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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風流》第4部 虎膽縣令 第2章 震懾
“敲堂鼓”盯著眾人看了半響,丁晉沉聲道

 堂鼓;也就是訟堂口擺放的那副巨鼓,它是用來作“升堂”、“放衙”的,緊急時還可用作“擊鼓喊冤”除此之外,此鼓非遇緊急大事,不可輕觸,如敲響,本署官吏聞之,必須在一刻鍾內報到

 眾人聞言,面面相視,卻誰也不敢上前敲鼓,隻把腦袋低得低,恨不得鑽進腳下地縫,讓丁晉發現不到自己

 丁晉怒,用力一掌拍在案上,筆墨紙硯飛濺,指著左首一人喝道:“你,給本官去敲響堂鼓”

 那小吏臉顯驚慌,無奈卻被縣令指名“欽點”,無法逃避,隻得走到堂前,拿起鼓槌驚懼地敲起堂鼓

 鼓聲沉悶,堂眾人的心也跟著鼓聲一起一落,有些敏感之人已預感到一場暴風雨,可能就要降臨到本縣署,就是不知自己能否逃過這場風波

 等待是焦慮的,提心吊膽地等待尤其難受,鼓聲響過八下,過了大概有兩刻鍾,回來兩批人

 批三人,滿身酒氣夾雜著濃重的脂粉香味,其一人得知是任縣令到任點名,慌慌張張地拿出手絹擦拭額頭汗水,結果無意從袍袖帶出一襲女兒家穿戴的摸胸,粉紅色的煞是誘人眼睛,眾人不禁哄笑

 第二批只有兩人,應該是兩兄弟二十多歲,身材精乾,容貌長得幾乎一摸一樣,如果不是面帶陰鷲,頗能稱得上英俊

 再等了一刻鍾依然沒有人回來有個小吏壯著膽解釋道他們可能出城辦事聽不到鼓聲,丁晉聽而不聞,下令關閉大堂之門

 沉重地木門緩緩關閉,咯吱聲響,掩住了照射進來的大半陽光堂內頓時顯得昏暗眾人的心也同樣忐忑陰晦起來

 縣令老爺開口了不過讓下面眾吏疑惑的是,他的語氣絲毫沒有剛才地怒氣,溫和親切地介紹了自己又大致講了番激發鼓勵之語,激勵眾人以後務須精誠合作勤謹用心,共同把本縣治理好

 大家剛松了口氣,丁晉忽然轉移話題,盯著那三名醉酒地胥吏質問他們歸屬何部門三人不知如何應對,一人諂笑,一人遲疑,一人慌亂下已嘴快道:“大,大人,吾等是崔斯立主簿大人屬下簽吏,向大人問安”

 “哦,那你等剛才在外所行何事,為何不在縣署處理公務?”丁晉語氣變得加溫和,心思讓人猜測不透

 一人急道:“我等外出是為了一件公事”這個人便是剛才遲疑之人,他行事較謹慎,猜不透丁晉用意,但又擔心“嘴快同僚”胡言亂語,於是急著含糊辯解

 可惜,他終究還是慢了半拍,他話剛出口,那位同僚也搶答道:“今日崔主簿放小的們假一日,卻聽得堂鼓”

 說到這裡,小吏遲鈍的腦袋才聽懂了同僚的意思,忙慌張地住口不言

 丁晉點點頭,仿佛沒聽清楚兩人“自相矛盾”的話,又和顏悅色地對那兩兄弟問道:“你二人又是去了哪裡?難道也是出外公乾?”

 兄弟兩個幾乎是一個模鑄出來地,就連臉上地陰沉都一般無二,面對上官詢問同樣沒有好臉色,其一個道:“回大人地話,我等正是外出執行公事”

 丁晉笑道:“好,很好,那你可否告訴本官,你二人是去執行哪般公務?,1(1”

 傻都聽得出縣令大人口氣的火藥味,有幾個平日和兄弟兩人交好的小吏不禁為其擔心,但兩兄弟依然故我,陰沉地道:“我二人去尋一戶苦主”

 “苦主在何處,可帶來見本官”

 這次換了兄弟地另一位陰沉答道:“回大人,苦主未尋到”

 丁晉臉色黑了下來,堂的氣氛也隨著他地臉色迅緊張,不用提那些心驚膽顫的小吏,就是他自己都感覺到臉上的肌肉猶如緊繃的鐵條,只須再添一絲刺激,就可能造成無盡怒火的爆發

 沉默片刻,丁晉的神情慢慢緩和下來,自己此來並不是和人較勁的,再說今日也不是追究這些細節的時候做官,尤其是做一任主官必須先要學會對屬下寬容大度,既然現時無法證明他們所說之言存偽,暫且相信他們的確是出外辦事又有何妨?

