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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風流》第4部 虎膽縣令 49章 故事再次繼續
( ) 第四十九章故事再次繼續

 “阿爹,阿爹,抱,抱。”

 一個戴著繡有虎頭花紋的“搭耳帽”,身穿小皮袍的四五歲小男孩,張著肉肉的小手,向小亭中正沉思著的年輕人跑去。

 這個年輕人身穿淺綠sè七品官服,腰間一條銀帶,並九,系著縣令魚符sè袋,面sè堅毅,目光憂憂,正是文裕縣丁晉。

 “勉兒,跑慢點,別摔著嘍。”

 沉思中的丁晉回過神,滿面笑容地看著小孩邁著還不是太穩當的步跑來。這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是他和鄭小板的兒,小名“意哥”的丁勉。

 小男孩笑嘻嘻地跑進亭,一頭栽進父親寬闊的懷裡,然後,抬起頭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撒嬌道:“爹爹,抱抱勉兒嘛,勉兒好久沒有見到阿爹了。”

 丁晉哈哈大笑著,抱起兒,用力舉了舉,感覺兒又重了不少,小孩長得真快,自己不過去刺史府公乾半個月,意哥已經又長高些了。

 “乖兒,你娘親怎麽沒過來?”丁晉剛剛從刺史府趕回,因為有些心事,所以沒有去後面自家院,徑直來到這小亭靜坐,尋常情況下,妻早應來迎接自己才是。

 意哥一副可愛的表情,皺著眉頭思索了下,然後道:“娘娘,吐,吐。眉姨說她要給勉兒生小弟弟。”

 丁晉聞言,又驚又喜,意哥雖沒有說清楚,可也能聽得出應該是妻又有喜了。興奮下,心中煩憂之事早拋之腦後,抱著兒快步走向後院。

 途中。碰了“縣丞”索秀玉,按照國家制度。地方zhèng fǔ地主要官員及其家屬,都要居住在縣署府內。所以兩家人辦公、生活都在同一個大院,真正是低頭不見抬頭見。

 索秀玉一見面。便拱手做喜狀,笑道:“恭喜大人,府又要添新丁了,願大人息旺盛,多多福。哈哈。”

 因為索秀玉的妻王眉,正是意哥嘴中親熱的“眉姨”,所以丁晉並不奇怪他如何會得知此事,幸好此時禮教並無後世嚴防,親近人之間談論這個實屬尋常,丁晉高興地謝過索秀玉,兩人簡單聊了會這趟去刺史府的情況,然後辭別他,進入屬於自家的院落。

 丁晉剛進門。一頭撞正要出門的妻。小板明顯經過一番細心地打扮,身穿著jīng致的“訶裙”。臉畫了黛眉,薄施脂粉,盤起地長發插了一枚“步搖簪”,這是一件金鑲玉步搖,端像漂亮的蝴蝶雙翅展開,鑲著jīng琢玉片花飾,下面又分垂了兩條珠玉串飾。

 一刹那間,丁晉甚至覺得自己姿sè平平地妻突然漂亮了起來,他笑道:“這麽急,要去何處呢?”

 小板注意到丈夫明顯用一種欣賞的眼光打量自己,臉一紅,低頭道:“剛聽聞夫大人回府,妾稍事整理一番,本待去迎你,沒想夫已經回來了。”

 看著妻不自然地羞怯神sè,丁晉暗歎一聲:小板什麽都好,唯獨xìng格內向卑弱,自己兩人結婚這麽多年,有時還顯露羞怯難堪之態,不說比之索夫人王眉之大方豪爽,就是這衙內眾官吏之眷屬,也多有不如,在平rì自己的交際應酬,難得有所助益,不免有些遺憾。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瞬,便消失無蹤,丁晉對妻之情,一半是感激一半是感動,古有義士不忘“一飯之恩”,丁晉又怎麽能忘記當年妻全家對自己京趕考的幫助?再說這麽多年,妻cāo持家務,養育稚兒的辛勞,他又怎能不無感動?

