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面對歸登來的明顯敵意、肆意刁難,丁晉也非常氣憤,但他這幾年養氣功夫rì漸深厚,並不顯露神sè,甚至在聽到手下眾人有議論憤慨之語時,尚耐心安撫。
但是,私底下,他還是難免失落,如果當rì接受宇文成的拉攏好意,是否今rì又會是一番新局面?
錯過的已經錯過,丁晉不是哀歎緬懷之人,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處理好和新司歸登來的關系,畢竟,自己還要在文裕縣令任待一年才能任職期滿,如果考慮到期滿後不得它遷,恐怕將會和這個難纏的“鬼刺史”打很長時間的交道。
有句話說得好:得罪小民,得罪朝廷,不得罪司。得罪小民,小民不敢造反;得罪朝廷,天高皇帝遠;得罪了司就不一樣了,司會處處整你。就像歸登來這樣,即便抓不到丁晉什麽把柄,想著法為難你,也讓人受不了,更何況,以後還如何開展工作、建功立業?
所以,擺在年輕的文裕縣令丁晉面前的大難題,就是如何盡快處理好和新司的關系。當然,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索秀玉之類嚷嚷著要向朝廷稟明事實以求公道那種辦法不行,而丁虎暗地yù率幾名亡命混混嚇唬歸登來,更是胡鬧。
難題的症結是,丁晉不知歸刺史為何要單單針對文裕縣,也可以說是針對自己。甚至是,在這場完全被動的戰爭中,他對這個“敵人“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點了解,不知彼,如何能勝?
幸好,丁晉的運氣一直不錯,偶然相逢的杜黃裳為他解開了疑惑。不僅讓其對歸登來的秉xìng有了一定的了解,更使他頓然了悟:為何這位從沒有打過交道的新刺史獨看自己不順眼。
能者遭嫉,世地“領導“有幾個能像李翱那樣“清靜恬淡”,又有幾個能擁有宇文成的“容人氣量”?杜黃裳口中“心胸狹窄”的歸登來,絕對不是這樣的司。
知道了症結所在,要想化解,亦非易事,丁晉雖能讓歸刺史很容易地“不喜歡”自己,但要想讓其改變看法,扭轉其已成雛形的敵意。並不是說說便能解決。多少官員,每rì挖空心思,想著如何巴結司,如何贏得司“歡喜”,卻又有幾人遂願?
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來!丁晉先和自己可信任的幾個人:黃玉、索秀玉、溫靜三人,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先試探xìng地和歸刺史拉近一下關系,方法嘛,也簡單,歸刺史xìng貪,喜愛些金銀玉器之物。可從此下手,直接而有效。
不過這“送禮”之人,卻不能由丁晉出面,歸登來懷有不善之意,如其趁機翻臉,反而會落對方以把柄,“投機分”索秀玉再次挺身而出。願為縣大人分憂。
丁晉考慮了一番,黃玉為自己姐夫,他去和自己親去無異;二哥丁虎xìng急粗魯。萬萬不是送禮的合適人選;溫靜年輕而身份低下,會給歸登來以自己怠慢輕視的感覺,也不是最佳人選。所以,身為縣丞的索秀玉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人選既定,還要選一個“送禮”地好時機,正好歸刺史的父親大病初愈,他特意在府內舉辦祭神儀式,感謝天的保佑,各縣、府內官吏多有去道賀。這樣的場合。贈送禮物。既不顯突派,又能表示足夠的誠意。
禮物花費了一萬錢10貫。絕對算不得“薄禮”,如不是這兩年丁虎以官商盈利,只靠俸祿,丁晉卻也一時拿不出如此多錢。
索秀玉帶著眾人地期望而去,回來時卻是面sè黑沉,神情異樣,黃玉歎道:“送禮之事,先前吾便覺得有些唐突……”他是讀人中的典范,xìng卻是最見不得這個。
丁虎怒吼:“這頭禿驢,太也不識抬舉,俺不得老拳伺候。”
索秀玉又歎口氣,腦袋有些怏怏地垂了下去。
“仲文索秀玉字莫憂急,,既然不成,可想他法圖之。”丁晉面sè如常地溫聲安慰,說實話,他實是眾人中最憂慮煩悶之人,但作為“主心骨”,關鍵時刻,卻不能任由情緒主宰。
索秀玉低垂的臉有些抽搐,再無法憋住笑意,抬頭大笑道:“不敢欺爾,在下。。。在下幸不辱命,哈哈。。
笑聲未絕,丁虎早老拳伺候之,就連對送禮不太感冒的黃玉都因為突來的喜悅而大笑出聲,再不顧禮儀。
“仲文!仲文!晉之大助也!”丁晉拉住索秀玉的袍袖,感動地道:“一路奔波,辛苦兄長了!”