 這雖然會讓自己感到心情鬱悶,但因大失小,是為正理,絕不能因為一時的怒氣,而在屬下心造成暴虐、苛刻的印象

 “好,你二人辛苦了,暫且退下”丁晉和顏悅色地道

 見他竟然沒有生氣,那兄弟二人反倒有些吃驚,驚異的神色暫時替代了陰沉,退到堂下後偷偷打量著這位任縣令,臉色變幻,也不知道思謀何等心思

 堂上,丁晉再次掃視了一遍表面上“恭恭敬敬”的眾人,開口道:“公早到,為何你等今日沒有準備迎接本官?怠慢朝廷詔令,是何道理?”

 堂下眾人支支吾吾,沒有一個回答,他們也是無奈,不用說是迎接,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縣令今日要到達,又談何準備?

 丁晉查看著手的官吏名薄,念道:“曾貴山可在?恩,曾書吏,你身為主簿廳堂頭書吏,管交接審核公之責,難道就沒接到本官要到任的公?”被他點到名的曾書吏無奈站了出來,卻正是那名嘴快小吏,此時聽得縣君質問,想要說個沒收到卻又沒那麽大膽,支吾著哼哼兩聲,再沒有剛才那般快嘴瀟灑

 “曾書吏,本官在問你話,主簿廳可曾收到刺史府公如果沒有你只需答個不字便罷,本縣自會上書詢問刺史大人,以查處有關人員失責之罪”丁晉地問話沒有了剛才的溫和,嚴厲地步步逼問

 曾貴山求助地看看左右同僚,想尋得一點示意可惜大家都低垂著腦袋毫不援手他知道自己在此事上根本不能否認,茲事體大,以後刺史府必定追究自己大的責任於是心一橫,答道:“稟告大人公兩日前已發到”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除了幾個早已知悉者外,大感吃驚,主簿廳如此天膽,竟敢扣留上頭重要公,難道一向膽小的崔主簿最近吃了熊心豹膽不成?

 丁晉沒有放過滿頭大汗的曾貴山,繼續喝問:“既然公早已發來,為何遲遲不向縣署眾人公布?今日又為何不迎接本官?主責此事地崔主簿此時又在何處?”

 一連串質問,如一發發火藥桶,炸得曾貴山頭腦發暈,其原因他雖知道一些,但哪有膽說出,大滴地汗水從腦門上滲出,曾貴山暈頭轉向地胡亂從袍袖拿出摸胸擦拭著額頭,幸好此時眾人心驚異,也沒人有心情嘲笑他

 “曾貴山,你欲隱瞞真相不成?難道這公是你自己私扣的?扣發朝廷詔令,你可知道要獲何罪?”丁晉喝問

 曾貴山打了個哆嗦,慌忙道:“不,不,明府大人,小的冤枉啊,這公是崔主簿吩咐小人壓下的,小的真地什麽都不曉得”

 “他為何囑咐你等壓下公,所欲何為?從實講來”

 “小人真不曉得啊”曾貴山快被搞崩潰了,只是一個勁念叨不知道

 丁晉很了解這些油滑小吏地精彩演技,正待繼續問話,一名小吏突地站了出來,帶著一副為曾貴山打抱不平地憤然神情道:“丁大人,此事大人已知並非曾書吏之過,該去詢問崔主簿才是,為何還欲逼迫我等?”

 大堂之人,官威之下,豈容得尋常小吏出言冒撞這裕縣的吏員怎如此大膽?