 丁晉拉起妻的手臂,溫柔道:“你我夫妻二人不必如此客氣,快進屋,外面天冷。”說著,拉著小板進入溫暖地屋。

 這一年的冬天,並州境內異常寒冷,這對於故鄉在南方的丁氏來說,尤為不適。幸好,位者自然有位者的待遇和享受,身穿著棉襖、暖袍,屋中生著火龍、炭爐,嚴冬的寒氣,也便無法侵襲。溫暖的屋裡,丁晉陪著妻、說了會體己話,話題自然轉到了小板的身孕,小板羞紅的臉蕩漾著即將再為人母的喜悅光輝,輕聲道:“已讓郎中把過脈,卻真是有喜了…”

 “那可真要好好注意身體了。明rì我吩咐下人去為你買點滋補之物,家裡地事,你也不要太cāo心,我和二嫂嫂說一聲,讓她幫忙多留意著點,切莫因些瑣事傷了自己身。哦,乾脆再請一個麻利地小婆幫你照顧意哥,他太淘了。”

 丁晉柔聲叮囑著妻,他本來不是嘮叨之人,但小板xìng柔中帶倔,很可能當下答應自己,過後依然故我地cāo勞家事,丁晉不希望她太過疲累。

 “恩,一切隨夫做主。”

 小板喜歡聽丈夫絮絮叨叨,她雖然總是覺得自己很愚鈍很笨,但還是聽得出丈夫話語中的關切、細致之意,就算這些話沒有任何意義,她也喜歡聽,只要丈夫能像現在這樣陪著自己和兒,一家人,烤著火爐,溫馨而陶醉。

 可惜這樣地rì很少很少,夫總是很忙,小板心中並不是委屈,只是有時看著他因為休息不佳而憔悴的臉龐,她是既心疼又憐惜,怎麽還能再給他增加一點負擔?

 這rì,丁晉在“縣令辦公室”簽押房處理完當天的公務後,忽然對旁邊伺候著的“秘”凌懷道:“水合凌懷字。你將黃龍二年南胡鄉馮氏爭繼產地那樁案的卷宗取出來。”

 凌懷就是前文提到過的“戶曹”溫靜的表弟,被其兄推薦後,丁晉試用了一段時間,覺得這小夥確實不錯,機靈聰辯,公事嫻熟。遂提拔為自己的“親吏”,雖然依舊是胥吏身份。論地位在縣署中可沒人敢小瞧。

 凌懷跟著丁晉,已經兩年有余。這個人很聰明,尤其是記憶力超人。丁晉隻說了某某案,他便能憶起案的來龍去脈和最後情由,從來不出差錯。

 馮氏繼承案?不是已經結案了嗎,當時記得被告和原告都服從審判結果地,怎麽大人又要提起此案?凌懷一聽。便奇怪地問道:“大人,此案已結,難道另有曲折?”

 “恩,麻煩!”丁晉伸展了一下疲憊的臂膀,皺眉道:“原告不知受何人慫恿,又將此案控到了刺史府歸大人前。”

 提起這個“鬼刺史”,文裕縣署諸人,無人不頭疼,不過凌懷記得本縣好像很久沒有被刺史府刁難訓責了。難道又出了什麽變故?於是。他關切地問道:“難道歸大人因此案又忿怒本縣?”

 丁晉搖搖頭,如果是這樣倒還好辦。關鍵是歸登來不僅沒有因案件反覆而訓斥自己,甚至這次見面時,還倍加親熱,要知一般遇到這種案件,領導們雖然會覺得麻煩,但也不得不接手處理,畢竟能將狀紙捅到刺史府,就說明原告家裡肯定是有一定能量地,不能視為尋常愚鈍百姓隨意對待。

 可是,歸登來卻將此案又發給了文裕縣處理,這就顯示出了不同尋常的信任和袒護。因為,如果文裕縣再處理不好,誰也不敢保證這家原告不會將案再告到更面地領導那裡,就是京告禦狀,也不是沒有過先例的。

