
“你們混帳!”
一校尉走入,獰笑著看著他:“怎麽,還拿著你那威風恐嚇誰呢?”李希平再看,居然是坊內的熟人,還和白起家有些遠親,前些日子他夫人還來這裡走動過,他瞠目結舌看著對方:“你,你不是留安伯家的。”
“認識的爺又如何,榮王即將登基,前面你家希平早就沒了,你還得意個屁?”
再聽一句,李希言這就撲上去要和他玩命,被一腳踹倒,李夫人撲上來護住丈夫,那廝卻刀尖挑起了李夫人的臉:“李夫人倒是有些味道……”李希言怒吼一聲:“放肆,我兄弟和你冤仇?”一拳砸去,那廝回頭一刀劈下,劈開了李希言的手臂,血流如注,冷笑著道:“就是看不慣那廝,有本事,花錢買的一個鎮校吹噓的好大名聲。”
看著丈夫流血,李夫人驚叫一聲昏了過去,李希言疼的面色發白,不顧一切的喊起來:“我家希平為國而戰,你卻在這裡欺辱他兄嫂?算好漢!”外邊終於有人喝斥:“出來,好歹給些顏面他家。”
不然……
這時候的廝殺場上,高力士和法師終於退到了橋邊,可突然,渭水橋崩塌,上面內衛紛紛落水,亂石砸下有些急流冒出血花,便是這麽遠也能看到,玄宗一下急的眼前發黑:“老奴,老奴!”身子搖搖晃晃,楊妃慌忙扶住:“法師和將軍下水了。”
“哪裡?”
就看到這邊岸上,馮百川指揮的軍馬發瘋了一樣亂箭對了那邊努力拋射而去,有軍內強弓手時常直線洞穿對面,壓製住了對手,水流內兩人扶持著,向著這邊而來,渡河不是岸邊行走,雖然他們快了,可是看上去是這樣的慢,天子看的焦急已經不敢看,隻低頭問:“可到了?可到了?”
偏偏楊妃一向性格柔軟嬌媚,又被陛下寵著捧著,一生無憂無慮便是生了那平陽,還是個少女一樣,不知道大事上的分寸,只在那裡說:“沒有呢,哎,呀…”
“哎呀,上來了,啊,法師中了一箭。”
“閉嘴!”天子被她叫的心中更亂,怒道,再不需他吩咐,那邊內衛已經裹著他們急速向山上跑,而遠處,叛軍騎兵也已經從下面的轉角緩灘度過,向著這裡殺來!
眼看著煙塵滾滾越來越近,終於高力士和三藏一行到了山上,騎兵一陣箭先射來,多少內衛上前用盾去擋,虧了他們這些日子也是防衛著四方,帶著上好兵刃器械,可就算這樣也倒下了一片,血蔓延了山下,天子看的心如刀絞,正要喊著,居然是榮王他們也過了河來,遠遠還在高喊:“父皇,兒臣等來救你了。”
誰忠誰奸,哪裡能夠辯解?
漫山遍野盡是高力士叛變,馮百川勾結柔然,那時帶兵就是要破城門的消息,馮百川恨不得下去和他們廝殺,死了才清白,被高力士死死拽著:“糊塗,便是沒有那事,榮王也要叛逆,他們定是借機預備了良久,速發急報去前線!”
“是,是。”馮百川趕緊領命。
還有四面八方的內衛遠遠灑在四周,看到這邊動亂,忠誠君王不顧一切上來,可是他們單薄怎麽抵禦的住長安一些將校門的好手呢?多少子弟轉眼喪命,高力士看著手下兒郎,急的大喊,但下面亂軍廝殺,拚命攻山,他們怎麽聽得到?
終於,終於看到有內衛開始北上,遠處還有更多的內衛開始北上,三藏法師以手加額:“好好,速去。”
此時,劍南梁王正在收攏各方,安定川蜀;此時,鄧海東正揮師草原,欲封狼居胥;此時,山上內衛不過一萬不足,山下軍馬竟然五萬有余,其中好手如雲,都要奪那擁立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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