 丁晉惱火地瞪向這名橫生打岔的大膽小吏,小吏心有鬼,不敢看他地眼睛,卻也不甘心低頭,隻好把腦袋歪向一邊,以示抗議

 “你是何人?”

 小吏硬聲道:“小的周二,隸屬尉廳孫回大人下轄快班捕頭”“快班”也就是百姓稱呼地捕快,又稱“捉不良人”,乃是縣署三班“公人”之一,隸屬“法曹”和“縣尉”管理這小吏身為捕頭雖然在百姓可以作威作福,但在一縣之長面前,根本就不夠瞧的,現在竟然如此大膽頂撞自己,丁晉不禁暗地驚疑

 “哦,原來是孫縣尉的愛將,果然是一名勇悍之人”丁晉再一次讓眾人摸不透心思,竟然誇獎起了頂撞自己的人

 丁晉和藹地笑笑,又道:“周捕頭,剛才本官在“尉廳”卻沒見到你”

 周二聞言加鄙視,原來這縣令卻是個欺軟怕硬之輩,聽到自己是孫縣尉的人便怕了,便要學著先前眾人般,道聲卑職出外公乾,便敷衍了事

 卻沒想到丁晉根本不容他接話,臉色一板喝道:“周二,你身為縣署官吏,卻在上衙期間,擅離崗位,玩忽職守,該當何罪?”

 周二一怔,這才醒悟過來,丁晉是在喝問自己,臉色立馬漲得通紅,強辯道:“大人不公,其他人都怠職,為何單責小的?”

 他這話剛出,周圍眾人看向他的目光便露出憤怒鄙視,卻是無意間犯了眾怒,周二正待解釋,丁晉怒道:“犯了過錯還要狡辯,本官屬下絕不允許此等猾吏存在,來人,給我將此人按倒重責十大板”周二氣怒交加,加口不擇言:“丁大人,你竟要打我,你切莫後悔”

 “人來,皂班行刑吏何在?”丁晉怒喝:“誰是行刑吏?”

 見縣令發了真怒,眾人頭皮發麻,暗罵周二這個蠢貨真是不知死活隨著丁晉的怒吼,兩位兄弟差人陰沉著臉走出行列,對丁晉躬身道:“稟大人,皂班王三,王五聽命”

 丁晉怒道:“把這狂妄刁猾之徒重責二十大板,不得輕放”

 兩兄弟陰聲聽令,在周二的謾罵,將其輕易放倒,一人壓製,一人取回大板狠狠揮向其臀部,啪啪啪啪,連串木板擊打的鈍聲,讓人頭皮發麻、心膽俱寒

 周二先還罵著兩聲,繼而哭天喊地,打道十板的時候,已經連哼哼聲都顯微弱這兄弟差人力氣巨大,下手非常陰毒,板舉得高高,且向下擊打的時候很是用力且度極快,每一下揮出便帶起血肉飛濺,丁晉以前也見過不少行刑場景,但從沒看過如此手黑之人

 二十板打完, 丁晉向低聲呻吟的周二道:“本官初任,本應慈悲為念,但對你這等奸猾憊懶之人行善,便是對百姓為惡,今日便行這上任次權責,削去你職務,回家思過去”

 屁股稀爛的周二眼淚鼻涕流了滿臉,也不知是痛悔自己太過猖狂以致自招災禍,還是痛心失了職權,被兩名小吏扶著帶往偏房休息

 丁晉知其肯定對自己懷恨在心,但在他來說,此處罰也是不得不為一些東西他可以容忍甚至放縱,但是對於這等公然觸犯自己權威的行徑,必定不能忍讓

 以周二的卑小身份,竟然敢蔑視自己的威嚴,其肯定是有所依仗,雖然暫時不能打擊幕後之人,但也不能容得這等跳梁小醜裝腔作勢,如果不嚴懲,自己以後還怎能服眾?

 當然,他還有一分用意是震懾堂下群吏

 古人雲:法不責眾,今日看到眾人的瀆職偷懶行為,若要懲治,自己剛剛上任便得罪這麽多人,以後工作肯定不好展開;但如果輕易放過縱容,以後再想管制,恐怕便會難上加難,所以,丁晉勢必要找一個倒霉的家夥,上演這出“殺雞儆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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