 能得到領導如此重視和信任,本該高興,丁晉卻因此煩惱,不是因為案地麻煩,這樁案的情由並不複雜,自己的原判也是在情在理,縱然原告再胡攪蠻纏,他也有十足的把握駁回對方的訴狀,他為之煩惱和擔心地,卻正是歸登來表現出來的信任和親熱。

 這樣的親熱,已超過他刻意要保持的距離界限,如此的信任,他卻沒有一點興趣“報之以桃”。丁晉以前曾煩惱如何和司保持良好的關系,現在卻發愁如何拒絕對方的“拉攏”。

 凌懷見丁晉沉默不語,不敢多言,徑直去尋卷宗。說實話,縣令大人平rì雖溫和有禮,也很少動怒,但縣署眾人甚至包括幾位官佐,都有些懼怕於他,要講具體原因,卻又說不來,這大概就是古人所說的雷霆無聲動於九天之的威嚴。

 凌懷邊想著心思,邊利索地取出卷宗,輕手輕腳放到正沉思著地丁晉面前。

 罷了!不去多想它,現在最重要地是將工作先做好才是,丁晉收拾心神,翻開卷宗,將案情一一和凌懷細細研討。

 案說的是,當地有一戶大姓馮氏,家主馮某沒有兒,本宗兄弟中也沒有合適地侄可以來繼嗣,於是他生前就將一個姑甥過繼過來為繼。馮某去世後,繼就順理成章地繼承了他的全部家產。可是後來同鄉另一個姓馮的前來爭繼,說是那個繼既不是真正的馮家人,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本鄉人,沒有資格繼承馮某的財產,應該是由自己的兒來繼承。

 當時,兩家人鬧得不可開交,爭執到了文裕縣衙,丁晉審問緣由後,判決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姓馮的敗訴,財產還是歸繼所有,這叫“尊重死者遺願”。

 這份判決,有理有據,當時原告也無法舉出明確的由他兒繼承的證據,於是在官威下,隻得偃旗息鼓,不再糾纏,可是卻想不到事隔兩年後,他們竟然又暗度陳倉,偷偷將案捅到了刺史府。

 這次,姓馮的原告收集了自認為很扎實的證據,他們從老掉牙的一本《族法》中找到這樣一條說法:異姓不得為嗣,就是說不得以異姓為繼。原告認為繼不姓馮,所以應該由自己的兒來繼承屬於馮氏的家業。

 丁晉分析完案情後,知道解決這個案的關鍵是必須要使雙方將來沒有繼續“控”的理由,既然原告以《族法》中的東西作為論據,那麽自己必須找出更權威的證據來反駁對方。因此,丁晉吩咐凌懷找來本朝關於律法、禮儀、制度、天詔言、儒家名典等等有關方面的籍, 然後兩人呆在屋裡,連續三天三夜翻閱尋找論點,終於在一份思宗皇帝和理學大家范炎的對話式記載中找到了有利的證據。

 當思宗皇帝就有關“親屬”的含義詢問范炎時,范炎做了權威的解釋:“親重同宗,同姓不宗,即與異姓無殊”。皇帝點頭大表讚同。

 丁晉以此論點駁回了原告的訴,判決為:爭繼者雖然姓馮,但與死者不同宗,按照“同姓不宗,異也”的原則,也就可以視為異姓,沒有任何繼嗣的優先權;而已繼的姑甥雖是外姓,卻是馮某“所親所愛”,自己親自選擇,且馮某同宗親屬均無異言,作為繼是合法合情的。原告雖以“族法”為證,但“天法”甚於族法,因此,外人馮氏不得再來爭繼!

 這個判決宣布後,馮氏沒有了繼續控的理由,如果還要訴,那就是質疑思宗皇帝的權威,為了一些財產,乾掉腦袋的事情,怎麽想怎麽不合算,於是便徹底熄了爭執的念頭。

 反覆數次的案,終於是圓滿解決了,可是丁晉面臨的難題還沒有完美的辦法解決,歸刺史更加欣賞丁晉的才能,於是,想出來個“卑鄙”的辦法硬要逼丁晉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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