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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風流》第6部 吏部外郎 第23章 酒肆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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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章酒肆談(下)

 酒鋪厚厚的門簾被掀起,伴隨著寒風吹入,一個身材高大之人,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目光略微一掃,已看到丁晉和杜黃裳,此人大踏步走了過來,哈哈大笑道:“我便知道你們兩個家夥在此地盤踞,果然不假。”

 聽了這聒噪之音,丁晉不用回頭,就知道來者是誰,笑道:“好你個白二,真莫是鼻賽犬?此地如此偏僻,你都能找來。”

 杜黃裳也是頗感好奇,今日和丁晉飲酒,連自己家的仆人都不知道,這個白行簡又是從何而知的?

 來人聽了,得意地哈哈大笑,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裝出一副神秘的表情道:“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總之,山人自有妙計,你等就算猜破了肚皮,也是想不出來的。”

 這個人,正是前曾出現過的徐茂的朋友—白行簡,那時,他和丁晉的關系,只能算相識,後來,白行簡調到“戶部侍郎”杜黃裳屬下任職,三人之間漸漸過從甚密。

 人說,有白二的地方,必有笑聲存在,白行簡這個人很幽默,天性也很樂觀,他的到來,化解了沉悶的氣氛,三人一邊飲酒,一邊談天,間不時有白行簡插科打諢,不片刻,就連剛遭貶官、滿肚愁緒的杜黃裳,都露出了忍俊不住的笑容。

 席間,白行簡又大談他的大樂賦,手舞足蹈,興奮不已,這是他生平得意之作,號稱《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名字起得威風,其實說穿了,就是一本講解床上大道地黃色章。

 所謂“合乎陰陽,從茲一度,永無閉固,或高樓月夜,或閑窗早春,讀之經,看隱側之鋪,立障圓施,倚枕橫布。”從這開篇序言上,就看得出白行簡的至深,這個色情人還具體生動地描繪了夫妻性—交的全過程,“具香湯,洗拭陰畔,整頓褲襠,開花箱而換服,攬寶鏡而重妝”。

 酒助談興,又有知己好友傾而相聽,白行簡說得是口沫橫飛,激動無比,而其他二人呢,丁晉帶著溫和的微笑,專注地聽著,那種蠻有興趣的神情,讓白行簡越發興致大發;再看杜黃裳,依他平日地性格,是不喜歡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今日大不同於往日,杜黃裳知道,不管是丁晉的相約飲酒,還是白行簡的風趣笑話,其實二人都是為了能開導自己鬱悶的心情,讓自己開心,他深深地感激二人對自己的這種珍貴友誼。

 也正是因為這份溫暖地友情。杜黃裳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傾聽著白行簡地吹噓和胡言亂語。

 看到向來對自己地寶貝大樂賦有成見地杜侍郎。竟然也出神地聽著自己地講述。這讓白行簡愈加興奮。高興地飄飄然起來。話語之間也更沒了顧忌。

 他開始講起了男女之間地“性生理發育”。什麽“夫懷抱之時。總角之始。>帶米囊。花含玉蕊。忽皮開而頭露。俄肉而突起。時遷歲改。生烏毛。日往月來。流涓涓之紅水”。又是什麽“男已羈冠。女當年。溫潤之容似玉。嬌羞之貌如仙。英威燦爛。綺態嬋娟。素水雪淨。粉頸花團。睹昂藏之材。已知挺秀。見窈窕之質。漸覺呈妍。”。言語如脫韁野馬。漸漸走火入魔。

 這個白二啊!丁晉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離譜。偷偷看向杜黃裳。卻見他還是很有興趣地一副傾聽地表情。丁晉頗感詫異。很是疑惑:難道杜公平日是深藏不露。獨好此道?

 酒家又送上了兩壺美酒。白行簡說得忘乎所以。根本不顧及旁人地存在。搞得上酒地胡女嬌羞不已。又不得不緩緩放下物事。才急急返身逃走。

 丁晉為三人斟滿酒。笑道:“白兄。且暫歇息。酒趁熱而喝。也去去寒氣。杜公。杜公。。

 。”

 連著喚了數聲,杜黃裳才回過神來,一副神遊天外地神情,丁晉這才知悉,剛才杜黃裳根本就沒有聽白行簡說什麽,而是裝出傾聽的樣。

 丁晉心黯然,知道這次的打擊,對杜黃裳的精神,實造成了很嚴重的創傷。凡政治人物,唯能精力充沛,對自己的理想和目標孜孜追求,堅定不移,靠得就是比常人強大地意志力,而如果打擊太大,意志消沉,那衰弱之象,甚至要比常人更甚。

 “杜公,明日即要啟程,這杯水酒,學生祝願公能一路順風,早日抵達忠州地界。”

 白行簡忙也舉起酒杯,笑道:“青雲說得是,此季正為嚴寒時節,大人一家切要注意防寒保暖,願早日到達吉地,遣人捎個信來,吾等也好放心。哎呀,哎呀,這酒怎麽如此燙嘴。”