索秀玉聽到了縣大人的別樣稱呼,感覺自己地“辛勞”總算沒有白費,其實他現在身為一縣副長官,無論如何說,也不需要對丁晉太過巴結、逢迎,但是他十分看好這位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縣令的前程,身為“投機分”,如果不重重押一注,又如何甘心?
“簽押頭”溫靜已成丁晉心腹,此時也在場,欣喜向丁晉道賀道:“刺史既收下大禮,縣大人及吾等rì將會好過不少了。”
溫靜的話,也是大家的心聲,官場自然有官場的規矩,歸登來既然肯收如此貴重之禮,想來也不好意思再和文裕縣署過不去,畢竟他和丁晉等人之間,並沒有太深的矛盾衝突。
索秀玉當時卻皺了皺眉,yù言又止,過後,丁晉問其詳情,索秀玉歎道:“靜之無知,曉其何謂大禮?這次下官去刺史府道賀,曾與太谷縣令向廷貴大人地隨從有一番私下交談,他言道向縣這次攜帶之禮,乃從渤海國花費五萬余錢購得碩大明珠百顆,次歸刺史履任時,更曾贈得一匹寶馬名曰:什伐赤,費錢更逾十萬。”
說到這裡,索秀玉沉聲道:“下官聽之深為憂慮,向縣令榨取黎民、貪婪無度,刺史大人卻又來者不拒,如此,只怕終究一rì紙不可包火,所以,下官建議我等且不可和歸大人牽涉太緊,以免自遭無妄橫禍。”
丁晉聽聞,心有同感:向廷貴酷吏出身,隻重嚴法,不懂體恤治民,又最是貪婪愛財,曾當眾言道:當官不發財,請我都不來。而太古縣農田富饒,水利便捷,天然優勢本較文裕縣遠甚,又是中縣之地,卻被治理得一塌糊塗,數次考評均為“不及”之語。按照國家律法,早應被貶職或除名,但向憑借大撒“黃白之物”,硬生生在其任盤踞五年之久,這次歸登來新任刺史,對他的考評尤為重要,所以向廷貴肯定不惜血本,要借歸登來的權力保住官位,但這樣也形成了惡xìng循環:要買官就必須大量金錢,而聚攏金錢,又要剝削百姓,百姓被逼太甚,只怕總有一rì將忍無可忍而爆發。
索仲文有謀略,善行事,實是最懂我心之人,丁晉心中暗歎,因此言道:“兄長言之有理,歸、向兩位大人貪索無度,我等切不可盲目追隨,以免蹈其覆轍。”
原本,送禮地本意,丁晉就不是為了靠歸登來的大腿,此實乃無可奈何之中的下下策,但也是對付此等貪鄙無度、鼠目寸光、膨脹無法抑製之官的有效手段,丁晉不求其他,只要歸刺史高抬貴手,不要處處找自己麻煩,便是大幸。但和此等人物,也不能親近太深,需保持不遠、不近距離,才是明哲保身之良策。
按照職官法規定,地方官員,每月初一時,要攜帶月“計薄”zhèng fǔ工作記錄,前往州府所在地,向級領導匯報工作,這叫地方一級的“考解”。因為朝廷實行的是zhōng yāng--州--縣三級管理制度, 所以縣令級別的官員,主要是向州長官--刺史匯報自己一段時間的工作完成情況。
在“考解”中,有一項是介紹自己的“工作總結”,也就是自我工作鑒定,要在同僚中當眾宣讀,接受大家評議,每個人都得這樣做,頗有點衙門工作評議會地味道。
以往地月工作評議會,文裕縣令丁晉總是會議的焦點和明星,這不是他自我炫耀地結果,相反丁晉做人一向謙虛恭敬,但政績就是政績,那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你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可不簡單是面的虛假數字可以輕易哄騙作弊,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在這些官場老油條面前,雖然丁晉總是謙虛不露鋒芒,但他的突出政績,總是那麽醒目和耀眼,在宇文成當刺史的時候,評議會往往最後開成了對丁晉一個人的嘉獎會。
及至歸登來升任刺史,雖處處尋找文裕縣的不足和缺點,但在會議,依然不得不違心地誇獎治政得力、德義有聞的丁縣令數句,這種情況直至到了第四個月份,丁晉卻犯了一個幼稚可笑的錯誤,讓歸刺史好一頓訓斥指責,滿足了他早想教訓這個年輕能乾縣令的願望,也讓丁晉在並州官場幾乎完美的形象,有了一些不足掛齒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