 看白行簡不停地用袖擦著嘴唇,一副火急火燎的狼狽相,杜、丁二人不禁大笑,笑過後,杜黃裳頗為感慨地道:“二位放心,這杯水酒殷殷沉重,本官知道那代表地是你們的心意

 它,就是欠下了天大情誼,某這一去,必當勤業地績,願早日回轉長安,也好還二位這份酒債。”

 丁晉和白行簡聽了,極是高興,杜黃裳能說出這樣地話,表示他的心結即使沒有完全解開,也重新振作起了鬥志和精神,這樣地話,他們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於是,三人重新倒上酒,邊飲邊談,不一會,暢快的笑聲再次響起。

 ……………………………………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丁晉看時辰已不早,便提醒杜黃裳早些回府,明日就要啟程,他肯定需要收拾整理一番的。

 杜黃裳離去後,白行簡又拉著丁晉一邊喝酒,一邊聽他繼續講那些風流之道,聽著聽著,丁晉倒也來了興趣,和他胡言亂語地探討了一番房極樂秘術,這樣又廝混了半天,丁晉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有些疑慮地問白行簡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杜黃裳在這裡喝酒地。

 白行簡再次哈哈大笑,笑道:“這又何難?想不到連一向機變的三郎你都未想通,哈哈,告訴你也罷,在下今日不過是恰好路過此地,然後在店外看到杜大人的愛騎拴在後面的柱上,他那頭白啊,你也當清楚,向來是不離大人左右,所以某一想便知他在其內,至於三郎你嘛,是進來才瞧得而已,哈哈哈。”

 丁晉這才恍然,原來事情就這麽簡單,可是先前被白行簡那麽神神秘秘地一說,自己和杜黃裳卻是將其想得複雜了。

 兩人正自談笑,那位掌櫃的走了過來,謙卑地笑道:“小人敢問,敢問這位貴人可是丁晉丁郎君?”

 丁晉訝然,微笑道:“老丈,某正是丁晉,不知老丈是如何知悉在下姓名地?”

 胡人老掌櫃憨憨地笑著,脊背躬得更低,奉承道:“郎君是貴人多忘事,老漢還記得八年多前,丁郎君和幾位進士老爺們,來到小店喝了幾杯,因為郎君風姿高雅,溫和有禮,小老兒實是難忘,剛才郎君一進來,便覺得面熟,這廂冒昧一問,果然是貴人老爺又光臨陋店,真是幸哉幸哉。”

 老掌櫃這麽一說,丁晉便想起當年果然有這麽一著。進士後,一班同年恣意遊蕩長安城,什麽好玩的地方都想去看看,而他們聽仲隘齋說,長安城的紈絝弟們,往往把進外商經營或者有外籍女招待的酒家,領略一番“貌如花”的異域風情,作為消閑樂趣。仲牛皮又是個出名的愛吹噓之人,在他口,那些異邦女,自然被渲染得風情萬種,誇張如天上仙女,眾人聽了,頓時興趣大起、心癢難熬,於是吵著要好好見識一番,結果便尋得了一處胡人經營的小酒店。

 這麽仔細一想,丁晉依稀記起來,當年眾人來的,好像就是這個地方,不過胡人掌櫃,當年還是一位身體健壯的年漢,現在已經垂垂老矣;而那位讓眾人“驚豔”的胡女招待——也就是這位老掌櫃地妻,卻已不見芳影,不知是否因年老色衰從而退居了幕後。

 看貴客終於記起了往事,老掌櫃更加殷切,嘮嘮叨叨地述說著當年的回憶,可是無奈丁晉卻是對那份記憶很模糊,原因就是當日丁晉雖和眾人一同前來,但是其時,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金錢,他都居於諸人之後,如雞立鶴群,微有一絲光芒,也被狀元陶翼、大財主仲隘齋、天才詩人張鷺等人的燦爛光芒掩蓋,這位胡人掌櫃和他的美人妻,眼裡更是只有幾位年少英俊又多金地公,哪會把當時尚沒有發跡的丁晉放在眼,所以丁晉在此並沒有逗留多少時間,喝了幾杯酒後,就悄然告退了。

 現在,丁晉地身份、地位、權勢,自然不同,這位老掌櫃殷殷巴結上來,丁晉也無意猜測其有什麽不好的東西,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即便老掌櫃前倨後恭是以富貴取人,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麽可責怪的。

 丁晉反而有些佩服的是,老掌櫃的記憶力實在了不起,想不到當年只是見了一次面,而且還不是很看重自己,隔了這麽多年,他竟然還能認出人來,實在是不得了,無怪自己地座師—竇昭常常說的一句話便是:市井走巷,必有奇人異士存於其。

 由於丁晉親切溫和地態度,老掌櫃起先忐忑的心情也變得輕松起來,於是更加嘮叨,不過這位掌櫃,雖是胡人,說話間倒也斯有禮,不會讓人反感,又加他說得多是一些酒肆聽來地天南海北稀奇古怪之事,丁、白二人倒也聽得有趣,後來白行簡乾脆拉他一起坐下,一邊暢飲美酒,一邊胡聊瞎侃,隻苦了那位胡人小姑娘,不時地忙上忙下,除了為客人照應酒菜,還得看著櫃台上的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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